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子低声对卓然说:“这主意其实是二老出的,你二哥才没这么想,他很满足了。二老总觉得生意可以做大一些,但是你前面有话在先,他们也不敢擅作主张。既然现在三叔你有这样的交代,以后我们心里就有数了,就这么踏踏实实的做下去。就像三叔您说的,只要有这门独家生意在,这门手艺就能一直赚钱下去,积少成多嘛,总比杀鸡取卵更好。”
几人正在说着话,大嫂子进来了道:“他三叔,门外来了个老夫子,说是要拜见您,这是他的拜帖。”
卓然接过来一瞧,却是不久前刚给他写过信的大文豪苏轼的父亲苏洵,不由得又惊又喜又是诧异。
苏洵在历史上可是响当当的人物,他是成年之后才知道发奋读书,大器晚成,着实很是有才华的。当然,他最大的才华是培养出来两个儿子苏轼和苏辙,跟他一起跻身唐宋八大家。却不知道这位大文豪苏轼是不是也跟着来了。
卓然想着马上便可以见到一代文豪苏轼,不由得连心都怦怦乱跳起来。赶紧拿着拜帖快步来到前院大门外,一眼瞧见门口垂手而立的只有一个老者,似乎有些面熟,身后并没有其他的人,不由得微微有些失望。
大嫂做了介绍。来人正是苏轼的父亲苏洵。
苏洵曾经在进士及第庆功的琼林宴上见过卓然。苏洵是一个很有心计的人,但凡跟儿子同榜的同年,他都挨个敬酒,着意结纳。所以跟卓然也曾喝过一杯酒,记得卓然的相貌。
苏洵躬身施礼道:“卓县尉,还记得老朽吗?”
卓然当然记得,就算记不得,他的拜帖上也写的明明白白,忙一躬到地:“原来是苏伯父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啊。”
卓然跟苏洵的儿子是同年,当然要尊称伯父。
苏洵忙赔笑说:“这可不敢当,今日仓促拜会,没有打扰县尉吧。”
“哪有,今日正好衙门休息,我正闲在家无聊呢。”
苏洵立刻抚掌叫道:“既是如此,那老兄倒有一个提议,净月湖畔如今春色盎然,莫不如我们去湖边酒楼小酌一杯,凭吊春色。不知县尉意向如何?”
“如此甚好。”
跟着卓然的小厮郭帅赶紧到街上去找租赁的马车。
苏洵很是惊讶的说道:“我听说卓大人你已经提拔为主簿,应该有自己的车马呀,怎么还要租赁车马呢?”
卓然微笑道:“只有知县大人才能配有车马,我虽然已经当了主簿,按照规矩,也只有公差的时候有车马接送,平素里家里是没有的。今日正好衙门放假休息,所以这车马也就不方便了。”
大嫂在一旁说:“我们三叔平素都不用衙门的车马,说的只要是私事,还是自己花钱租车马的好,不要占朝廷的便宜。”
苏洵一挑大拇指:“卓大人公私分明,真是让人敬佩。在我们川蜀那边,有的官员官级还不及卓大人,便已经将衙门的车马随时呼来唤去甚至直接放在家中随时调用。也不管别人如何,毕竟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啊。”
卓然微笑点头:“喜欢占便宜的人到处都有。”
这时郭帅已经叫到车了,当下两人上了马车,往净月湖走。
卓然问:“苏轼、苏辙两位年兄怎么没跟伯父一起来呀?”
