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石之墙被打开的时候,阿涅利等人若有所觉,但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们一边高声警告留在城堡外的下属做好应对敌人的准备,一边抛洒施法材料,挥动魔杖,做出手势——他们的身体或是燃烧起来,或是变得透明,在几秒钟里化作火焰和水,又或是烟雾,在尖啸声中消失在巫师们的面前。
沃邦在这里,准会感叹巫师们在军事素养这方面的缺失,已经知道基石之墙被打开的反叛巫师们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跨上扫帚与魔法坐骑升空,或者说,确实有两三个巫师骑上飞马往基石之墙的方向去了,但他们竟然是被去窥探消息的。
没什么可奇怪的,迎面撞上这支军队的巫师们没有可能回去报信,别说他们,就连反叛巫师们放出来的渡鸦、鹰隼或是猫头鹰也是还没能探查到他们的情况就被击落了,巫师对巫师,几乎不会犯下什么愚蠢的错误,尤其是科隆纳公爵身后这群和他一起一起在军事学院里紧急进修了一年的年轻巫师们。
科隆纳公爵没有浪费哪怕一丁点儿时间,他们扑到反叛巫师头顶的时候,反叛巫师们才匆匆丢下占卜的纸牌与水晶球,一群梦魇、飞马甚至斯芬克斯纷纷展开了翅膀,还有数以百计的扫帚正在起飞,或许只慢了一两分钟,甚至十来秒,与“希腊火”同出一源的磷火弹就从天空中如同冰雹一般的倾倒下来。
火焰与烟雾就如同从地上生出的黑色树木那样飞速地向空中生出枝丫,反叛巫师们虽然残忍,但他们只习惯了小规模的冲突(甚至不能说是战争),哪怕他们之中的一些能够活活剥去别人的皮肤,或是看着别人被巨蛇、野兽吞噬,或是将灵魂从躯壳中拉出,凝固在砖石中数百年如一日地受折磨,他们也从未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里看到如此之多的死亡与伤害——火药的伤害从来就是最直接的,皮肤裂开,肌肉翻出,内脏流泄、四肢折断——这不是一个人,几个人,而是你触目所及都是如此,你的耳朵里充满了哭喊与呻吟,你不能确定你的敌人在哪里,在左面?在右面?在后面还是上面?你拼命地奔跑,手持魔杖,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而科隆纳公爵的巫师士兵们在丢下磷火弹就一拉缰绳,或是一紧双膝,命令骑兽或是扫帚迅速上升,这又是一般巫师不会去做的事情,他们的这种行为让满怀愤怒愤怒冲上来的反叛巫师们感到惊愕,但此时科隆纳公爵的军队已经攀升到更高处——几百年后,凡人们会知道空战的时候居高临下者总是占据优势,公爵麾下的巫师们也知道。
嘹亮的笛声从战场的彼端一直传到战场的此端,公爵的军队瞬间分散开,九人一组,三人进攻,三人掩护,三人支援——追上来的反叛巫师们原本就落在了下风——比起后世的空战,他们还有一个劣势,那就是巫师施法的时候必须注视目标,有时候视法术而定,需要投掷施法材料,如果施法材料只是铁片、骨碎、硫磺块也就算了,药水和粉末……在这种时刻反而会成为最大的威胁和桎梏,于是一部分巫师只能暂时收起魔杖,冲向高处,另一部分巫师则改换法术,不得不说,迎战的反叛巫师都有着充沛的魔力与丰富的经验,科隆纳公爵的巫师们如果不是小组作战,也许真的会在这场战斗中失利。
沃邦作为凡人,被几个强大的巫师保护着,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相互厮杀的巫师们,他一直不明白国王为什么要和一群邪恶的异教徒打交道,做交易,甚至还有了……科隆纳公爵,现在他可是明白了,如果说在佛兰德尔之战中,波西米亚女巫们的加入只是减少了士兵们的伤亡,那些加约拉岛的巫师们却可以从一开始就将士兵们的伤亡消弭于无形之中——虽然碍于人们的信仰,里世界的巫师不能直接被暴露在表世界的战场上,但在一些无法被人们的眼睛看到,耳朵听到的地方,或者说,可以用永恒的死亡来让人们保持沉默的地方——这简直就是一柄被魔鬼荫庇着的锐利匕首!
信仰让沃邦颤抖,而一个军人的天职与对胜利的渴望又让他热血沸腾,他紧紧地抓着飞马的鬃毛,一阵阵的目眩神迷,若不是一个巫师就坐在他身后协助他控制飞马,他也许早就跌下去了——最终唤醒他的是一声尖锐的喊叫,好一会儿沃邦才意识到有人正在高呼护卫着他的,其中一个巫师的名字。
“戎刻!”
