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此言时,楚维阳目光微微一亮,随即他侧过身子,让开门扉,让齐飞琼走入庭院之中。
楚维阳能够清楚的感受到,齐飞琼已经在竭尽全力的朝着自己表达着源自于皇华宗的善意了,毕竟楚维阳的实力与底蕴,在攫取了一十二座虚位之一的时候,便已经得到了印证。
可偏偏,在此之前的时候,不论是强行邀请楚维阳前来,还是强令楚维阳必须参与伐火龙岛诸事,乃至于是最初时与火鳞岛的嫌隙,实则都是皇华宗在交流的过程之中有所过分。
寻常时,这样的过分,可以视之为元门修士蛮霸的一部分;但当楚维阳已然在声名与实力上可以做到与他们平起平坐的时候,这样的过分便需得要弥补了。
这是齐飞琼在竭尽全力表达善意的缘故,但是楚维阳能够感觉到,许是因为自身心性的缘故,又或者是因为早先时便曾经与楚维阳打过交道的缘故,齐飞琼的善意表达的多少有些勉强了。
许是自己也明白这样的道理,立身在庭院之中,她只是朝着楚维阳笑了笑,原本准备好一番说辞尽都被她所舍弃,只是朝着楚维阳捏起那乾坤囊来,一翻手间,先取出一枚琉璃宝匣。
宝匣上雕琢着层叠的云纹,仔细看去时,那些纹路内里的痕迹上,甚至沁着朱砂颜色,不时间兼具着灵光的兜转。
而这一回,无须再打开玉匣,只是透过晶莹剔透的琉璃宝匣,便可教楚维阳看清内里封存的宝材。
那是一块人拳头大小的灵铁,仔细端看去是,那宝材好似仍旧是原矿石本身的模样,表面并不光泽,愈见坑洼且嶙峋交错的矿石表面上,教楚维阳一眼能够看到灵铁内里的模样。
那是某种银白与灰黑颜色相交织与中和后的颜色,只是这般长久端看着,不时间便能够观瞧见若有若无的阴雷灵光从中交错着一闪而逝。
与此同时,齐飞琼的声音也传递到了楚维阳的耳中。
“这是元雷灵铁,出自古西山矿藏,若是再没有甚么新矿发掘,昔年那道矿脉,便是仅存于世的元雷灵铁了,吾宗收藏不多,暂存于道城之中的只有三块,既然是道友的选择,贫道刻意从中为道友挑选了最大的这块。”
闻听得此言,楚维阳连连颔首。
“多谢道友!多谢道友!”
倘若果真如此,楚维阳是真正要承情的!
毕竟楚维阳能够有今日的声名,全是靠着雷霆道法所成就的,不论是甚么样的因由,能够在此道上恒压诸同代道子,那么楚维阳便断没有往后舍弃雷法的道理。
既如此,纵然未曾有相称的图录,楚维阳也需得提早为祭炼雷道的宝器准备好主材!
这元雷灵铁,品阶无上级数,正合用作主材。
而原矿石的大小变化,则意味着楚维阳最后能够在宝器之中熔炼多少分量的主材,决定着宝器的规格,更决定着宝器的威能。
因为,楚维阳这一刻是真心实意的在道谢。
与此同时,楚维阳遂也从齐飞琼的手中接过了那琉璃宝匣,复又隔着宝匣仔细端看了一阵,楚维阳这才小心谨慎的将之收起。
见得楚维阳手中动作,一旁的齐飞琼才又一翻手,捧着一樽约莫她手臂一般长,腰肢一般粗细的狭长玉壶。
这回楚维阳再一眼看去时,那玉壶上却无有丝毫的雕琢痕迹,通体浑圆无暇,更有着盈盈宝光自玉壶上流转。
可是即便这样圆润,楚维阳一眼看去时的闪瞬间,却只觉得像是看到了某种古拙的意境,像是看到了岁月斑驳痕迹的烙印,看到了那晶莹灵光之上所显照的并不存在的灰烬与尘埃。
楚维阳知晓,这许是心境作祟,自己所洞见的尽都是朦胧的幻象,但这其上那切实经历的岁月与光阴,却是真实不虚的。
一念及此,当楚维阳的心神之中正兀自抒发出许多的复杂情绪时,一旁的齐飞琼却已经再度缓缓开口道。
“一斛灵丹,出自五百年前青竹大修士之手所炼制,名唤五蕴元灵丹,实则却是诸毒煞气所混杂的奇诡宝丹,因着人家大修士的名头,愈见宝丹非同寻常,可是数百年过去,真个能够用到此丹的却少之又少,这一壶未曾启封过,内里封存着五蕴元灵丹千枚。”
闻听得齐飞琼说罢,几乎闪瞬间,楚维阳便已经伸出手来,一只手捏着玉壶的脖颈处,便将其接了过来。
他未曾开启玉壶的封禁,反而是进一步将目光落在了这玉壶本身的圆融平滑上面,甚至以一种颇复杂的神情从上面抚摸过去。
这是从接续了盘王元宗的传续之后,自那森森鬼蜮里爬出来后,楚维阳真正接触到的属于盘王宗的古物件。
某种没来由的情绪教楚维阳的心神愈发悸动。
也正此时,楚维阳的余光看到了齐飞琼懵然的表情,随即极近复杂的一笑,然后说道。
“近几日里,贫道因雷法而与诸位论道,可真个说来,昔日在道城之中杀出来的诨号,却是五毒道人呢!此是贫道初心所在,而论及近数百年间,真正于毒煞之道有所成就的,莫过于青竹大修士,也唯他老人一人了……
因而,见到他老人家遗留的宝丹,难免情绪动容,还请道友勿怪。”
这般说着,起初时,齐飞琼几有着感同身受一般的动容神色,这等引道与法的传承所感怀的事情,是足教任何有道真修所共情与动容的。
可紧接着,齐飞琼的表情却忽地有了更进一步的变化。
是啊,这眼前之人的诨号,却是五毒道人呢!
