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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章 剧变(一)

我要做皇帝 要离刺荆轲 3705 2024-02-27 08:48:07

刘彻大马金刀的端坐在张姓地主家的大厅上首,此刻,这个客厅内外,灯火通明。

数以百计的士兵将这个本来还算挺大的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甲胄鲜明,杀气腾腾的士兵,让所有的村民,自然也包括那位张姓地主知道,这哪是两个姓薄的外戚子侄,分明就是姓刘的大爷来了!

当今天子年少时的种种传说与流言,此刻,完美重新在越马亭的百姓面前。

没有人不战战兢兢。

临近人定时分,新丰县县令张端与县尉什么的,一大堆的大大小小的官员,被一队士兵押着来到了这个小小的院子里。

“臣等叩见家上……”张端微微颤颤的跪下去,与一样倒霉的同僚们,苦着一张脸,无奈的道。

而随着张端这一跪,越马亭的百姓们,终于知道,自己的猜测是真的。

原来,那两个打着枳候子侄的年轻人,真个就是当今天子的两个儿子,其中一个,甚至就是那位已经被宣传神化了的“太宗孝文皇帝指定的隔代接班人”,当今的监国太子!

与张端这些恐惧害怕以及颤抖的官僚们不同,农民们一看这情况,顿时就欢呼了起来。

在他们看来,天子,总是清明的,是心向百姓的。

都是那些贪官污吏,蒙蔽了天子。

现在太子驾临,这些贪官污吏,怕是统统都要掉脑袋了!

果不其然,众目睽睽之下,端坐于上首的那位年轻的太子,刷的一下站起身来,拿着一柄寒光闪烁的利剑,一步步的走了出来。

只见,这位汉家的太子殿下,走到跪在他面前的官僚们面前,淡淡地问道:“新丰县县令何在?”

张端闻言,即使再害怕,也不得不爬出来,叩首道:“臣端在!”

他似乎想了一下,然后又叩首道:“敢问家上,有何教诲?”

在张端看来,当务之急是要弄明白,太子究竟是为何发怒?

才好找到一个解决办法。

或许能蒙混过关也说不定呢?

作为一个合格的官员,张端的机灵和脑筋自然是转的很快的!

刘彻却只是看了他一眼,嘴角呵呵的笑了一声,道:“你就是新丰令?很好嘛!孤看你很不顺眼!”

然后,寒光一闪,只见鲜血四溅。

一颗大好人头顿时掉在了地上,一个身穿着县令冠袍的官员,就这么倒在了地上。

顿时,整个世界仿佛凝固了一般。

所有的人,都被吓得忘了呼吸,忘了说话,甚至忘记了自己还活着。

一个秩比一千石的上县县令,就这么,没有经过审判,没有经过定罪,甚至没有逮捕,就这么直接被杀了,脑袋在地上打滚,喷涌而出的鲜血,将地面染成了红色,在火把的照耀下,格外的渗人,也格外的让人恐惧。

刘彻却好整以暇的拿起一块抹布,擦拭了一下,宝剑上沾染的鲜血。

杀人?

对于他来说,这还是第一次。

说实话,他心里也有些恶心,更有些畏惧。

毕竟,对于一个锦衣玉食的皇室成员来说,杀人这种事情,确实有些太可怕了。

然而,新丰县出了这么大丑闻,想不杀人是不可能的。

真要弄到朝廷上,而这个县令居然还活着。

那无疑要引发一场地震。

到时候,为了自己的乌纱帽,也为了自己的前程,嘿嘿,廷尉、御史大夫和丞相内史以及相关的官员,都会跟刘彻拼命。

官字两张口,无耻就是他们的代名词。

为了给自己洗白,刘彻相信,这些家伙,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

当年,李斯与赵高,不就是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居然做出了篡改始皇帝遗诏,赐死公子扶苏,将军蒙恬的事情吗?

毫不夸张的说,秦国之所以二世而亡,赵高与李斯,绝对立下了汗马功劳!

是以,刘彻根本不敢去赌,朝臣们会甘心情愿的认罪。

何况,一下子就让内史廷尉御史大夫甚至丞相一古脑的倒台,这不符合刘家的利益,更不符合刘彻自己的利益。

于是,这个新丰县县令,无论他是否对此知情,他都必须死!

