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衙门口,他惊讶地看见婵娟站在衙门口等着他,有些奇怪,问道:“你在这做什么?”
婵娟道:“在屋里闷的很,出来走走,听说发生命案,我想陪在你身边,不妨碍你吧?”
卓然说道:“怎么会呢?只是我怕你感觉到恶心。”
婵娟道:“一个人闷在屋里好无聊啊,想跟在你身边,看你在做什么,这样我能感觉到充实。恶心一点也没关系。”
卓然明白了,她只是因为寂寞了,希望能陪伴在自己左右。不禁有些内疚,伸手过去握着她的手说:“好,那你就跟着我吧。”
婵娟点点头,跟着卓然将那高度腐败的散发出恶臭的尸体运到了衙门的殓房。
敛房里空荡荡的,卓然已经按照自己的要求,让他们准备了解剖用的一张石头搭建的床,检查完之后用水冲洗血污也比较方便。况且在夏天石床操作起来也比较凉爽。
尸体摆在石床之上,卓然解开了死者身上最后的一道罗衫,这具高度腐败膨胀的尸体,谁又能把她跟一个青春惹火的娇美女子联系在一起呢。大自然真的是残酷无情,根本不会给人任何脸面,在夺走生命的同时,还夺走了她最后的尊严。
卓然再次详细检查体表,的确没有任何其他致命的外伤,于是便开始对尸体进行解剖。
尸体的内脏虽然已经开始腐败液化,但是卓然还是找到了窒息死亡的主要证据,掐颈导致的喉骨骨折,进一步证实了他的推测。
卓然很小心地提取了心脏血液,用来进行血型检验。他检查了死者胃内容物,根据胃内容物排空程度,确定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餐后大概三个小时,根据石榴花提供的咕咕鸟和飞鹰吃完饭的时间,推后确定死亡时间大概在深夜三更。
他对胃内容物进行了动物检验,也就是用胃内容物给鸭子灌进肚子里,结果鸭子没有中毒的迹象,初步排除中毒死亡的可能。
卓然完成解剖之后,瞧了一眼静静的站在殓房一角有些目光有些呆滞的婵娟,问道:“怎么了?”
婵娟这才如梦初醒,勉强笑了笑说:“没什么呀,我只是觉得生命好脆弱,活生生的一个女子,现在却躺在石床上,任随别人剖开她的肚子,还感觉不到痛。再过些时日,她会完全腐烂成为一堆白骨。再过更长一些的日子,白骨只怕也要腐烂掉,成为尘土了。”
卓然点点头说:“万事万物都有始有终,即便是我们脚下的土地,也是有生命的,有它诞生的一天,也有它消亡的一天。包括天上的月亮、星星、太阳,世间万物都是处于生和死不停的变化之中,只是有些短有些长。比如蝼蚁,或许连一年都活不到,而号称长寿的仙鹤、乌龟,也不过活千年,终会归于尘土。因此不必太过伤感,这本来就是自然规律。”
说了这些冷冰冰的知识后,卓然又觉得有些冷酷,见婵娟情绪不佳,于是说道:“我们不是相信生命是有灵魂的吗?肉体可以失去,灵魂永恒不灭,会以另外一种形式出现在另一个世界,如果有轮回,死去的人又会重回人间,或许又会成为好兄弟好姐妹的。”
婵娟苦涩地笑了笑说:“真要投胎转世,长大成人,我们却已经老了。——算了不说这些,下面要做什么?”
“我要安排勘察的事情。”
“那我就不跟着你了,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说罢,婵娟落寞的低着头往前走去。卓然瞧着她的背影心想,自己该多抽些时间来陪陪她,别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卓然来到了前院,便看见石榴花带着一丹老人哭哭啼啼的等在衙门院子里。介绍之后得知,他们正是死者咕咕鸟的父母,辽阳府有名的富商。卓然已经将尸体进行了缝合,并且用一张布单盖好了,所以可以将尸体交给他们了。
他将老仵作叫过来,让他去安排死者移交,等老夫妇走了之后,卓然问石榴花说:“你见到咕咕鸟最后一眼的时候,她身上穿的什么衣服?”