只刚刚接触的雷法,在他手中已然有了这样的磅礴景象,那么他曾经安身立命的毒煞法门,在他筑基之后,又该是一番甚么样的景象了?
这一十二场斗法之中,楚维阳也只在与张有观斗法的时候,曾经稍稍展露过自身毒道法门的冰山一角,端的是不显山不露水。
一时间,愈是思量着这些,齐飞琼的心神几乎有一种剥茧抽丝之中倒吸一口凉气的惊惧与慌乱。
只是,看着楚维阳因着自己的表情变化而有些不明所以的表情,齐飞琼只是沉沉吸了一口气,辽阔的胸襟泛起明显的起伏波澜,然后以更盛的笑容看向楚维阳这里。
最后一翻手间,齐飞琼又捧出一枚玉匣来,端放到楚维阳的面前。
翻开玉匣,内里是一块约莫猴儿脑袋大小的黝黑灵铜,通体黝黑,乃至于颜色深邃到,只是静静地摆放在那里,便像是要将四面八方的斑斓灵光都尽数吸纳入其中一般。
而且,这黝黑的灵铜甚是奇诡,仿若未曾经过人手淬炼一样,自然而然,生身便是如此,不知大小规模上若猴儿脑袋一般,连那大略的轮廓外相,也颇似猴儿脑袋。
仔细看去时,那恍若猴脸儿的轮廓上,犹自开着几道坑洼一般的黑洞,直通往灵铜的内里,仔细静听着,甚至能够感应到一阵阵回旋的风在这些洞窍之中回旋着,这些细密的声音交叠在一起,再教人听去时,却已经和甚么鬼啸的凄厉声音无异了。
也正此时,齐飞琼的声音随即响起。
“这是九窍鬼铜,吾宗百二十年,也只在道城驻地留存了这么一件,今日算是教给道友了,阴冥鬼煞之法凶戾,还望道友善用,莫被其所反噬。”
闻听得此言,楚维阳未曾辩驳甚么,只是从善如流的静静颔首。
只听着皇华宗百二十年只留存了这么一件,便该知晓这九窍鬼铜也是无上级数的顶尖宝材。
有了这宝材,楚维阳便可以将玄真宝鉴进一步精炼,使之更上一层楼,真正有主材得以承接阴冥鬼煞之道的根髓意蕴。
当然,齐飞琼所言说的反噬之类,在楚维阳这儿尽都是无稽之谈。
他昔年拆分与组装钟朝元的魂魄真灵,本就于此道之中,有着与世人所迥异的阴灵驾驭方法,更何况,再进一步炼化诸阴灵时,用的尽都是钟朝元这般离恨宫嫡传的高卓精妙手段。
楚维阳不会忘记,自己在最初时到底是因为甚么,才能够得以那般快的掌握雷霆道法的底蕴的。
借假求真,观览诸法,求诸己身。
玄真宝鉴,便是这条路的关隘与要旨所在!
于是,楚维阳脸上的笑意愈盛,翻手间将这第三件宝材也收起来。
攫取了虚位的声名与实际的收获,便这样尽都被楚维阳所把握住了。
紧接着,楚维阳笑着与齐飞琼又简单的言说闲叙了两句,这才又缓步走到门扉处,看在她送来宝材的份上,客客气气的将齐飞琼又送出了庭院。
折转身形,回到庭院之中复又站定的时候,楚维阳才颇为悸动的复又将三件宝材接连取出,不断的端看着宝材和灵丹本身,复又一点点与自己心神之中所构想的修为进境的规划相互印证着。
不时间,淳于芷和钟朝元的魂音,还会透过法器的禁制,传递入楚维阳的心神之中,与他所交流言说着内里需得要变化的细节。
也正此时,愈渐夜色深沉起来。
中天之上,隐见月华洞照。
忽地,又一道轻叩门扉的声音响起。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