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为了表达谢意,而想要送给你的附赠品。”
在哥特琳德错愕的目光下,陈宴竟将装有结界生物机械脑的挎包放在了她面前。
“这是我的诚意。”他伸出手来:“交个朋友。”
没了核桃的机械脑已经没用了,放在公寓是个祸患,不如送个顺水人情,即便不会让哥特琳德这种人感恩戴德,也一定会让她记住自己的好。
哥特琳德用嫌弃的眼神看了一眼他的手:“你以为吃定我了,是吗,陈先生?想要把我的善良当做你玩弄的对象吗?”
陈宴报以和善的微笑:“我完全没有那个意思,我们是同事,又是私下里的交易伙伴,况且……自从咱们完成了这场交易之后,再遇到任何相关的事,谁也脱离不了关系。”
他眨了眨眼:“不如交个朋友,以后互相关照……总好过万一出了事情之后孤立无援。”
她听懂了他近乎于威胁的和善,也明白了他所言不假。
在片刻的沉默过后,她终究还是没有抵得过诱惑,将挎包拿了过来,放到腿上。
陈宴顺眼看了一眼她那穿着紧身牛仔裤的腿,然后快速转移目光到她脸上:
“作为你无知的朋友,我迫切想知道动物园所在的【荒野】到底是什么。”
哥特琳德喝了几口酒,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用手指蘸了些啤酒花,而后把手指放在满是酒渍的桌面上。
“看好了,我只写一遍。”
灵视之中,哥特琳德的手指之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延伸了出来。
那是一些……像极了青苔的透明小东西。
那些小东西搬运着啤酒花,在她指下拼凑成了一个单词——
【边境】
陈宴感觉糟糕极了:“你这跟没说一样!难道疑问的答案能用另一个疑问代替吗?”
哥特琳德抬起手指,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你要想知道更多,就需要自己去探索。”
陈宴听明白了,哥特琳德的意思是,她也从来没有穿越动物园的界限,去到过名为【边境】的荒野之上。
陈宴捋了捋思路:
《动物园是从【不存在之地】所在的【荒野】中开垦出来的一片土地,而动物园之外,则是名为【边境】的荒野。》
《动物园夜晚的受邀者,一部分合适的留在了动物园里,另一部分不合适的,则被安排到了动物园外的【边境】之中,成为了为保护动物园而存在的【猎人】。》
虽然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但一想到墨格温先生可能还活着,陈宴心里就感觉舒服了点。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就问道:“威尔逊曾经也是在【边境】荒原上当猎人的吗?”
哥特琳德眼神中露出思索的神色:“难说……”
她犹豫了一下,补充道:“他的状态比较奇怪,明明已经完全没有人性,却能保持人的姿态,而没有发生【兽化】……我当初见到他的时候,也感觉很不可思议。”
陈宴捕捉到了敏感词:“兽化?”
哥特琳德看着他疑惑的眼神,存心想要戏弄他,低声道:
“善意的提醒,不要招惹他,因为他身上携带的可不是【兽化病毒】,而是真真正正和千年前亚楠市血月狂潮时一模一样的【兽化病】!”
哥特琳德快速说道:
“但他竟然没变成野兽,甚至没有失去理智……他身上一定发生过什么,而他身上发生的事,也一定和他曾经在【边境】荒野上经历的事情有关。”
她的语气里也充满了好奇:“事实上,去了【边境】,还能回来,就已经是奇迹了!”
【边境】里到底有什么?
哥特琳德从头到尾都没透露出来关于【边境】的任何信息,陈宴有理由认为她也不知道。
他甚至在想,哥特琳德说的这一席话的可信度有几分?
她刚才告诉他的消息,到底有多少是可以相信的?又到底有多少是危言耸听?
总之,暂且将这些信息全都记下来,等待合适的时候,或许能够得到解答。
陈宴始终认为,“知道”总比“蒙昧”强。
虽然那些知识对现在的他而言并没有什么用,但万一以后用上了呢?
更何况,他本身就对这种【未知的知识】抱有强烈的好奇心。
完成交易之后,他站起身来,在离开之前对她说道:“少喝点假酒,伤身体。”
哥特琳德像是真的喝醉了,脸颊微红,醉醺醺的像是来了兴致一般对他说:“你们亚裔不是有一句俚语叫什么来着……”
她做苦思冥想状,大概两秒钟之后像是恍然大悟:“汝之毒药,吾之仙草!”
陈宴也不劝她,只是跟她道别,然后和始终沉默不言的欧嘎米一起向小酒馆外走去。
出了小酒馆的大门,欧嘎米才开口说道:“她不对劲。”
陈宴好奇道:“哦?”
