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境长城本该是守护人类的坚盾,抵抗灭绝的最前线,但不知何时开始,所有人却都下意识地开始将其当成垃圾桶,把一个又一个麻烦塞进守夜人军团……罗柏对长城守军并无恶意,但回过头来想想,不得不承认事实还真就是这样。
忽然发现这一点,饶是强练出来了领袖气势,年轻的北境守护顿时也有些惭愧:“这问题确实存在,但我保证,北境会是守夜人军团永远的坚实后盾。”
罗柏说的肯定是真心话,但这世上并不缺真心话,缺的是实际行动。而在守夜人军团保护的首先就是北境的情况下,艾格也实在谈不上多么感激涕零——他同样用官话代守夜人军团表示感谢后,继续盯着对方看。
……
第二次对视几秒后,大概是知道艾格为何不再告辞,罗柏先笑了笑:“这回真没什么事了,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的吗?”
这场会谈早该结束了。艾格第三次打算站起告辞,但下意识地想了想罗柏的问题,发现自己还真有问题要问。
一件自己本没资格问,但确实与守夜人干系不小的事:北境军队,是否还会再集结南下,远离绝境长城,去参与史坦尼斯·拜拉席恩守卫自己王座的战争?
这绝对算是军事机密,但艾格还是问了出来。反正……以守夜人和北境,自己与罗柏的关系,最差的结果也就是他拒绝回答了。
罗柏果然脸色变了几下,表情古怪地看着艾格。
大概犹豫了几秒后,他决定如实回答:“我告诉你真相,你能管住嘴巴吗?”
“当然,我又能泄密给谁呢。”
北境是守夜人的坚实后盾,在即将到来的冰与火之战中自己最可靠的盟友,艾格没理由出卖史塔克家。
“从南方北返前,我收到了一封来自大陆南端的密信。写信人是多恩实际统治者道朗·马泰尔亲王……他给了我一个提议:如果北境退出战场,多恩也将撤走自己的军队。”罗柏答道:“当时我正率军艰难地阻击河湾军队,北境又处于铁民魔爪中,思虑再三后,我决定先回家解决入侵铁民,并将此决定提前通知了史坦尼斯国王。让我不得不佩服的是,国王陛下得知此消息后,竟果断放弃对风息堡的包围绕后袭击了正与我对峙的蓝道·塔利……再之后的事情,全维斯特洛人都知道了。”
“但全维斯特洛人都知道的是您回家解决铁民,且已经取胜。他们不知道道朗亲王给您的密信,更不知道您打算不再参战。”艾格思索着此事,才忽然发现一切事情都没看上去这么简单……在谋划大棋的貌似远不止自己一个。“可这不合理啊,北境是北境人的家,必救之地。就算道朗亲王不与您达成协议,您的军队早晚也会被迫北返……若多恩决心支持叛军,趁此机会发兵进攻君临是最好的时机,怎么可能如约真撤出了战场?而如果他们打算的是不参战,那当初又何必出场搅浑水,平白无故地得罪七国眼下的合法君王?谋反这种事情,要么胜要么败,可是没法脚踏两条船的!”
“真正的原因,你去问道朗亲王咯。”罗柏叹了口气。“但我要纠正你的一点是:我只是北返救家,但还没与发出提议者达成协议。我将军队解散时的命令是放将士们探亲和休整,并未约定重新集结的日子,想的,就是趁这段时间一边寻找布兰,一边好好思考一下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
艾格大概能理解罗柏此刻正面临的困境:单纯从民心上来讲,北境在短短两年内为劳勃和他弟弟两次出兵,时间已经够久,伤亡也达到了一定程度,士兵们继续作战、民众继续支持后勤的意愿不再高昂。而若从短期利益考虑——北方人们已经从对西境和河湾的作战胜利中得到了相当数量的现实好处,此刻正该休戈止战,留着性命享受战利品才是。
但统治者决定家国大事,从来不能只看眼前利益或根据民众意愿。北境一地公然宣称罢兵休战事小,其仍身陷战局中的姻亲和长期盟友河间和谷地才是关键……北方三地一向共进退,若是北境退缩,剩下两个也有样学样,史坦尼斯必然独木难支,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如此一来,局势便等同于“罗柏·史塔克拱手将维斯特洛最繁荣富庶的王领及君临让给了河湾支持的敌对势力”……等新的铁王座之主伊耿·坦格利安稳住阵脚,又怎么可能手握巨大优势却坐视北方三地自成一国?
三河流域无险可守,等真龙旗再次插遍河间地,北方联盟就失去了粮仓。就算史塔克家有卡林湾、艾林家有血门,也仅仅是能自保而无力翻盘。谷地尚能靠富饶的艾林谷自给自足,但北境在伊耿统一七国后能做到将人口缓慢繁衍到过百万且每次过冬不再剧烈减员……可不是靠在冻土上种粮食。
真是相当艰难的抉择。
***
“若我避战,维斯特洛人是否会认为我软弱可欺,连杀父之仇都可以放下?可若我继续加入战争,多恩也会针锋相对……天平依旧平衡,战争结束又实在遥遥无期——而更糟糕的是:凛冬已至。”罗柏眉头紧蹙,此事事关重大,他不敢一个人擅自做出决定,偏偏还不好和北境诸侯们公开商量。此刻既已将实情告知,若不顺便追问下艾格的想法,岂不白冒泄密的风险。“我已经说了实话,‘最有头脑的守夜人’阁下……你有何建议?我到底该怎么做?”
“我不敢在这件事上做出指导……但建议,倒是立马就有一个。”艾格说道:“身为临冬城公爵,北境的主人,在决定是否带整个势力参与一场关乎未来的战争时,居然要考虑‘别人是否会认为我软弱可欺’?”
“身为北境的最高领主,个人形象难道不重要?”
“个人形象很重要。”尤其在这个君君臣臣的人治时代,“但即使是真理,不加范围和条件地滥用都会成为谬误……你到底是否软弱可欺,跟随你南征北战了数月的北境、河间和谷地诸侯和士兵们、以及史坦尼斯国王,会不清楚?对你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这帮各家各族的掌权人物了……那些既无贵族身份也不参军的北境平民,就算对你产生什么误会,又有多大干系?至于其余四国的人如何看待你……说句难听点的话,对你几乎屁影响都没有,甚至如果你的敌人因此而看轻你,在关键时刻说不定反倒是优势!”
“听上去有些道理,那我该果断做出决定,不再参战?”
“我没这么说。”艾格立刻否定,“我的观点是,在考虑此事时,应当将个人的荣辱得失完全置之度外……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全面而详细地考虑所有情况,综合分析,到底怎样选择对北境最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