苏洵道:“拙荆三年孝期未满,他们两要服孝,所以不能离开家。我因为有事到京城,便独自一人来了,顺便来拜会一下卓大人。苏轼、苏洵他们俩可是常说起你呢,认为卓大人是这一榜进士中出类拔萃者,他们两最佩服的便是卓大人了。”
卓然明知道对方是在拍马屁,却还是有些飘飘然。毕竟这话出自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苏洵,转述的话又来自于同是唐宋八大家苏轼和苏辙。脸上却谦逊地笑了笑说:“你们父子三人那才是让人十分敬仰呢,特别是苏轼兄的文采,一直是我非常仰慕的。”
苏洵顿时高兴起来说道:“卓大人客气了,他们两个虽然跟大人同榜进士,但仕途又如何及得了卓大人您,到现在两人都还没有得到朝廷授职呢。至于我,嘿嘿,屡试不中,别人夸赞我,我都不好意思接腔。”
卓然道:“老伯乃是国之栋梁,您的腾飞指日可待。”
卓然这话说得有些违心,毕竟对历史了然于胸,知道这位苏洵虽然晚年曾千辛万苦终于进入了仕途,可在官场上只当了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而已。而且还是到处求职最终才得到推荐,破格当上的,还不是走的正途科举入仕。
因推荐而当官,在官场上实际上是不受人待见的,有走后门的嫌疑。而现在苏洵连后门都还没有开启,目前还是布衣白丁一个。
卓然的这几句话引得苏洵谦卑的笑了,心里却乐开了花,说道:“多谢卓大人,如此夸赞。”
苏洵原本想借着这话让卓然推荐自己,可是又觉得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说这种事有些不应景,也没有气氛,于是便强行把这话按了下来。
说着话,马车来到了静月湖边。卓然这一次没有带苏洵去湖上去游荡。那种浪漫的事最好跟云燕那样的小美人才有的情趣,跟苏洵这白胡子老头湖上泛舟着实有些煞风景。倒不如登高而望,多几分豪迈。
卓然把苏洵请到了静月湖的近月楼之上,找了个临窗的座位坐下。
酒楼之上已经三三两两的有好些在吃饭饮酒了。来饮酒的大多是些文人墨客。就楼上有的意气风发指点江山,有的唉声叹气感叹时运不济。没到中午,便已经有人喝得醺醺然了。
卓然点了几个精致小菜,上了一壶上好的美酒,跟苏洵频频举杯,不时问一些苏轼和苏辙的消息。
苏洵到底是个人精,很快发现这卓大人似乎对自己的大儿子苏轼的近况更为关注。所以主要挑一些苏轼小时候的趣事,学诗词文章的经历说与卓然听。
卓然中学时其实是很喜欢历史的,只可惜他的理科同样不错,父亲坚持让他考了理科大学,说是将来好就业,要不然他说不定就成了哪位大学的历史老师了。
以前听到苏轼的故事还觉得不够详细,不太过瘾,而现在亲口听苏轼的父亲描述苏轼小时候的故事,当真听的是津津有味,甚至还想这样的故事要是自己现在记下来,只怕一千年以后,到了现代,肯定会成为研究苏轼生平的重要文献,自己也可以借机扬名,在史上留名了。
两人正说笑着,邻桌几个书生也在那儿高谈阔论。其中一个黑脸的书生道:“临近清明,烟雨纷纷,如此良辰美景,莫不如题诗一首,凑个雅趣。诸位觉得如何?”
其他三个立刻拊掌叫好,其中一个说道:“竟是如此,就请大哥先填一词,我等狗尾续貂。”
其他人纷纷拊掌,连声称妙。
那黑脸书生倒也没有推辞,一拍桌子说道:“店家,取纸笔来。”
另一个白脸书生忙一挥手说道:“且慢,纸币上写来,酒醒之后总是找不着,今日见大哥如此兴致高昂,这一面雪白的粉墙,正好让大哥泼墨一挥,我等也可共赏大哥的才情啊。”
来这酒楼喝酒的文人墨客,喜欢墙上题诗。对于这种事情,若是诗词写的好,或者是有名气的人题写的,店家便会把它留着。而其他的人写的又不咋样的,等客人走之后,直接重新刷一道白灰便把它盖过去了。这些书生也不会对这件事斤斤计较。所以这白墙上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够留下让掌柜觉得可以留下的诗作,扔在是雪白一道墙壁。只不过墙壁下面,已经不知道被盖掉了多少打油诗了。”
黑脸书生点头,吩咐取来笔墨,伙计在一旁卷起袖管,可劲的帮他磨墨。
黑脸书生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拿着一管狼毫,凝神望着雪白的墙壁,沉思良久,这才提笔,在已经研好墨汁的砚台之上蘸饱了墨。在边上退掉多余的墨汁,提笔在手,笔走龙蛇,写的是行草。
白面书生等人则站在他身后,背着手,摇头晃脑跟着,他写一句,这些人便吟诵一句,然后不住嘴的赞叹这诗句的美妙。
当他写了四句之后,忽然停笔不写了,皱着眉,似乎陷入了沉思,又或者脑袋断片了,无以为续,场景颇有些尴尬。
好在这黑脸书生反应倒也快,背着手扭头过来,扫了一眼身后的三个兄弟,说道:“我们几人既然一同到这酒楼,那我当然不能一枝独发,还请三位仁兄也来写上两句,咱们这才叫以诗会友嘛。来来来,哪位仁兄接着我把这浣溪沙后面两句续完呢?”
