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南下还是北上,在大唐都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如今的大唐北方气候温和不说,还有些风调雨顺的意思在里面。
云初以前所在的城市就在陇中,放眼望去,周围的山都是光秃秃的,偶尔长几棵草,就像中年人的斑秃一样猥琐的还不如不长。
现在不是那样的,云初过陇中的时候,那里森林密布,虎啸猿啼,河溪纵横,土地肥沃的一看就是一个好地方。
自然的变迁基本上都是以三百年为一个周期,只要长安能提前三百年,在陇右的资源消亡之前,为长安打下一个足够坚固的基础,自然环境就算差一些,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如今的大唐,实在是不适宜向外扩张了。
主要的原因就是大唐的向外扩张会形成一个倒霉的原因——那就是散播文明。
当今地球上,人类文明的火种还仅仅在大唐,在地中海,在天竺,在大食,放眼四周全是蒙昧的黑色世界,法兰克王朝的人还在抱着猪睡觉,盎格鲁撒克逊人还在吃人,日耳曼女人正在被罗马人攫取初夜权,野蛮的喜欢开着龙头船烧杀劫掠的维京海盗也仅仅是一个雏形。
就连后来占据了世界上最大一块土地的罗斯人,现在也只有几座很小的城池,一旦寒夜到来,就只能睡在灰堆上取暖……
以上的这些地方,已经算是有了一些初阶文明的火种。
即便是大唐把日子过的最悲苦的人,也比这些地方的野蛮人的日子过得更加的有保障。
大唐的府兵们外出劫掠,除过,牛马羊,皮张基本上是得不到什么好东西的,然而,他们每出动一次,消耗的却是国内的资源。
最要命的就是他们这一场劫掠,会让那些被劫掠的人看到一种新的,可能的生活方式。
历史上的文明火种,大部分都是通过战争,劫掠,武装游行这样的方式最终传播出去的。
如今的倭国就是这个模样。
那些去倭国捕捉奴隶的人,开始的时候还喜欢攻城掠地,现在,不用他们攻城掠地,只要多带一些钱粮,就能从倭国非常正义的得到许许多多的奴隶。
人都是向好的,倭奴们也不例外,给唐人干活,至少能吃饱。
所以,总体上看来,大唐军队出外劫掠,是一件很亏本的事情。
云初早上去了交易大厅看了一下,还不错,一个时辰的时间里买进卖出了两百二十七单,这个数据比三个月之前增加了四倍。
流水牌子开始流水了,就是交易大厅前边挤着很多五大三粗之辈,他们喜欢用凶狠的目光盯着进出交易大厅的商贾。
“那些是什么人?”云初喝口茶问曾福。
曾福道:“镖局的保镖,护卫,还有一些游侠跟刀客。”
云初了然。
对一同过来的县尉张甲道:“全部抓回去,交给雁九处置。”
张甲带着衙役不良人就出去了,片刻功夫,外边就传来棍棒殴打人的声音,以及一些怒吼跟哀嚎。
曾福道:“要不然,交易大厅拿出一些钱,跟这些人联合组建一个新镖局?”
云初摇头道:“那也是处理完他们之后的事情,也不能用这些人,这会让他们以为只要自己闹一下,就会得到好处。”
曾福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之所以用这些人,就是想用他们来开拓黄河水道,这条水道自金城开始,到蒲州结束,需要有人乘船,乘羊皮筏子亲自走十几遍,把黄河航道上的险情全部排除之后,才能开始安排真正的航运。”
云初还是摇头道:“这种艰难困苦的事情,不是这些心怀叵测之辈能完成的,再说了,开拓航道这样的功绩,我也不想给他们。”
曾福道:“送死也需要好人先行吗?”
云初叹口气道:“那是所有伟大事情的正确开端。”
跟云初这边的做法不同,张柬之在陇右并没有举起屠刀大肆的杀戮,但是,他把所有的罪囚集合到一起,准备押送他们去梅岭以南。
仅仅是第一波人马,就足足有一万四千人。
“这样的一群人去了岭南,很容易造反。”
狄仁杰刚刚从洛阳回来,说起张柬之的行为,多少有些唏嘘。
云初摆摆手道:“你别忘了,张柬之这个人当初是怎么带着一群吐谷浑人弄得徐敬业焦头烂额的,对于约束这种人,他很有经验。”
狄仁杰道:“世上最愚蠢的事情就是把昔日,昔地的经验用在,此时,此地,总以为大局在握,却不知一个错误的开始就足够摧毁他所有的努力。
对于罪囚这个群体,我也很经验啊,所以,我以为,朝廷从现在就可以开始做好剿匪的准备了。”
温柔道:“一万多人而已,能活着抵达梅岭以南的就不会超过万人,掀不起大浪来。”
狄仁杰嗤的笑一声道:“太子麾下的农场遍布天下,大唐罪囚有六成以上就在这些农场里劳作,张柬之一旦开始的试验有一个不错的结果,那么,接下来,他就会派遣更多的罪囚前往南方。
我大唐北地,人烟稠密,十余万罪囚落在其中算不得啥,可是,南方呢?那里烟瘴遍地不说,虎狼毒虫更是比北地多出十倍百倍不止,在北方,罪囚自忖还有苦劳结束之日,得以与家人团聚,在南方,一旦罪囚知道必死,哼哼。”
温柔道:“罪囚而已……”
狄仁杰瞅着温柔的眼珠子道:“他们是罪囚,不是死囚,罪囚付出一定的代价,接受一定的惩罚,就可洗心革面重新作人,他张柬之凭什么将这些罪囚送入死地?”
