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妃突然叹了口气。
拿起手帕，伸向朱高炽的衣襟，上面有污迹，是早晨与万三操作煤炉染上的。
浅浅的一点，也就是燕王妃眼尖，这都能被她发现。
“老大，你是要挑门户的。”
燕王妃收起了手帕，语重心长的语气，让朱高炽内心感动。
有些话，她无法明说，害怕影响了孩子们的兄弟情。
但是有些道理，作为母亲，她必须又让长子明白。
不然就是害了长子。
“娘，我懂。”
朱高炽认真说道。
“弟弟们才能卓越，二弟虽然才十三岁，但谁都看得见二弟的天赋，日后必定是父亲的左膀右臂。”
“三弟还小，但是他静得下心，能听话认真读书。”
“咱做大哥的，武比不过二弟，文比不过三弟，自然要寻其他的道路。”
听到长子的话，燕王妃内心却忧虑了起来。
老大竟然懂。
可是。
燕王妃突然又不希望老大懂这些道理。
老大懂的越多，燕王妃越是害怕。
燕王妃徐氏。
可不是普通的女子，史书中也是极力的夸赞。
朱门之家啊，徐氏又如何不懂其中的危险。
“咱让万三发明出来的蒸汽机，可以让矿场更加方便挖矿，提高煤炭的产量。”
“现在北平城内的百姓们，绝大部分用的木柴生火做饭，而树木生长不易，迟早枯竭。”
朱高炽的工业计划，蒸汽机是核心的一环。
一环套一环，但是他无法跟燕王妃解释。
向燕王妃解释自己的工业计划，犹如六七十年代，跟人们解释智能手机产业计划。
所以朱高炽用燕王妃能理解的事物，来解释自己的操作。
只提百姓所需。
“俗话说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柴放在第一位，可见百姓心里的重视。”
燕王妃眼神凝重了起来。
她有些懂老大的意思，虽然老大话还未说全。
“咱去军都山，燕山转了转，好多地方都秃了。”
“禁也禁不了，北平城人口日益增多，要不了多少年，就无柴可用，而且柴价越来越贵。”
“煤炭比柴炭经烧耐用，但是矿区受限地下水，无法开采，只能采表层，导致煤炭产量不高，价格下不来。”
“有了蒸汽机就不同，煤炭的产量会越来越高，以后的价格也会越来越便宜，等价格低过柴碳，百姓们就会改用煤炭。”
“儿子才能不足，能做的事情不多，就把老百姓的事情当做咱自己的事情，对得起皇爷爷的教导，父亲的期许。”
朱高炽年幼的时候，和弟弟们在生活在应天府，那时候他见过朱元璋，常常被考教。
燕王妃懂了。
贤王。
儿子想要当贤王。
不过不是官员们口中的贤王，而是百姓们口中的贤王。
燕王妃徐氏知道读书人的厉害。
放在别的时候，老大不一定能成功。
但是有公公在就不同了。
这片天下。
谁最在乎百姓？
只要百姓们都夸赞老大，以公公遍布国内的密探，迟早都会知晓，深得他的赞许。
就算有意外未知情，没有传到公公的耳朵里，燕王妃也有手段让公公知晓。
自家大哥还在京城呢。
等有了公公的赞许，谁也动摇不了老大的位置。
当贤王好。
当了贤王，才会兄友弟恭，不会发生手足相残的事情。
燕王妃眉头舒展，心情大好，指点起来长子。
“你看到了煤炭的优点，却未看到缺点，煤炭火力不如木柴，只怕百姓们不愿意用煤炭。”
徐氏出生的时候，陈友谅还在与朱元璋打仗，所以她知道民间的疾苦。
见识过煤炭，因此知道煤炭的缺点。
过关了？
朱高炽心里松了口气。
能说服母亲，就能说服父亲。
有了朱棣的认可，他就可以一步步施展自己的宏图。
当真正的发挥出了效果，有了实打实的景物，不用自己解释，朱棣自然晓得厉害。
这片天下间。
谁比自己还懂发展工业？
穿越前，自己啥也不是，穿越到大明，经历过的信息大爆炸，就是最宝贵的资本。
等掌握了工业，谁还能打败自己？
“娘想到的问题，儿子也想到了。”
朱高炽自信的笑道。
“你准备如何解决？”
燕王妃见老大卖关子，虽然看出了他的意图，还是被他提起了兴趣。
朱高炽摇了摇头。
“儿子先保密，到了做出来的那天，再给娘送上一份惊喜。”
无非就是蜂窝煤。
燕王妃没见过实物，说了她也只能半懂不懂。
发明和市场要结合起来。
没有市场的发明，就是浪费资源。
蜂窝煤，是朱高炽准备的市场。
北方普通百姓。
一人平均分五十亩田。
二十余年的发展下来，人口的增加，粮食的富裕，百姓们现在不缺钱粮，反而对生活方面的需求有巨大的缺口。
现在的大明。
有市场，有消费力，有人口红利，缺的是优良的商品。
丝绸瓷器等工业品不是凭空掉下来的，突兀的出现。
因果关系。
没有市场，就没有这些商品的精益求精。
正是因为大明巨大的市场，才有培养出这些精良商品的土壤，不但受到国内的追捧，也被全世界抢购。
……
“咯咯咯。”
院门外的朱高煦，听到里头传来娘亲的笑声，傻眼的看向朱高燧。
“大哥为何没被责骂？”
流着鼻涕的朱高燧摇了摇头，鼻涕都甩了下来，吓得朱高煦跳开。
“你鼻涕差点甩到咱身上。”
“嘿嘿。”
朱高燧裂开了嘴，露出稀缺的牙齿傻笑。
又难看又脏。
大哥不愿意跟自己玩，只有二哥带他玩，还是二哥好。
其实。
不是朱高炽不带朱高燧玩。
在朱高燧眼里，“玩泥巴”才是最好玩的。
十二岁的朱高煦倒是愿意玩泥巴，毕竟还是个孩子，哥俩能玩到一起去。
朱高炽能玩？
“大哥长本事了啊，这都能让他逃过去。”
朱高煦所有所思。
“二哥，你不喜欢大哥？”
朱高燧童言无忌，直接说了出来，吓得朱高煦一跳，连忙捂住朱高燧的嘴巴。
“你胡说。”
“以后不能乱说，如果让咱听见，就不带你玩了。”
朱高燧连忙使劲的点头。
“难道自己真不喜欢大哥？”
朱高煦暗自念叨。
就是。
谁让小的时候，大哥在应天府打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