酒楼上已经有不少人了,见有人提诗,也都在伸着脖子瞧着。这三人似乎不敢人前显摆,相互推辞,一个夸另一个文采好,那个夸这个诗词佳,却谁也不肯去接那只狼毫。
黑脸书生眯着醉眼,望向了酒楼上的其他人说道:“既然你们三个如此谦让,那何不求教于在座的诸位仁兄,看看哪位能续一下。若是接上了,萧某人便请他喝一坛花雕酒。”
花雕酒那可是上好的美酒,一坛值不少银子。
一听这话,满堂书生一个个都跃跃欲试。可是细细读了他前面的四句,凝神思索,又觉得实在想不出意境贴切而又能够让人满意的诗词来。
毕竟这种墙壁题诗跟写在纸上不一样,写在纸上别人未必看得见,写在墙壁上,只要掌柜的不擦掉,每个来上来吃饭的人都会看见的,到时一问跑堂的,便会知道是谁的大作,写的好倒罢了,写的不好,臭名昭著。于是没有一人上前接手。
黑脸书生最后将目光落在卓然和苏洵身上,迈腿来到两人桌旁,一拱手:“之前听到二位谈论,似乎这位台兄是金榜题名的进士,却不知是哪一榜?姓氏名谁?”
卓然并不想在人前显摆,承继的小县尉的文笔也实在拿不出手,没有可以显摆的地方。倒是人家苏洵,唐宋八大家之一,文采冠天下的主,哪怵这个?于是说:“这位老先生是我的伯父,锦绣文章天下无人能及。若是你要找人替你续诗,非他莫属。”
卓然这话的确没有任何夸大之处,苏洵那好歹是唐宋八大家之一,名流千古的大才子,还真没几个人敢自诩比他强的。不过听在苏洵耳中,却有些让他脸上发烫。他自诩才高八斗,文章不敢说冠绝天下,但至少不弱于当时顶尖文豪。但是到如今,却还是碌碌无为,连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都没捞到,卓然如此赞誉让他有些汗颜。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苏洵虽然列入了唐宋八大家,但主要是擅长文章,特别是政论。而诗词歌赋则不是他所长,他也没有什么有名的诗篇流传下来。因此,如果现场让他写上一篇散文或者政论,他绝对欣然应允,滔滔不绝,一挥而就,可是要让他写一首诗,特别是在别人写完前四句的情况下,他往后续上两句,这就相当考究功夫了。
而苏洵年岁已大,越是年纪大的人,就越爱惜名声,他实在有些不敢接招,生怕写的不好,让自己的颜面扫地。这种越老越胆小的心理,使得他异常谨慎。
同时,这种众人瞩目的场合,他希望能够把人前露脸的事给卓然,让卓然去露这个脸,他相信卓然有这个能力。即便他没有这个能力,前面这人写的这首诗,前面四句也不咋滴,大不了一笑了之。
这家酒楼掌柜肯定知道卓然是县里主簿兼县尉,这样级别的高官当然是要全力维护他的荣耀,如果这两句写得的确不咋地,到时候就找个借口把它刷掉也就算了,总比自己一个外乡人,把两句诗提到上面,又恰好是县尉大人的朋友,掌柜的看在卓然面子上让这两句诗留下来,那丢人可就丢大了。
所以想到这儿,苏洵立刻谦逊地笑了笑:“这位可是嘉佑二年金榜题名的进士,跟犬子乃是同年,现在是本县的主簿兼县尉,你可听说过?”
此言一出,场中本来有的喧哗之声顿时安静下来。试想,有位大老爷在此饮酒,谁敢胡乱喧哗?
