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是防不胜防!
骤然间立身在这无何有之乡中,仅只是顷刻间的事情而已,从始至终,楚维阳仅只做了两件事情,一件是通过篆纹与音言,大略的朦胧模糊的推演出了其人那奇诡的音言,以方便相互之间的交流。
二来便是在三言两语之中,洞见了那诸界生灭映照在无何有之乡中的舆图。
可是偏生这顷刻间,不拘是音言也好,还是舆图也罢,事实上都在其被楚维阳所掌握与所观照的顷刻间,将那种暂时被道人所命名为“无何有”的神韵贯穿向己身的形神本质之中。
那是有序之中夹杂着无序,二者浑一,而彻彻底底将一个人的道与法,一个人的形与神,从一个轮转不休的状态之中,彻彻底底的拉向虚无,最后沉淀在虚无之中,成为那“无何有”之概念的一部分,并且因之而彻彻底底的被从尘世间抹去存在的痕迹。
那事实上,楚维阳怀疑,倘若仅只是以一己之身承受着这样的力量所带来的变化,那么最终所谓的抹去存在的痕迹,甚至不仅仅只是现世之中的痕迹,这种“无何有”的神韵之中具备着本质与真髓层面的奇诡邪异。
那种存在痕迹的抹去,甚至是贯穿在了岁月光阴以及万象须弥之中,那甚至是将前尘之中诸般曾经的所作所为也从岁月中消除了去,连带着其人流落在世上的痕迹,也从中悄然烟消云散去。
那意味着一个人曾经生身立命的全数义理,在这一刻被消除。
那才是真正的无何有。
而这样的变化加注在楚维阳的身上,一切的源头,便在于最初时,自己为了方便彼此之间的交流,进而教己身的圆融智慧引动,在思感与念头的碰撞之中,事实上,那一闪瞬间,楚维阳是从这音言之中教己身熟悉的那一部分开始,顺着现有的音韵的方向推演去。
本质上,那是一次借助着古之就有的篆法音言来在有目的有方向的碰撞之中,推敲出一部大略轮廓的篆纹来,进而以篆纹标的出音言。
看起来,楚维阳掌握的仅只是那奇诡邪异的音调,但事实上,这一刻真正被楚维阳推敲出来的,是篆纹,是篆法,是道法。
道人无声息间受到“无何有”神韵的影响,便是从这一刻,从这一步伊始的。
而待得楚维阳更进一步的观照着诸世舆图,观照着那自然天象之下,真正的诸世骤生骤灭的本质的时候。
这样的玄景与义理本身事实上不存在着甚么问题,但是其引动的余韵,那诸世在生灭之中化成一界之死生渡口,以及早先时沉浸在楚维阳心神之中的那一部分“无何有”之神韵,便齐皆在道人的思感与念头之中,灌涌入了道法真髓之中,正式开始侵染形神本质。
倘若依循着这样的脉络来看,甚至从始至终,都并非是这故清虚空明天界的“无何有”神韵在“侵染”与“毒害”楚维阳,它仅只是盘桓在这里,沉寂在这深邃的浊世汪洋的海底。
这好像是“无何有”的神韵以及道法义理在一界之上的体现与映照,它已经将己身的存在消磨于真正的世外,渺远到连岁月光阴以及万象须弥都朦胧模糊的地方。
甚至,这种神韵同样在影响与抹除着属于这一古界的痕迹以及本质影响,错非是九天十地乃是贯穿了旧世的恒久命题,只怕这种影响变化会变得更为明晰与深刻,但饶是如此,经年来月沉浸在新旧两道争锋之中诸修,眼中也仅只有四大界天,而罕有再提及这一古界。
它消失了,似乎便可以这样顺理成章的完全消失在旧世的海疆之中,消失在九天十地的古之舆图之中。
奇哉怪也。
而从这样的层面上看,甚至是楚维阳己身的所作所为,在主动的牵引着这种力量,纳入己身的精气神三元之中。
在无声无息之间,一切本该不是道与法映照的地方,齐皆有着邪异道法的映照与晕散。
而也万幸。
楚维阳是真正的道痴,他甚至有些过分的痴迷于此。
看到甚么样的有相之存在的外象,便要思量及其内里,进而洞见出其本质,进而在内外的交错之中,推演与磋磨出这样的内外诸相交错里,其道法义理与万象诸法之中的位置,更宏大的轮廓,更渺远的脉络。
这样的参道悟法的习惯,几乎已经成为了楚维阳观照万象的本能。
而也正是依循着这样的本能,楚维阳同样在入得了此间之后,观照着诸般,观照着诸相,进而也仅只是在电光石火之间,洞见到了这一世寰宇之中,那诸气不谐的背后,那一切奇诡邪异的本质——无何有神韵与义理!
进而借由着这种感触与体悟,道人内视己身的顷刻间,遂洞见了形神之中那丝缕的不谐所在。
好在,尚还仅只是极其微末的纤毫之间的变化。
紧接着,顷刻间,无量劫雷若雷霆雨瀑一般,顷刻间从玉京山中,连绵不竭的轰落在楚维阳的形神各个角落之中,从精神气三元丹田之所在,再到道人的思感与念头之中,及至心海的翻涌与记忆烙印的涌现,以及形神本质,性命根源之中!
