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下心里头激动起来。他立刻将手枪枪柄在铜壁上滑动,咔咔声又持续不断地响了起来。他听到外面那女子哎呀叫了一声,声音提高了:“搞什么鬼,这声音哪来的?”
这一次,卓然没管她,继续咔咔地刮着,他真希望这女人因为这奇怪的声音把顶盖打开进来查看。到那时,自己便一枪崩了她的脑袋,管她有没有武功,先杀了再说,反正自己还有弹药。他继续刮擦,可是外面的女子只是奇怪地嚷嚷,却始终没有打开顶上的盖子。
于是卓然也没理睬继续哗哗地刮着,反正距离十五天也快到了,那家伙会回来打开铜鼎,自己一样会脱困,不过那时候,恐怕要有一场血战。
卓然花了两天时间,这才将所有的图案挫了个干净。眼看铜壁上原先的图案荡然无存,卓然心头高兴死了。想着宗主知道了当场吐血一升,不给矮冬瓜特使和那僵尸脸掌门人什么辩解的机会就把他们给毙了,卓然感到很爽。
这十多天,卓然完全是靠铜鼎中的悬浮石充饥,他估摸着有十五天的量,所以没事不敢吃得太饱,要不然后面可就没吃的了,争取能坚持十五天。铜鼎中的悬浮石已经被他吃掉了大半,只剩下刚刚可以覆盖他身体抵御热量的悬浮石了,他还要用这些来做隔离炼丹炉火热的烘烤。
到后面,他发现热量开始减弱,就算躺在悬浮石上不盖着也能很凉爽了。而他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
饿得眼睛发绿的时候,他把心一横,便将覆盖体表一层的悬浮石都吞到肚子里。
接下来,就只剩下身下的悬浮石了,他发现坐起来也不算热,于是便盘膝坐了起来,把剩下的都吃掉了。
可过了一天又开始饿了,于是他决定想办法隔离自己跟铜鼎,把屁股下的悬浮石换出来当餐饮塞进嘴里。
卓然立刻将鞋子试探着触碰前面铜鼎内壁,虽然已经没有通红了,但还是嗤的一声冒出一股青烟,鞋子糊了一小块,刺鼻的臭味弥漫在铜鼎之中。
卓然赶紧把鞋子收了回来,心想这不行,即便是能够暂时抵御,可是这刺鼻的味道也让人受不了,会窒息的。
鞋子显然没办法作为铜鼎的隔离带来保护自己的脚。也就是说,除了这悬浮石之外,其他的都没有办法在炽热的烘烤之下保持完好无损。
他想了想,忽然脑袋冒出一个办法,自己可以双脚踩在悬浮石上,保持直立或蹲着的姿势,这样,所采用的悬浮石应该也就四块。等到有机会突围的时候,在把这四块取下来,塞进肚子里,这样一来,所有的悬浮石就全都归自己肚子了。
那矮冬瓜来打开铜鼎的时候,卓然相信,他一定会等全鼎冷却下来,才会打开盖子进来探查。因为他也是血肉之躯,不可能接触炽热的铜鼎而没事。
想通这一点,卓然顿时高兴起来,他小心地站了起来,选了前后四个悬浮石踩住,刚好能支撑他的脚底板和脚后跟,踩得比较稳。接着,他便开始吃旁边的悬浮石,吃饱之后,就或者蹲着或者站着,不停的换姿势。
又过了几天,终于十五天过去了,到了第十五天,也就是祭天的这一天。
卓然心头很难受,他想着美丽的婵娟将会被沉入到超过一千丈的海底深处。在这么深的海底,那铁盒子绝对会被强大的水压,压得扁扁的,婵娟就会香消玉损,而他却困在铜鼎之中毫无办法。
卓然恨不得像孙悟空那样,一脚踢翻铜鼎,用金箍棒打他个天翻地覆。可是他没这本事,他甚至连两只脚都不敢离开悬浮石,去踢这铜鼎,那绝对会皮开肉绽,自己先来顿烧烤。
现在他只能无助地苦等。
小海祭台一角的屋子里。
婵娟已经沐浴更衣,坐在洁净的白色蒲团之上,面向青牛白马挂画闭目入定,等待着天明时刻来临。
那一刻,就是她祭天魂归海底的时刻。她经过这些日子的煎熬,已经彻底丧失了生的希望,让她欣慰的是,在即将死去之前的最后一刻,能见到心上人卓然。
终于,她听到了外面恭恭敬敬的声音:“圣女,请您随我们来。”
婵娟缓缓睁开双眼,站起身,光着脚丫子,踩在有些冰凉的木板上。她的心情很平静,并没有原先她担心的临死前的紧张和恐慌,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能做到视死如归。
她一直走到了门口,看见门外有一队辽军护卫,当先一位,正是负责看守的那位将领,恭恭敬敬地垂手而立。婵娟点点头,那将领侧着身子在前面领路,带着她往前走,一直走到了那宽大的祭台下面。
她看到了祭台一侧坐着百十号人,大多身穿明黄色衣袍,便知道,那就是皇族了。
她只扫了一眼,没有去分辨谁是谁,她听到里面有哭泣声,是谁在哭,她也不去分辨了,因为她的亲生母亲早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现在,她最亲近的人在她心中除了卓然,再没有旁人,所以她不需要去为旁人挂怀,因为他们是来目送她死去的。
婵娟轻轻用手提着曳地长裙,走到台阶前,拾阶而上。
忽然,她听到了那群观礼的人群中有人叫她:“婵娟!”
