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成为了圣歌团的信徒！？

陈宴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圣歌13虽然是圣歌系列的仿生人，但本质上是异端，而不是信徒，由他发展出的信仰者绝不会信仰圣光，而必定是反对圣光的异端！

也就是说，薇薇安现在信仰异端，是圣歌13所编纂出的异端学说的信徒——从之前的交流来看，圣歌13的异端学说是反圣光的——他认为圣光是虚假的，圣歌团所做的一切都是欺骗——放在二十年前，这是要让人吊死在绞刑台上的言论。

陈宴着实为薇薇安捏了一把汗，他感觉这样很危险，但他又没有立场去劝诫她，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陈宴自己也是异端的一种。

陈宴思前想后之间，薇薇安再次开口了：

“陈先生，我大概知道我做的是什么，也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女孩的眼神很清澈，即便只是灵体状态，也能够清晰的看到她眼底的坚定。

那么，他尊重她的决定：

“我尽快为你安排身体。”

他说完，转向已经长出头发的秃子派瑞特。

他不知道灵体是怎么长出头发来的，只知道当初在地下矿区的时候，派瑞特帮了他很多，现在轮到他来帮忙，当初承诺派瑞特的事情就要做到。

“同样的，派瑞特先生，我也会为你准备一具脑机人的躯体。”

他看着三人，准备解释：

“脑机人是……”

圣歌13用并不蛮横的姿态打断道：

“我们已经在网络世界中畅游已久，所以明白脑机人是什么。”

陈宴有些敏感的问道：

“你怎么连上网的？”

他其实质疑的不是圣歌13的联网方式，而是三个零件随时能联网的状态——他们或许就会被人盯上，陈宴现在正是需要对自己的行动做保密的时候，无论如何不能节外生枝。

圣歌13显然从陈宴敏感的疑问中看出来了点什么，因此并未有所隐瞒：

“我并非物质造物，陈先生，我是圣光的造物，本身就是一团精神体，我能够随时通过精神链接圣歌团的局域网，从前虽然可以但不轻松，因为圣歌团只有内部局域网而已，现在我能够联入互联网，是因为圣歌团架设了通往万维网的网关。

在他们对我的软件驱动进行推送升级之后，我便能够进入互联网中。”

陈宴下意识问道：

“【圣歌】系列芯片？”

圣歌13竟然挑了挑眉毛：

“您知道的还真不少，陈先生，是的，【圣歌】系列芯片，这芯片是没有实体的，你可以将我的意识看成是芯片本身——【圣歌】系列芯片的每一个型号都对应着一位独特的安泽姆传教士，在我这一代和之后的迭代，安泽姆已经不是专属于一个传教士的名字了。”

陈宴对“安泽姆”这一意为“圣歌”名字的归属没什么兴趣，倒是对圣歌13关于【圣歌】芯片的描述感觉很离谱。

【圣歌】芯片竟然是没有实体的。

这和陈宴之前的认知有些出入，但考虑到圣歌13没必要骗他，这个说法的可信度还是有的——

只存在于梦境中的月之魔物们和只存在于网络世界中的数据生命不都是这样么？

没有固定的物质载体，但总会有一个大致的、性质复杂的承载物。

月之魔物们的承载物是人脑生成的梦境。

数据生命的承载物是计算机软件和硬件系统共同生成的数据环境。

【圣歌】芯片也应该大概是同样的东西，陈宴心里不负责任的猜想，或许【圣歌】芯片的承载物就是【圣光】本身。

在圣歌13回答过这个问题之后，有了头发的派瑞特忽然说道：

“斯派罗工业最近承接了一个项目，现在在星链成立了新公司，位于亚楠市地下的矿区已经彻底放弃了。”

陈宴思忖道：

“彻底放弃不至于吧？蛇吻岩的独特储能方式还是其他矿物无法比拟的。”

圣歌13在一旁解释道：

“您难道不知道吗？亚楠市的旧工业区已经建立了可控核聚变反应堆，如今的亚楠市已经不需要另外的供电了——在旧电网接入可控核聚变反应堆的输电线路之后，市政供电如今已经完全免费了。”