戎刻从容驱策着梦魇来到那个愤怒的巫师面前,说起来,他们还曾经是好友,不过两人的姓氏就注定了他们必然会分道扬镳,是啊,所谓的友情也不过是高高在上者的一时冲动和怜悯,当加约拉岛还是那个加约拉岛的时候,戎刻憎恨过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聪慧,看的这样清楚,现在他才从那双满是憎恨的眼睛里发现,他并不聪明,恰恰相反,他极其愚蠢,才会相信自己能够改变这个“朋友”的想法。
“该被诅咒的叛贼!”戎刻的朋友咬牙切齿地喊道。
戎刻只是微笑,他几乎懒得去纠正对方的称呼,他曾经的朋友,和所有的反叛巫师,都是大家族的精英,也就是说,都是曾在里世界高高在上的一群人,也正是因为他们享受过如同无冕之王的待遇,能够随意掌控如戎刻、墨尔法与瓦罗·维萨里之流的命运,他们尤其无法忍受失去手中巨大的权柄——简单点来说,就像是国王与沃邦形容的那样——一群奴隶主因为奴隶竟然敢于逃走而感到愤怒,“他们觉得,”路易十四如此说:“他们每天能都要考虑如何压榨和折磨奴隶,就是一件非常辛苦的工作了,而且,他们甚至没有剥夺奴隶呼吸与心跳的自由,实属恩深义重。”
那时候戎刻也在身边,他觉得国王更像是在说笑,难道那些大家族的成员不知道自己给那些普通的巫师们带来了多少伤害吗?虽然他们的生活条件确实胜过那些表世界最底层的平民,但比起那些平民,最恶心的是他们还要接受统治者对他们的教导,自认为永远高于凡人一等,并且以此来麻醉自己。
果真如此吗?并不,他们也只是另一种形式的奴隶罢了,若是没有凡人,他们的命运不会比那些还魂尸好到什么地方去。
戎刻没有一丝犹豫就发起了发起进攻,倒让那位“朋友”措手不及,把他从飞马上打下去的时候,戎刻心中一片平静,没有一点波澜——就在这时,看似空无一人的虚空中突然泛起涟漪,火焰喷薄而出,将戎刻整个笼罩在内!
沃邦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叫喊,戎刻就从火焰中一跃而出,仿佛就在等待着这一刻,一匹凶狠的斯芬克斯躲藏在被撕裂的火焰后,张开了它利齿丛生的大口,它的驾驭者念诵咒语,一股力量从戎刻手中夺走了魔杖,封住了他的嘴——与此同时,几个反叛巫师也突然出现在沃邦周围,很显然,他们察觉到沃邦正在受到保护,虽然这些巫师也未必知道沃邦的身份……
沃邦拔出了藏在外套下的短柄火枪,速度之快,以鹰隼锐利的眼睛也难以捕捉。
第一颗子弹让为首的突袭者停了停,也许他无法理解他遇到了什么样的攻击,有什么帮他挡住了子弹,但沃邦没有一丝踌躇,他连续开了三枪,第二颗子弹让他听到了像是什么东西在碎裂的声音,第三颗子弹就贯穿了巫师的额头。
就在第三颗子弹呼啸而出的时候,沃邦的左手也握住了另一柄短柄火枪,作为一个凡人,他当然不可能左右开弓还能射中飘忽不定的敌人,但他暂时不是。
而那个几乎咬住了戎刻的斯芬克斯也发出了一声哀鸣,比戎刻的血肉更早爆裂在它口中的是磷火弹。
戎刻做了一个手势,让自己漂浮起来,在磷火弹爆裂的时候,斯芬克斯已经在惨嚎声中将骑手抛下脊背,戎刻冷酷的补上了一枚冰冻魔法,那个巫师在空中冻结起来,摔到地上的时候,就如同一大块玻璃那样崩碎成了无数碎末。
他们不必过于悲愤,因为科隆纳公爵的每一个巫师都配备着了磷火弹与短柄火枪,他们不但会善用各种战术,以数量压制反叛者强大的魔法,还会在无法施法的时候抽出身边的火枪,在空中作战的时候,他们不但会对准反叛巫师,也会对准他们的坐骑,巫师们虽然不至于摔死,却很难在保持漂浮的时候保持施法的准头。
剿灭了自己的敌人后,科隆纳公爵的巫师士兵们就在军官的指挥下形成了一张罗网,以无可辩驳的优势绞杀迅速减少的反叛者巫师,等到最后一个加涅家族的巫师如同一个火团般地尖叫着坠落,他们就如同阴云一般地覆盖在了其他反叛者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