婵娟心头咯噔一下,她怔住了,慢慢回头,望向声音来处。因为在辽朝没有人叫她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是卓然给她起的,她以为只有卓然知道。
难道他也来了吗?可是刚才那个声音明显不是卓然的,但声音很熟,她的目光望去,很快就看见了叫她的人,那人正是太子。
太子双目赤红,眼中噙满了泪水,嘴唇哆嗦着,定定地望着她。
婵娟冲他笑了笑,这表哥从小就呵护自己,无微不至的宠爱自己。她也能感觉到表哥对她的情意已经超出了兄妹之情。可是她对表哥却提不起半点男女之情的兴趣,只是把他当成哥哥一样去依赖他,去感受他对自己的宠爱,却从来没能把他当做恋人。
能够让她有恋人般感觉的人,只有卓然,那个有些痞痞的,甚至有些匪气的年轻人。他的诗词,他的破案本事,和他对自己坏坏的笑,都让她不能忘怀,而现在,他在哪里呢?
婵娟的目光缓缓离开了太子,望向了远方。
海的尽头有一条黑线,那是海岸线,上面应该会有黑压压的来朝圣的人群。在得到允许之后,到了海边来目送自己升天。用自己的生命为辽朝这场百年难遇并且持续数年的可怕雪灾画上句号。
那群人里面会有卓然吗?
她把目光收了回来,望向高台之上,那高高的桅杆上飘荡着一幅巨大的旗帜,用金线绣着青牛白马。
她缓步走上了木阶,来到了高台之上,这里坐着一个人,脑袋圆溜溜的,此刻用一条青色布带扎在额头之上,就好像冬瓜上捆着个布条似的。两只拧成缝的眼睛在盯着她,十分肥胖,他的腿短得几乎看不见,好像不倒翁,也不知道他是坐着还是站着。
他就是这一次祭天法事的主持,天池宗特使耶律光。
婵娟一直走上高台,来到了台前,高台上放着一张供桌和一张硕大的兽皮铺成的地毯,中间有一个雪白的蒲团。她盘膝坐在蒲团之上,闭上双眼,任随冰冷的刺骨的寒风吹拂她的头发,四下乱飞。
高台之下,辽道宗旁边坐着皇后萧观音,她一直在哭泣,眼睛都哭肿了,透过朦胧的泪花望着婵娟。
她没有任何办法去帮这可怜的孩子,因为几乎所有人都相信,她的死,会给最需要阳光和春天的辽阔草原带来新的生机,百姓能重新过上安康的日子。所以,她只能抛弃亲情,哪怕眼睁睁的看着亲人去死,她也没有办法去阻止,也不能够去阻止。
辽道宗神情淡漠,身为皇帝,必须喜怒不形于色。别说只是皇后的侄女,便是他自己的亲女儿,如果需要,他也会毫不迟疑的把她用来祭天的。
他扭头望向后面坐着的天池宗的北门掌门人萧冷刀,朝他招了招手。
萧冷刀马上起身,走到他身后,俯下身说道:“圣上有何吩咐?”
辽道宗道:“你们不是说卓然在帮着祭天吗?他人呢?”
十五天前,萧冷刀和光头耶律光两人从海底升上来回到军营,告诉辽道宗说,祭天出了点故障,必须卓然帮忙共同主持这次祭祀,所以卓然被他安排在了一个紧要位置去了。因为事出仓促,来不及禀报,等祭祀完了卓然就会回来。
辽道宗和萧观音也没有怀疑什么,这是天池宗特使的安排,他们也不好提出异议,所以他们一直以为卓然在帮着矮冬瓜耶律光主持祭祀。可是这祭祀的时间到了,辽道宗却没见到卓然,于是忍不住把萧冷刀叫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