陈宴吃了一惊：

“什么时候的事？”

圣歌13回答道：

“就在昨天晚上。”

陈宴立刻想到，亚楠市作为帝国发展的非重点地区，竟然比岛链先一步用上可控核聚变技术——更准确的来说，是比第一岛链更早一步用上可控核聚变技术，这很可能是因为第一岛链遭到台风【阿帕卡勒普斯】的袭击而导致基础建设出现大规模破损的原因。

似乎是看出了陈宴的一部分心思，圣歌13说道：

“事实上，除了第一岛链之外，其他岛链也已经用上了可控核聚变技术——台风【阿帕卡勒普斯】对第一岛链的袭击和破坏程度为其他岛链提供了典型的样本模型，帝国也采取了一些措施，这导致台风几乎没有对后续的岛链造成影响。”

这……

陈宴心中明了，怪不得他当初去第三岛链万维物联中心找苗水生的时候，几乎没有看到城市出现破损的情况。

派瑞特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

“我想把我的公司拿回来。”

陈宴重复道：

“你的公司。”

派瑞特再没有遮掩，这一个月里他似乎了解到了很多情报，那些情报让他加深了对陈宴的信任，并成为了如今这场交易的基础：

“斯派罗工业，是我、詹姆斯·斯派罗，以及几个老兄弟一起建立的。

我当初发生意外死去，进入了拜伦维斯动物园，当你带着我再次接触地下的时候，詹姆斯·斯派罗已经杀光了当初的老兄弟们，我那时候才知道，如果不出意料，当初我的死，应该也是他设计的。”

怪不得当初派瑞特什么都不说，表现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原来是因为危机四伏，必须凭借谨慎来生存。

派瑞特显然在进行这场对话之前做了充足的准备，从他所说的话来看，他甚至很有可能对陈宴这段时间以来所做的事情进行了深入调查：

“现在，斯派罗工业是组成星链的公司之一——星链并非完全是帝国成立的组织，而是由全世界数得上名号的大概三千多家公司一起组成。

斯派罗工业所掌握的资源并不多，之所以能够成为星链的一部分，是因为我们掌握有一种独特的技术——【暗区泅渡】。”

陈宴听到‘泅渡’这个词，眼皮不自觉跳了一下。

这群原本来自于亚楠市烟熏湖的海盗……是有两把刷子的。

陈宴看着派瑞特，眼神仿佛要洞悉灵体的内心：

“所谓【泅渡】，恐怕是一种超凡力量吧。”

派瑞特毫不掩饰的承认了：

“是的，是来自【海】的符文的能力，我们原本用这种能力在烟熏湖中游荡，没想到后来能被用在【暗区】上。”

嗯……为什么能用呢？因为烟熏湖是海，星海也是海吗？

陈宴的胡思乱想只持续了一瞬间。

“如果你能帮我夺回斯派罗工业，我承诺将从暗区里得到的科技分享给你。”

在派瑞特说完，圣歌13补充道：

“我将以我的名誉为他担保。”

陈宴没说话。

他的确特别想要得到【暗区】里关于量子科技的知识，可等到他帮派瑞特夺回斯派罗工业，估计要到猴年马月去，他等不了那么久……愿望也等不了那么久。

派瑞特看陈宴面色犹豫，知道这事情难成，他只能让自己表现得更加诚恳：

“我只想得到属于我自己的位置。”

陈宴在沉默不语时，看向圣歌13。

聪慧的传教士立刻知道了他的意思：

“派瑞特已经皈依，我会向任意一个人传播真正的信仰——这个世界值得真正的信仰。

而我并不喜欢惩戒——即便惩戒存在，也应当是在教团内部，不应波及普通人。”

陈宴立刻明白，这话表达的意思是：

以后派瑞特成了事，我肯定会让他帮忙，但我不是圣歌团那群疯子，不会一言不合就大开杀戒，我只在圣歌团内部搞事情。

陈宴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他看向薇薇安，在三人之中，他其实比另外两人更在意薇薇安的想法。