黑脸书生却没什么惊骇之举,只是微笑拱手对卓然道:“请恕在下眼拙,我并非本县人,来看望朋友。却没想能够在此见到县尉老爷,当真是小人的荣幸。”
他扭头瞧了墙上那几句诗句,心中似乎对这四句诗词着实有些满意,正要说话,却打了个酒嗝,又赶紧歉意地用手在面前扇了扇,这才对卓然道:“学生不才,不知道县尉老爷您在这,所以班门弄斧写了这么几句,不知道老爷能否指点一二?学生感激不尽。”
卓然扫了一眼众人,见场上人多伸长脖子往这边瞧,有的是充满敬仰,有的则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好像想看看自己这个进士县尉是不是真的有真才实学。
卓然也是喝的有些大,眯着眼,刚才对方在墙上写的时候,他已经大致心里有数了,不过现在对方直接让自己接招,他有些犹豫。但随即又想,好歹自己是本地的县尉,难道这些人也敢当面嘲笑不成。
当下卓然便站起身,接过了他手中的狼毫道:“那我试着写两句,写得不好,还请伯父您指教。”
苏洵赶紧道:“我等瞻仰大人墨宝。”
卓然走到那面墙前,抬头又把那几句诗读了一遍。
前面这几句写的是:
水净烟闲不染尘,
小山斜卧几枝春。
夜寒香惹一溪云,
粉淡朱轻妆末了。
他眼珠一转,知道这词牌是“浣溪沙”他因为喜欢文学,所以古代诗词背了不少,特别喜欢苏轼,苏轼写了很多也是以浣溪沙为词牌的诗词。
只略一沉吟,便想起了好几首,其中有一些韵脚跟这首不一样,但很快他便锁定了一个韵脚相同的浣溪沙,是写一个少女在春天里荡秋千的可爱形象。
若是把最后两句填进这一首去,到也算得上贴切。因为前面也写了春色,写了少女淡妆。此刻他来不及细想,要让他自己去想,那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的,还是照搬现成的为好,于是便提笔,把苏轼的这首浣溪沙春情后面的两句加了上去。写的是:
红窗睡重不闻莺,
困人天气近清明。
卓然实际上并不觉得这两句诗有多么了不起,而这两句实际上也没有像苏轼其他的诗词名篇那样流传广泛,但是毕竟是出自大家之手,一看这气度就是不同。写的是少女睡到红日当窗,莺啼户外,依旧沉睡不醒的样子,惟妙惟肖。后面还说了,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已经到了清明这种让人犯困的时间,这也就与现在的时间对上号了。
卓然写完这两句,将狼毫笔搁在了砚台之上,拱手道:“献丑了。”
黑脸书生等几人面面相觑,瞧着卓然。
黑脸书生皱了皱眉道:“县尉老爷,你的文采也不过如此嘛,虽然这两句着实不俗,却还没有到惊世骇俗的程度,何至于让人对你如此痴迷呢?”
卓然不由心头一动,问道:“谁对我如此痴迷?”
黑脸书生似乎发觉说漏嘴了,忙掩饰地笑了笑说:“当然是武德县老爷辖下的书生们,听说对老爷的文采都格外的推崇。本来这次我们到武德县来,其中一个目的便是想找机会拜会县尉老爷。没想到今日碰巧在酒楼之上遇到了,原想讨一副老爷的墨宝回去瞻仰,可是今日见到老爷提的这两句词,的确没有达到让我们眼睛一亮的程度。”
卓然哦了一声说道:“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不敢当,学生姓萧,名叫萧在望网。”
卓然点头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即便是诗词大家,也并不是每一句都光彩夺目。更何况还不是什么诗词大家,这酒后涂鸦,不入各位法眼,徒博众一笑而已。”
说罢转身往座位走,这时,忽然听到一直呆呆望着那两句诗的苏洵冒了一句:“谁说这两句诗写的不好?是谁说的?”
