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村民们已经得到了警告,没有特别紧急的事务,待在家中,不许外出。因为凶案发生在村里头,全村所有的人都是嫌疑人。这话虽然没这么说,但意思已经表达清楚,所以村里的人都是人心惶惶,完全没有见到高官光临所表现出来的兴奋。
卓然尽直来到了现场,在村的中部。铜钱客栈掌柜的已经被控制起来了,因为命案发生在他这儿。村正也参与了到村口迎接众人,只是他官太小,没资格出现与卓然说话的。他必须要随时候着,以防提刑官询问与当地有关的事,那就必须他这个村正露面了。
果然,到了现场客栈门口,卓然问道:“村正呢?叫他过来。”
村正马上屁颠屁颠的跑上前,心里怦怦乱跳,点头哈腰的望着卓然。卓然说:“这些天,在案发前后村里面有没有来过陌生人?很扎眼的那种。”
“我们村在川江边,但并不是停下来歇脚的好地方,所以船来船往也很少在这停靠。小的问过了,王爷这次停在这纯属偶然,他们在途中遇到了点事耽搁了,所以错过了宿头,这才临时停靠在这。”
“而王爷又特别喜欢这个地方,下来之后刚好遇到了一个卖豆腐的,长得还算可以。王爷就想跟她了解一些当地风土人情,摆了一桌酒席请她吃……”
卓然其实已经知道郑王爷是勾搭那女人上床去了,哪是什么仅仅了解风土人情。若是平时做这种隐晦的表述是可以的,比如经常在的史料中记载,说大兵压境时,皇帝寻猎某地,这就是一种隐晦的说法。
但是在侦破案件中这样隐晦是不行的,因为侦破案件要查的是真正的事实,不能够虚构夸张。因此听到他这话之后,感觉他已经在开始歪曲事实,便摆手道:“行了,其他的事你不用说,本官问你什么你就据实回答就是了。”
村正赶紧答应,神情有些惶恐,卓然又说道:“你现在告诉我,村里有些什么样的生面孔?”
村正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州县两级负责刑案侦破的官员也没有问过他这个问题,所以一时有些傻眼。卓然冷哼一声,说道:“现在你马上去调查。或者问看到有什么奇怪的人,或者陌生的人在村里出现。——我让捕头陪你一起去。”
卓然把侯小鹰叫了过来,让她带着两个捕快跟着村正挨家挨户调查村里可能出现的陌生人。当然,王爷和他的随从除外。
“现在我们要到现场去,我看要检查一下尸体和现场。不知道现场是否已经被破坏?”
他们走了进去,知州和知县陪着上到了二楼那唯一的一间上房。卓然一看到地上杂乱的带血的脚印,不由一颗心沉了下来。立刻阴着脸回头问:“知州,这怎么回事?有很多人进去过吗?怎么搞得这么乱?”
知州异常的惶恐,赶紧点头哈腰说道:“是这样的,郑王爷的随从发现他倒在地上,地上有一大滩血,也不知道生死。所以马上去叫郎中,可是村里没有正儿八经的郎中,只有两三个村民懂一些草药。于是都被叫过来去查看,是他们留下的。”
“确认王爷死了之后,又请了一些人进去把尸体抬出来,找了棺材入殓。还有些瞧热闹的,因为当时天黑,也没人注意到地上的血,结果踩过来之后倒弄得到处都是。本官也很生气,狠狠训斥了他们,可是已经这样了。”
卓然又问道:“房间有没有整理过?”
“这倒没有,因为王爷在这被害,案件没破谁也不敢乱动东西。”
卓然将心中的愤慨按了下去,没办法,这就是现实。除了跟在自己身边的捕头捕快和书吏已经被自己调教的基本能用了之外,其他地方的官员和负责刑案侦破的捕头捕快都还是老一套,根本没有什么现场保护的意识。即便是堂堂王爷被杀,他们也没有把现场保护起来,等待勘验的这种意识。
这不是他们不愿意,是他们不知道,他们还没有了解到现场勘查,寻找物证对破案有多么重要的意义。卓然心头很是沉重,因为案子是发生在这种穷乡僻壤,实在是条件所限。
卓然走了进去,地上尸首的位置没有任何标志,他不知道当时尸体怎么摆的?州县两级官员来勘察现场,没现场勘查的记录,也没有准确的描绘尸体当时所处的位置。只是很春秋笔法的描述当时尸首面朝下趴在地上,简单的一句话而已。
于是卓然回头对外面等着的州县两级官员说道:“最先进来发现尸体的是谁?”