连绵的劫雷轰落的顷刻间,旋即将楚维阳诸相之中所沾染的那丝缕与分毫的不谐,齐皆在这顷刻间斩断!
楚维阳修道炼法至于今日,丝丝缕缕尽都是及至凝练与锤锻的可贵参悟与养炼,可是这一刻,该出手时,道人无有分毫的迟疑与不舍。
轰——轰——轰——
连绵不竭的雷霆轰响声音真切的从楚维阳的内周天中接连响彻,进而,在楚维阳前所未有的引动着此时间的全数力量,运转起三元道术的顷刻间,这一刻,更多的先天道器的同源而出的力量被撬动。
几乎是顷刻间,楚维阳的内周天之中,伴随着诸相齐皆被劫雷罗网贯穿与绵延的顷刻间,伴随着相继斩却的力量落下,进而在雷霆的明光兜转之中,在毁灭之外,属于劫雷生机造化的一面诞生,进而顷刻间,明光里,三元道术的气韵交织与共鸣着。
唰——
那仿佛在刹那间便已经不再是雷霆的明光,那变成了一道贯穿了楚维阳形神始终的雷霆。
进而,在这样的镜光洞照之下,几乎仅只是顷刻间,一座切实不虚的八卦熔炉,便这样悬照在了道人的内周天中,仿佛将道人的诸相镇压,将一切五脏道宫及至周天经络尽皆取而代之。
先天白玉镜,太上八卦炉!
这先天道器,竟真个在楚维阳道法的引动之下,从道场三界的寰宇乾坤本源之中走出,映照在了道人的形神与道法本源之中。
这同样是出走世外之后,道人己身与乾坤的浑一,真正意义上的气韵纯粹之后,所能够做到的不可思议的事情。
几乎顷刻间,伴随着太上八卦炉的悬照,那丝缕的不谐之所在,在被劫雷斩却,被纯粹的雷霆毁灭的力量轰成齑粉之后,在这顷刻间,复又依循着太上八卦炉的牵引,那哪怕改变了形与质,但却仍旧恒常显照出纯粹的“无何有”神韵的灰烬与尘埃,齐皆投入到了炉火之中。
便像是昔年邢老道人抟土而成线香一样。
这些灰烬与尘埃不做真正改变其真髓与本质的处理,将会成为恒常存在的污染源头,并且因为这样的“污染源头”乃是从己身的形神本质之中斩断的,其有序与无序混杂的过程之中,有序的那一部分天生与楚维阳的道法有着交织与共鸣。
其的晕散与滋养,其所广博与壮大之后的产物,将会成为恒久困扰着楚维阳道与法的真正弊病所在。
面对着这样的存在,楚维阳展示出了真正的谨慎。
而也正是在这样的灰烬与尘埃齐皆沉浸入那太上八卦炉中去的时候,先天道器之中,无物不可炼!
有序也好,无序也罢,那是道法,那是外象之中的纯粹灰烬与尘埃的本质,那便已经足够了!
汹汹的雷霆与火焰裹挟着先天八卦的无上广博与轮转圆融,几乎顷刻间,那灰烬与尘埃便在炉火之中烧去了原本的模样。
仔细看去时,那是灰烬与尘埃,在这一刻朝着纯粹的灵光化转变而去,而也正是在这一过程之中,楚维阳从及至微末的烟尘之中,洞见了无何有的本质,洞见了那有序与无序的真髓显照。
那是一部分同样纯粹与斑斓的道法灵光,另一面则是与道人所见的天宇一般无二灰暗与幽玄之所在,那是纯粹的道法有序与无序的交织。
而也正是在这一刻,汹汹的雷霆与焰火的煅烧之中,伴随着岁月与须弥力量在焰火之中的作用,宇宙辉光的晕染之下,恍若是有着某种开天辟地的朦胧无相之气韵在牵引着一样。
清者升,浊者降。
几乎顷刻间,在清升浊降的过程之中,那些自行割裂开来的两部分,那属于道法有序的那一部分,几乎顷刻间,便旋即化作了纯粹的灵犀,自炉火之中蒸腾而起,化作菁华,复返滋养着楚维阳刚刚被斩却的部分。
而同样的,几乎在顷刻间,那雷霆与焰火的交织之中,正待要将那“浊者”,那道法无序的部分彻彻底底煅烧至于虚无的时候。
忽地,楚维阳像是想到了甚么一样。
罕有的,他以己身的手段,接连刷落着法印,第一次主动掌控着先天道器的灵韵,主导着内里的变化。
于是,霎时间,交织的雷火之中,不曾有着纯粹毁灭的力量诞生,而是有着岁月之风裹挟着纯粹的先天八卦之道的气韵,回旋兜转在太上八卦炉中。
进而,下一瞬间,那熔炉之内,一息的光阴被极致的延展,而在这样的延展之中,那一切凡所有无序的存在,便这样在先天八卦之道的牵引之下,在以无序碰撞着无序。
终于,在极致的漫长,但仍旧是这一息之间的某一刹那的时候,在那纯粹的雷霆与焰火的霹雳声音,在那连绵不竭的狂风呼啸声音,甚至是那无序与无序碰撞之中,愈渐得深沉的晦暗颜色之中。
一道轻灵的恍若玉子碰撞的道音响起。
进而,是那晦暗之中,涌现出了斑斓的颜色,属于道法的斑斓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