而且必须现在立刻死!

否则,让他活着进了廷尉大牢,天知道,事情会怎么发展?

至于刘彻一剑砍下他的脑袋,在某种程度上说,确实不合适。

朝野肯定要对此议论纷纷。

但除此之外,刘彻确信,他本人不会有一分一毫的损失,搞不好,皇帝老爹还会嘉奖!

嘿嘿,当年,皇帝老爹可是在长安闹市一棋盘砸死了吴王太子啊!

谁见过他为此受到过半分斥责?

当今之世,君就是君,臣就是臣。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这就是最大的道理,这就是最大的正义!

想清楚这些,刘彻动起手来真是毫无顾忌。

微微收敛了一下心神,刘彻将手里的剑交给旁边的侍从拿着,然后,冷冷地问道:“本乡的廧夫何在?”

一个看上去虎背熊腰的小吏,战战兢兢的出列拜道:“臣在……”

“杀了……”刘彻淡淡的吩咐一声,得到命令的太子侍卫,立即上前,一剑就刺穿了他的胸膛。

杀个小小的廧夫,刘彻还不至于要亲自动手。

不然,日后史书上留下一笔孝X皇帝手刃廧夫安融,那还不得让后人笑死?

随着这两个人头落地,这个事情的司法程序,实际上已经走完了。

直接责任人和最大的负责人都死了。

廷尉衙门和御史大夫衙门的官僚,再白痴,也懂得该怎么和稀泥了。

刘彻背过身子,面朝院内,朗声道:“此二贼,残害地方,迫百姓不举其子,祸国殃民,孤乃代天子杀之,尔等可有异议?”

废话?

谁敢异议?

无数的官僚看着那具倒在地上的尸体,心里面腹诽着。

于是纷纷叩首:“家上圣明,臣等拜服!”

虽然还是不太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这一点不妨碍官僚们充分发挥自己的特长——既然事情与自己无关,那赶紧与倒霉蛋划清界限吧!

“将这二贼的头颅,悬挂到新丰县城城头,让百姓们看看,此等害民之贼的下场!”刘彻吩咐着。

这道命令,让许多官僚,感觉自己有些牙疼。

“还真是刘氏的作风啊……”有人感慨着。

老刘家向来都是这么一个做派,最喜欢的就是杀了人以后把脑袋挂墙头。

当年,彭越如此,后来的诸吕亦是如此,便是不久前的吴王刘濞的脑袋也是这么一个待遇。

只是,区区一个县令,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

“王道,你来给诸位臣工讲一下,这二贼究竟是因何而死的吧?”刘彻挥挥手道。

王道立即点头,出来把事情讲了一遍。

老实说,大部分官僚听完,要说有什么触动,那完全是骗人的。

当今之世,溺婴成风,在大多数的士绅看来,这并非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甚至,他们中,就有人曾经亲手溺死了自己的孩子。

这是风俗,也是传统。

连天子,也管不了!

只是,这一次,那个姓安的做的确实嚣张了些,在关中,居然都敢这么玩,简直是作死!

“可惜了张县尊啊……”有人心里叹息着,在这人看来,张端,能力有,手腕有,更难得的是,还是纯正的自己人,他当县令,新丰的地主士绅,受益良多,可惜,就这么死了……

当然,这些想法,他们没笨到说出来,反而一个个立刻就痛打落水狗。

一个县尉模样的官员,第一个出列拜道:“家上英明,手刃害民之贼,使新丰黎庶,免遭此二贼荼毒,臣代新丰百姓叩首谢恩!”

此人一动,其他人立刻跟进。

当官的,别的事情可能不会,不熟练,但这拍马逢迎,完全不需要学,一个比一个厉害!

刘彻看着这些乱糟糟的家伙,心里面闪过一丝厌恶的情绪。

官吏的素质和能力,实在是堪忧啊!

这要是在大天朝,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国家的二号首长亲自下场杀人,地方的官僚,怎么得也得做个深刻的批评与自我批评,然后,根据首长的指使,弄出几百甚至几千篇各种花式文章,从三百六十五个角度阐释,为什么那个家伙该死,首长震怒的有道理,天朝百姓有救了。

然后还有无数个红头文件,N个各种XX讲话精神座谈会和学习讲座。

可惜,这些官僚此刻除了拍马溜须,竟无一人想到这一关节。

让刘彻本来准备好的腹稿,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难受的要命!