女孩眼神清澈，迷茫和胆怯已然只存在于陈宴的记忆中了。

“我想找到父亲，然后我们回家。”

真好。

那么，陈宴没什么疑问了。

陈宴揉了揉脸，让刚才听到这些无关紧要但不知道不行的消息淡出脑海，在征得三人同意的情况下，拨通了乌鸦的电话，并打开外音。

“我这里有三个客户，需要进行特殊的改造。”

“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

“你说要求，我记下来。”

“在改造他们的时候要做保密，设备全程断网，不让图灵参与到他们的手术里。

不要给他们做账，也不要把他们的信息放在公司系统里。

伪装他们的脑机人躯体的联网序列号，装载假的身份信息，但要保证能够推送最新的升级补丁。

……

我会让斯沃姆把他们送过去，你见到他们的时候不要惊讶，也不要让其他人看到，我要整个过程保密进行。”

至于如何将附着在一块内存条和两颗晶体管上的意识上传到脑机人躯体，属于拟态神经网络的应用技术，乌鸦比陈宴要清楚的多，不需要过多进行交代。

在当着三人的面对乌鸦进行交代之后，陈宴将他们包装好，交给斯沃姆，委托斯沃姆将他们送到乌鸦手里。

在斯沃姆离开的片刻时间里，陈宴找到曾经被虾人乔治·莱博斯特改造过的蛇吻岩电灯，这东西功率小，储电量大，在现世中亮几十年都不会灭，即便荒野中负载增加导致工作时间减少，也足够陈宴一次使用了。

他看到抽屉里的枪，心想，有斯沃姆在身边，这枪其实是没必要了，但……还是带在身边为好，能够增添一点安全感，而且负担并不大。

他将只有七颗子弹的手枪装进枪袋，别在腰间，一会儿的功夫，斯沃姆已经回来。

他打开电灯，带着斯沃姆，从被改造的船只的烟囱爬下去。

随着视野逐渐黑暗，身边渐有阴风升起，陈宴被这寒冷的阴风一刮，头脑立刻清醒了很多，整个人略显紧绷。

‘呼……放松，放松，有斯沃姆在，没什么问题的。’

他用这样的安慰让自己精神放松，之后一脚踩在了湿润的木地板上。

荒野中似乎下过一场雨。

和陈宴上次来的时候相比，这里更加破败了，猎人小屋似乎像是已经被黑暗中的东西摧残了很多遍，如今已经完全变成一座废墟。

地面上到处都是绿油油类似青苔的黏着物，陈宴一脚踩过去，便有东西像爆浆一样炸开了。

“吸溜……”

身边传来了吸溜口水的声音，陈宴愕然扭头，只见斯沃姆不好意思的脸红着挠着头：

“这菌子看起来挺好吃的……”

陈宴低声问道：

“你能看到远处吗？”

斯沃姆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黑暗，随即皱起眉头：

“这里和外面不一样，我看不到。”

他说完，没等陈宴反应过来，眉头中的皱纹更深了：

“我闻到黑暗中有些脏东西，咱们最好不要进去……但那些东西是怕光的……真是……恶心。”

印象里，斯沃姆很少出现这么强烈的情绪——很少有事物值得他产生情绪，这注定他的喜悦不会太强，厌恶也不会太强。

从陈宴的角度看来，斯沃姆表露出这么强烈的厌恶还是头一次。

让神明都产生厌恶的东西吗……

陈宴说道：

“无论如何，你要跟紧我，不能离开光线范围之内。”

斯沃姆点了点头，高大的身影被蛇吻岩提灯打在地面上，仿佛成了山峦。

陈宴将蛇吻岩电灯的功率调到最高，使其发散出的光线达到了身体之外大概六米的地方，矿物质能愿在转化成电能的时候释放了热量，驱散了一些随风而来的阴寒。

他没有立刻毫无目的的在荒野中闲逛，没用动用荒野中【传送】的力量进行寻找，也没有贸然使用【亚人王之眼】穿透黑暗。

只见他走到一处墙壁的夹缝里，从里面摸出了一台摄像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