这冷不丁冒出来的话,把几个人都吓了一跳。特别是那萧在望,打量了一下苏洵道:“在下没有说不好,只是说不够精彩,有点辜负了盛名。毕竟在下听说卓县尉的诗才,那可是让人赞不绝口的。”
苏洵说道:“这两句诗我就觉得极好,比你前面这乱七八糟的四句诗强上百倍,你居然还敢说不好,有本事你把它写完了,别让别人来帮你续呀。”
黑脸书生见苏洵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由笑了说道:“兄台不必着急,不就是个文字游戏嘛。”
一旁的白面书生道:“萧兄此言差矣,诗词之道,虽然科举取士不以此为据。但却最能展示才华,如何能小觑呢?今日有缘,你们二位共续一首词。要不两位各写一首词,以文交友,切磋一下,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另一位锦袍公子立刻抚掌大笑说道:“好好好,这个主意好,要不这么着。咱们赌个彩头,两坛花雕酒!钱由我们几人出。胜者,两坛花雕酒,败者一坛。都有份。两位意向如何?”
黑面书生眉毛一扬,朝着卓然说道:“我是没问题,我白衣布丁一个,县尉老爷是官场中人,又是进士出身,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我输得起,就不知县尉老爷是否输得起?也不知道县尉老爷是否肯赏脸?”
卓然一听,眼睛不由眯成一条缝,瞧着对方缓缓道:“原来这位兄台是故意来找我切磋的,不知是也不是?”
黑脸书生缓缓点头说道:“既然你已经猜到了,我就不瞒着你。没错,有人托我给你送样东西来,并且我也听到有人把你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说你的文采举世无双,当世英豪无人能出其右。我说实话也喜欢填词作曲,闲暇写写诗词歌赋,自诩还是眼界颇高,听他这么说,自然是很好奇,所以主动请缨,替他把东西给你送来,顺便想讨一副墨宝。只不过若是刚才那样的诗句,本人努力一下或许也能写得出来,倒不必不必千里迢迢来找县尉求了,呵呵。”
卓然马上插话问道:“千里迢迢,你们从哪里来呀?这么老远来找我切磋文采,并替人送东西,这人应该是我的故交吧。却不知是哪一位这么牵挂在下,千里也要送来东西?”
萧在望走回座位,在自己椅背挂着的一个包裹上拍了拍说道:“东西就在这,是谁给你的看了就知道,里面有一封信。不过,如果大人这次写的诗词甚至都不能让我这个门外汉感到敬仰,那这包东西不给你也罢。因为在我看来,你还不值得她如此倾心。”
卓然剑眉一挑:“哦?难道托阁下送东西来的,是位年轻女子不成?”
“你不用着急,你有本事赢了我,写出一手让我赞叹的诗词,那这个东西就交给你,你看了自然会知道。否则我就把东西带回去,并劝告东西的主人,你不过是沽名钓誉之人,不值得如此。你们也就没有缘分,那你也就不需要知道她是谁了。”
一旁的苏洵赶紧说道:“这似乎不公平,如果说县尉大人这诗词做得极好,偏偏你说不好,那岂不是永远赢不了吗?”
“我还不是如此卑鄙之人。不过为了公平起见,这样吧,就由在坐的诸位帮忙做个证人,若是在座的人一大半都赞许这首诗词的确不错。那我就认了,东西便交给你,否则就只能说你输了。”
卓然笑了笑说:“咱们俩切磋,若是我侥幸赢了,你要付出什么样的彩头呢?不能够我输了拿不了东西,我赢了你却没有任何损失呀。”
萧在望点点头说:“这话倒也在理,好吧,那咱们就赌个彩头。”
一伸手说道:“把我的盘缠拿来。”
旁边一个书生赶紧从一个背包中取出沉甸甸的一包东西放在他手里。他将这包东西打开之后,众人都惊呆了,里面竟然是一锭锭黄灿灿的金子。
萧在望说:“这里有黄金五十两,你若赢了,全部归你。”
卓然哈哈大笑说道:“填诗作赋,不过是切磋而已,何至于下如此重注?再者说了,我要输了,可没有五十两黄金给你啊。我只是得不到的东西而已,对我实际上没有什么损失。”
萧在望冷笑道:“你当然有,你会失去一个天底下最好的女人,所以你若输了,我需要你在这封信的背面写上几个字,告诉她,你已经娶妻纳妾,不会再娶其他人,让她死心这就行了。”
卓然皱了皱眉说道:“你未必也太狠心了吧,想让我挥剑斩情丝。”
“谈不上,你甚至都还不知道她是谁,长什么样。斩什么情思。——是否愿意?痛快点。当然,你也完全可以召集手下把我抓了,把这把东西抢走。我在你地头上,你强抢豪夺,我也无话可说。”
卓然冷笑说道:“你也太小瞧我了。”
“那咱们就一言为定,你赢了,这包金子就归你,我听说你们家并不富裕,我觉得这包金子可以大大改观你们家的情况,从此咸鱼翻身,过上好日子,所以你得加把劲,别让一场富贵煮熟的鸭子飞了。”
黑脸书生这话很让人不舒服,卓然皱眉冷声道:“清贫做官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我也不需要你的几两黄金来咸鱼翻身,我有的是办法可以让我家人过得越来越好。因此你还是换个赌注吧。”
苏洵一挑大拇指道:“有骨气,卓大人说的好!”说罢扭头望向萧在望,“不要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能为所欲为,比你钱多的人有的是。你以为堂堂县尉会在乎你这点破钱吗?这样吧,你要是输了便跪下磕头,拜县尉老爷为师。——你能拜堂堂县尉大人为师是你的造化。如何?”