知州赶紧躬身说道:“是王爷的护卫。”
“快去把他叫来。”
两个护卫都很快来了。卓然走出外面到走廊上,问道:“你把经过说一下。主要说你们俩当时进来的时候,王爷是怎么个姿势?要描绘清楚。”
“是,当时下面那屋子的一对小夫妻发现楼板有血,男的吓得昏死过去了,女的尖叫,我们听到了赶紧过来,发现楼上有血之后,就赶紧上来查看,发现王爷已经死了。”护卫走了进来,指着地上说道:“当时王爷是趴在地上的。脚朝床,头朝着外间。”
卓然听他描绘的很朦胧,便说道:“你在旁边把当时王爷的姿势演示一下,再过去告诉我当时他的具体位置。
那护卫赶紧答应,便在距离尸首当时所处的位置一丈多远的房间空地上趴了下来。一边回忆着当时尸首的情况,一边摆了个样子,说道:“就是这样的啦。”
他又站起来到了床前,指了指说道:“我跟谁王爷多年,王爷带我们就像父亲一样亲切,所以我对王爷的死很伤心。因此王爷当时死的样子,我只要一闭上眼就能清楚的回忆起来,绝对没错。”
卓然见他眼圈都有些发红,的确是发自肺腑之言了。卓然点点头,望向另外一个护卫说道:“你呢?你跟他是一样的吗?”
那护卫顿时涨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卓然皱了皱眉,说道:“怎么了?你们俩是郑王爷的贴身护卫,你不会当时根本不在场吧?”
另外一个护卫瞧了他一眼,也不帮他说话。这护卫诚惶诚恐,最后咬咬牙。只好说道:“是这样的,当时我的确不在。所以我进来的时候,郑王爷的遗体已经被翻转过来,抬到一边抢救了最初是个什么样子,我真心没看到,所以不敢乱说。”
“你既然是郑王爷的贴身护卫,你不在他身边到哪去了?”
旁边的那个护卫翻着白眼瞧着这个护卫,似乎对他当时的表现很是不满。那护卫见卓然语气阴冷的追问,更是惶恐,却又不敢胡说八道。咬咬牙,终于支支吾吾的说道:“小人跟村里的女人在屋里办事,所以当时不在场。”
报上来的公文里知州知县都没有提到这个情节,想必其中必有蹊跷。卓然立刻眉头一皱,说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
那护卫原以为卓然已经知道,但卓然却似乎并不知道这件事,而且对这件事非常关注。这让他很紧张,又不敢隐瞒,便说道:“当时我们在这小镇之上,遇到了一个卖豆腐的女人,这女人长得颇有些几分姿色。后来郑王爷看上了,用来两锭黄金请她到镇上客栈说本地的风土人情。涉及到王爷的事,后面还要说吗?”
卓然冷哼了一声,说道:“必须说,任何事都要如实说了。只要与案件有关的,现在是查案,不是在写史记,所以不需要隐瞒什么,涉及到有可能损害王爷清誉的事情,本官自然知道该怎么处理,你不用担心。你只需要把你看见和听到的如实说来就是了。”
那护卫赶紧点头说道:“好的老爷,后来王爷把那女的带到了客栈。进屋之后,过了大概一顿饭功夫,女的出来了,衣冠不整,跟我们两个说王爷说了,要我们给他一锭黄金。可是黄金是在丫鬟手里,王爷的钱财由她们保管的。”
“开始我们说先等等再给,她不干,非要当场给。于是我的同伴就下去寻找那两个丫鬟,我见色起意就,花了一锭银子把她带到屋里去了。我们正在屋里办事的时候,听到外面有喧闹之声,说是王爷被人杀了。我们才慌忙的跑出来,我到屋里看到的时候,王爷已经被抬到一边。所以我没有看到王爷最初是什么样子。”
“我没有守在王爷身边,王爷对我恩重如山,我也不敢逃避责任。所以任何处罚我就认了。”
卓然说道:“你当时跟那女人在旁边,就是隔壁房子,对吧?给我指一下。”
那护卫见卓然并没有责备的意思,反而询问他当时所处的位置。不由心头一动,心想难道自己当时所处的位置对于破案有帮助吗?所以老爷才这么紧张。
赶紧对卓然说道:“就在隔壁,小人带老爷去看。”
这案子发了之后,整个上房已经被知县给封存了,任何人不能入住。这一点他做得不错,所以能看到原始风貌。卓然进去之后看了看,这实际上是专门设计给上房的随行丫鬟住的地方,房间比较小,除了一张床,一个桌子,两把椅子和一些洗漱的用具之外,就没有其他空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