“浅红色的衣裙,我们俩都喜欢穿红色,只是我喜欢穿深红色,她喜欢穿浅红色,比如桃红、粉红。刚才的尸体上只有她贴身穿的亵衣,粉红色的衣裙不见了。”
卓然对石榴花说道:“你去告诉东魁首掌门,等一会儿我要登门拜访,跟他讨论一些这件案子的事。你先不要把你前面怀疑的事情告诉他,我这边安排好之后就过来。”
石榴花答应了,告辞离开。
卓然将辽阳府的捕头胡鲁叫到了自己的签押房,让他带人到全城各个地方搜查有可能被凶手丢弃的死者的衣物,主要集中在一些垃圾堆等偏僻的场所,包括河沟、茅厕之类的。
另外,以发现死者的古井为中心对周边住家进行调查,看看有没有人目击了抛尸经过,或者看到了与凶杀有关的场景。
安排妥当之后,胡鲁便带着人离开了。
石榴花已经联系好,卓然坐着官轿跟着石榴花来到了上次来的那僻静胡同中的小院子。
卓然刚进去,东魁首便立刻出来迎接。因为这时卓然的身份已经不是教众,而是衙门来查案的判官了,而且调查的还是他们天池宗被谋杀的教众。
东魁首阴沉着脸,因为石榴花告诉他,等一会儿卓然要来跟他讨论这件凶杀案,并且暗示了凶杀案很可能与东门弟子有关。东魁首追问到底是谁,石榴花却没有说,只是告诉他判官大人到时候会跟他说明白的。
东魁首是个急性子,落座之后,甚至没有寒暄,他便直截了当的问道:“我听石香主说,我们有一个新进教众被人奸杀,而且凶手很可能是宗门里的人。我问她是谁,她又不肯说,只说你知道。能否告诉我?不管他是谁,我一定将他揪出来,先按门规废除武功,大刑伺候,然后再交给你治罪。”
卓然摆摆手说道:“掌门人稍安勿躁,这件案子死了的确是宗门新进教众,是被人掐住脖子窒息而死,生前被强暴过。但是我还不能确定凶手就是本门中人,准确的说,是门中有三个弟子有可能涉嫌犯罪,但是需要调查。因为涉及到本门中人,又是帮主您的亲近的人,所以对他们的调查我亲自进行,免得造成不好的影响。”
“哪三个人,还请大人明言。”
“掌门人的大弟子玉树风,二弟子连珠箭,还有外堂堂主开膛手他们三个。根据相关证据,他们三个人在死者被害前都与死者有过接触,而且死者都曾经得罪过他们,也就是说,他们都有杀人动机。我现在需要了解的是,他们有没有杀人时间,是否真的实施了杀人行为。我首先要了解的是最后一个接触死者的连珠箭,那天他跟一个猎手叫飞鹰的两人决斗,我想了解那之后的有关情况。”
连珠箭跟人决斗结果输了,差点被对方一箭射死的事情,已经传到了东魁首的耳朵中。他异常恼怒,这简直是丢尽了他的面子,为此,他把连珠箭狠狠的骂了一顿,并要求他闭关修炼。
却没想到,他居然还惹出这么大娄子,有可能奸杀了本门女弟子,这可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顿时暴跳如雷,抬手咔嚓一掌,将楠木交椅的扶手打掉了一个角,对门口的侍从吼道:“去把连珠箭给我捆了来。”
卓然赶紧摆手说道:“掌门人息怒,这件事究竟是不是他还不知道,现在还在处于调查阶段,还不需要用捆绑这样过激的手段,把他叫来我问问就行了。”
东魁首强压住怒火,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把他传来。”
门外伺候的侍从赶紧答应,飞一般的去了。
卓然又说道:“我第二个问询的是大弟子玉树风,至于要问他什么事,这个就不必与掌门说了,你把他传来就是。”
卓然可不好跟他说,自己是因为有石榴花的证言证明,当时玉树风色眯眯的瞧着人家女孩子,而女孩子最后又是被奸杀,所以反推怀疑他是见色起意,杀人灭口。对于嫉恶如仇的东魁首,若是把这样的事告诉他,只怕他会更加暴跳如雷的。
东魁首没听到卓然所说的判断,所以对他的刺激还相对小一点,马上派人去将自己的大弟子叫来。
卓然又说:“第三个是外堂弟子开膛手,是因为死者曾经不太礼貌的跟他索要他最为珍贵的海东青,言语上曾得罪了开膛手,所以想找他了解一下。”
卓然还特别强调,他不相信开膛手会因为这件事就报复杀人,因此只是例行公事。这番话让东魁首的脸色稍稍平复了些,至少自己这个外堂堂主还没有给他太过丢人。又吩咐去把他叫来,不过按照卓然的要求,都分别在不同的房子等待传唤,相互之间不允许见面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