欧嘎米沉吟道:“她刚才写出来的那个单词:【边境】,和她本身拥有‘相同的气息’。
就像是……
构成那个单词的东西,像是她本身。”
他看了一眼陈宴,再次重复道:“她真的不对劲,虽然言谈举止像是年轻的女人,但身上的气息明显已经是上百岁的人,那股腐朽的感觉不会骗人。”
欧嘎米的灵觉很强,他说哥特琳德不对劲,那就是真的不对劲。
陈宴忍住没向后看,猜测道:“她不是人吗?连超凡者都不是吗?”
欧嘎米严肃道:“我不知道,但我曾经见过她这样的人,在生命边缘苟延残喘,为了活下去而活的没了人样,生命成了他们的诅咒。”
他又很快疑惑道:“但……她和我曾经见过的那些人还有所不同,即便她肉身的年龄已经超过百年,但生命力依然旺盛——生命并没有成为她的诅咒。”
陈宴问道:“生物学意义上的不死?”
欧嘎米否认道:“不,那一定是神秘学意义上的不死……只是这样的不死,并非我们曾经了解到的形式。”
陈宴撇了撇嘴:“好难啊,欧嘎米。”
欧嘎米明白他话中的意思,脸上严肃的表情消失,笑道:“是啊,挺难的,但也很有趣,不是吗?”
陈宴惊讶道:“这真不像你能说出来的话!”
欧嘎米惆怅道:“在漫长的旅途中,如果连一丁点快乐都不能自己制造,我怕是早已自杀了吧。”
陈宴深以为然:“是的,自己学会找乐子可太重要了。”
欧嘎米点了点头:“自从上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就对她有了疑惑,这种疑惑在这次见面之后加深了。
我在想,她身上的诡异,或许是某种外神的信仰者的一种生存方式。
也或许是外来者和帝国科技相结合的最新产物——
你一定看到了她看到那颗机械大脑之后的样子,那说明她一定知道有关那颗机械脑的事。
而且,她想要得到那颗一半是植物、一半是动物的心脏,也能够说明她和那些东西有所关联。”
欧嘎米虽然平常不爱说话,但他心里什么都清楚。
陈宴很开心,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又有了一个可以商量事情的人。
于是,他把自己了解到的、关于哥特琳德的其他信息告诉了欧嘎米。
那些信息虽然不多,但或许可以和这两天得到的信息相互照应,得到一些不那么明显的启示。
“我今晚跟着她去看看。”欧嘎米说道:“宴君,你可以自己回家吗。”
陈宴无奈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欧嘎米笑了笑:“那么,我今天晚些回去。”
……
……
陈宴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公寓楼里静悄悄的,但煤油灯却没有熄灭,陈宴能够看到厨房里散发出淡黄色的微光。
他来到厨房,只见弥赛亚正端坐在已经清理干净的餐桌上,面前是一堆书。
这些书明显是从他三楼的房间里拿出来的,都是他用过的帝国语工具书,其中有两本甚至是他从天神州带过来的。
在渡轮上的时候,妹妹已经将这些书读的滚瓜烂熟,不必再学习了。
也许……妹妹真的没有占据弥赛亚的身体。
他故意板着脸对她说:“随意进出别人的房间是不好的行为,以后不可以再这样了。”
弥赛亚低着眉头不说话,昏黄的煤油灯光照亮了她那一头的红发,那天生的红发不像白天一般火红了,而是在火光下呈现出柔嫩的微黄。
陈宴感觉奇怪,她怎么不说话呢?到底是不会说话,还是单纯的叛逆而已?
12岁左右……也大概到了叛逆期了?
正在他疑惑之间,弥赛亚拿起其中一本书,指着其中一个单词,像是在向他询问。
陈宴看着那单词,下意识答道:“这个单词应该这么念……要发饶舌音……”
他发出那个读音之后,忽然愣住。
当初在渡轮上的时候,他也是这么拿着书本,一个一个单词请教妹妹的……
他看向她的眼神里顿时带着茫然无措。
“你……在吗?”
他试探着问道。
可她依然是一副疑惑的眼神。
他看着她蔚蓝的眼睛,已经丝毫看不出她眼神里有任何冰蓝的痕迹。
她的五官有些许玛琳娜的特质,像是草原上的白云一般粗犷又美丽,比鲁克人还要高挑的鼻梁和火红的头发象征着艾尔人的身份。
陈宴仔细打量起来,从她身上没办法发现半点亚裔的特质。
她……现在到底是谁?
陈宴和弥赛亚大眼瞪小眼,煤油灯昏黄的灯光之下,下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而这份沉默被打破,则是在几分钟之后。
一个兴冲冲的声音在陈宴耳边响起:
‘老子的炸鸡呢?!’
紧接着,那人发出一声破了音的尖叫:
‘陈宴!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