云初见狄仁杰跟温柔起了争论,就对狄仁杰道:“张柬之是你举荐出来当官的,你就没有什么办法挟持他一下吗?”
狄仁杰摇头道:“我此次去洛阳,就是想好好的跟张柬之谈谈,可惜,被他整理出来的屯田四十六条罪状,堵塞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光是我,就连屯田的始作俑者娄师德都被张柬之诘问的无话可说。”
说到这里,狄仁杰又瞪了云初一眼道:“我求见太子,将这些忧虑说了一遍之后,太子问我,张柬之的意见,作法是否有道理。
还问我,张柬之的做法必然会引发我们担忧的后果出现吗?
最后还问我,一旦南方生乱,我大唐是否有能力剿灭,是否会影响大糖的安定。”
云初点点头道:“这一套思考方式确实是我教的,你回答了吗?”
狄仁杰叹息一声道:“张柬之的建议,优与劣夹杂,太子殿下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我若说不成,那就是无视了张柬之建议带来的好处,显得我是在嫉妒张柬之。
我若是说可以,让我无视张柬之建议中的劣势,危险我又做不到,所以,只好闭口不言。
太子最后说,慢慢来,一点点的试验,最后把张柬之提出来的建议减半执行,原本准备派遣一万四千人的垦荒队,变成了七千人。”
听了狄仁杰的话,温柔看着云初道:“这是你处理事情的方式,以时间,空间,换安全。”
云初摸摸耳朵,笑吟吟地道:“太子年轻,时间有很多,他换的起,张柬之的建议太激进,怀英的建议又有些保守。
减半执行应该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温柔大笑道:“小小年纪就已经学会了和稀泥啊。”
云初有对狄仁杰道:“太子对我们准备开发黄河环线有什么意见?”
狄仁杰道:“可能是太子对你太过信任的缘故,表示全力支持。”
云初又道:“皇后没有召见你?”
狄仁杰道:“陛下见了我,皇后在侧,陛下只问了长安的一些琐事,并未问及其他,倒是陛下的身体比上一次见的时候痴肥不少。
皇后问了李灵夔的事情,我说不知道,皇后就没有再问,最后还让我转达她对你谢意,没让武氏兄弟掉进李灵夔挖下的大坑。”
云初皱眉道:“当着皇帝的面说的?”
狄仁杰似笑非笑地瞅着云初道:“没错,就是当着陛下的面问的,我还发现陛下正抓着巨熊的一只脚掌,不断地将锋利的熊爪从爪子里按出来,又收进去的。”
云初闻言叹息一声对温柔道:“看样子这一回,要是不能还陛下一个风流倜傥的雍王贤,是不成的,就陛下那个小心眼,虽然不会怀疑我们的忠诚,却一定会生气。”
温柔道:“雍王贤其实不是缺了三颗牙,而是上下五颗,上边一排牙齿缺三颗,下边一排牙齿又掉了两颗,这种情况下想要让他恢复风流倜傥恐怕不容易。”
云初道:“这没有什么难的。”
温柔道:“听清楚,陛下不准你动用水银黏合金粉,银粉。”
云初道:“不用水银,那东西太伤身体了。”
温柔道:“你打算怎么做?”
云初从桌案上取过一个小小的盒子递给温柔道:“你去雍王府,请雍王贤用嘴咬一下里面的胶泥,记得不要弄变形了,完整的带回来之后,我好给他制造义齿。”
温柔跟狄仁杰对视一眼道:“你准备用啥来做假牙?”
云初笑道:“金银太软,还容易磨损,象牙等物也不是合适的材料,从死囚嘴里拔牙,估计也不符合雍王贤的心意。
所以,我准备用百炼钢,给雍王贤浇筑一套大钢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