这还是关中呢!

可以想见,关东的广大地区,尤其是东南和西南地区的官吏素质,要差到什么地步了!

刘彻估计,那些穷乡僻壤的地方,估计,一个县也找不出几个识字的吧?

局面如此,对官僚的素质期待过高,显然是不现实的。

没有办法,刘彻只能赤膊上阵,开始循循善诱起来,希望,这些笨蛋里能有一个或者两个稍微有点政治敏感的人物,认真想一想,琢磨琢磨。

“自孤高皇帝太祖建制以来,汉家向以生民活民养民为第一要务,生民之功,善莫大焉!是故,我汉家以休养生息为国策,轻徭薄赋,驰山河盐池之禁,许百姓自由耕作渔猎,为的就是增加户数,恢复生产,使天下安康!”

“溺婴弃婴,不举子女,陋习陋俗,孤意以为,当禁绝之,广发天下,使百姓明知,生养子女,繁衍生息,本乃天命也,无故溺子,弃婴,不举,乃是获罪于天,无可祷也!”

刘彻说完,叹息了一声,也不知道,这些人中可有能知道他意思,并且愿意出来当那个排头兵的没有……

民间溺婴弃婴,这样的事情,不管是站在统治者的立场上,还是一个人的立场来说,都是必须要禁绝的!

人口,对于国家来说,既是负担,也是财富。

五十多年来,汉室人口急速暴增。

半个世纪,就几乎增长了一倍多,目前已经接近甚至超过了秦末战乱前中国人口的鼎盛时期。

由此引发了土地兼并加剧等种种问题。

但是,在另一个方面来说,人口越多,国家才会越强!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就是,每多一个人口,刘家每年就能多收一算的口赋,倘若是男丁,那么,等他二十三岁以后,还要承担起服役的责任。

因而,人口越多,能办的事情也就越多了。

所以,后世天朝太祖说——人多力量大。

这确实是至理名言!

可以想象一下,倘若现在的中国若有一亿人口,以汉室的尚武之风加上民间的预备役建设水平和动员能力,什么匈奴什么西域,都可以准备跪安了。

就匈奴那拢共不过两三百万的人口,西域诸国加起来几百万的人口,只有被碾碎的份!

所以,这才是刘彻真正发怒的地方。

溺婴弃婴,这等于是在杀死那些将来可能给他当兵纳粮的百姓,要是不禁绝这个风潮,每年单单是正月与五月出生的被溺死的孩子加上其他各种各样的问题被溺死的孩子,他国库不知道要少收多少小钱钱了!

而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是以,在刘彻看来,那个姓安的廧夫的所作所为,真正是获罪于天,无可祷也!

悬头城前,都算是便宜他了!

若有可能,刘彻还打算给他立个铁铸的跪像,永生永世,让世人的唾沫来鞭笞他!

可惜的是,刘彻口水都说干了,新丰的官僚还是毫无反应。

或者说,他们压根就没想过这些事情。

关中承平日久,歌舞升平了五十多年,地方上的事务,像什么修渠道,新建水利,修葺道路,都是少府一手包办。

想要这帮除了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老爷们,思维和眼界能开阔到放眼全天下,着眼未来,确实是难为他们了!

反倒是跟在刘彻身边的几个舍人,脑筋转的比较快,聪明些的,立即就明白了过来。

太子这是要借着这个事情,插手丞相的事务啊。

准确的说,是要把丞相当成个傀儡了!

原因很简单,汉室制度,丞相的职责,不就是上佐天子,下安黎庶,外抚四夷吗?

现在的丞相张欧,天子他是佐不了了,四夷嘛,也没几个人愿意鸟他,要再把这个民政的权力拿走,他不就成了个空架子,橡皮擦吗?

顿时,就有人心花怒放起来。

太子权柄越大,对他们这些近侍随从,好处自然很明显。

说不定,就借着这个机会,会有几个幸运儿脱颖而出,成为类似张汤、汲黯那样的政治新星。

想明白这些,刘彻的随从们那里还忍得住?

一个个迫不及待的想要在太子面前表现一番。

但,此时,无人知晓,一场剧变,已经迫在眉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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