没等萧在望说话,卓然已经摆手道:“我不想收这样的人为学生。”
萧在望哈哈大笑:“听县尉大人的口气,好像已经赢定了似的。”
卓然想,自己肚子里背了无数遍的流传千古的名篇,随便挑一首都足以惊世骇俗,要想赢下这场比赛还是很有把握的,更何况自己输了只不过是拿不到那东西而已。既然那个人千里迢迢派他送东西来,就算他拿回去,那人若真想把东西给自己,会托别人送来的。
所以卓然稳操胜券,当然不在乎。当下道:“不管输赢,你还是换个赌资吧。”
萧在望道:“既然你视钱财如粪土,那好,我就换一个。要不这样吧,你说个赌注,只要我能接受都可以。只不过你要想让我认输,你的诗词要着实有分量才行。如果仅仅是让这些人阿谀奉承,以你县尉大人的权势固然可以做到,那时我固然可以认输,但心中却未必就肯服气。因此你须得让我心服口服才算本事。”
眼见对方如此张扬,而且似乎对自己颇有成见,卓然心里也有气,便想挫挫对方锐气,于是眉毛一挑说道:“既然这样,那就赌你穿的贴身衣服,当场脱来。”
此言一出,酒楼众人顿时哈哈大笑。
卓然这赌注其实就是要让对方当众脱光衣服丢丑。
苏洵大笑着挑着大拇指道:“高!县尉这主意实在是高!——没错,他不是很拽吗,把衣服脱了让我们瞧瞧到底有啥本钱。”
周围的人笑得更响亮了。几个没出阁的大姑娘羞红了脸,啐道:“不害臊!”倒是几个小媳妇嘻嘻哈哈的低声议论,说是这黑脸书生看着虽然文质彬彬,但身材很魁梧,想必脱了长袍一定很有看头,一边说一边痴痴的笑。
萧在望整个气昏了头,想也不想,道:“行,你若赢了我,我便把贴身衣服脱了给你。”
一旁书生忙急声说道:“少爷,您这衣服……”
萧在望怒道:“闭嘴!”
那书生赶紧往后退了两步,不敢再说。
卓然淡淡一笑说道:“看来你们几个并不是上楼来以文会友切磋诗词的,他们几个更像是你的跟班吧?在我们面前演这出戏,还真是费了劲。”
黑脸书生咬牙切齿道:“闲话少说,开始吧,以何为题?”
卓然眼珠一转,对苏洵道:“苏老伯锦绣文章天下闻名,何不出个题?”
一旁白面书生忙道:“不好不好,他是你的人,他自然知道你擅长什么题材。若不是我们少爷擅长的,我们岂不是亏了。”
苏洵眼睛一瞪:“我苏某人岂是那种人,自然会是公平的。”
卓然摆手道:“既然你们不相信我们的人,那好吧,你来出题,选一个你擅长的。”
卓然想了想,自己脑海中记得诗词着实不少,就不相信找不到一个应景的。不过他为了以防万一,又加了一句:“出的题必须是常见的,不要出一些生僻古怪的题目,我可没工夫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