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氏东跨院。
云瑾正在给李思满是伤痕的身上上药,本该悲伤愤怒的李思此时却笑眯眯的对云瑾道:“我说的没错吧,激怒阿娘,挨一顿打,万事大吉。”
云瑾叹口气道:“是我不好。”
李思翻身坐起,披上罗衫之后让云瑾趴下,开始给他处理伤口。
一边涂抹着药膏一边道:“我宁愿阿耶鄙视我,宁愿阿娘生我的气,也要彻底的把你吃进肚子里去,只有这样,我才放心。”
云瑾有些委屈的道:“你给我下药……”
李思笑得嘎嘎的,然后轻抚着云瑾的脊背道:“每次摸摸抱抱的有什么意思啊,弄得我春情萌动的你却跑了,我难受,你也难受,不如把事情干脆给做了,我承担后果就是了。”
云瑾摇头道:“哪有让你一个弱女子来承担后果的道理,要背也是我来背。”
李思细心的给云瑾涂抹药膏,叹息一声道:“不把事情彻底做绝,我们的事情可有的掰扯呢,阿耶,阿娘因为娜哈姑姑的事情对皇家其实是有怨言的。
我父皇虽然对阿耶很放心,可是你也看到了,别人攻讦阿耶的时候,我父皇就会力挺阿耶,阿耶荣耀的时候,第一个跳出来对付阿耶的也是我父皇,天知道他们之间为啥是这副模样。
我母后你是知道的,跟阿耶,阿娘不对付已经很长时间了,这种情况下,我想嫁给你要是不出事情才是怪事情。
我估计最好的结果就是让你尚公主。
我男人顶天立地的,文才武功样样超绝不说,长相俊美无俦,又是跟我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最重要的是,长安有那么多妖艳的贱货,我男人只爱我一个,这样的好男人我怎么可能让你尚什么狗屁的公主。
应该是我欢欢喜喜嫁过来才对。”
云瑾叹息一声道:“如此,名声就臭了啊。”
李思摸着自己挨了好几下荆条的屁股,吸一口凉气道:“名声臭了的大唐公主,才是真公主,我打算把我下药害你的事情编成书,让铜板加班加点的刊印出来,让每一个大唐人都必须知晓。”
云瑾惊叫道:“你疯了?”
李思笑道:“我要不是一个烂人,我父皇,母后说不得会在婚事上拿捏阿耶,阿娘跟你,我现在是烂人一个,我倒要看看除过你之外,谁还会当我的驸马?
父皇,母后,想不要我出嫁都不成。”
说罢摸摸自己的肚皮遗憾的道:“要是揣上崽子,就更好了。”
云瑾怜惜的摸着李思胳膊上的红棱子道:“你该告诉我的,不用下药我也喜欢你。”
李思柳眉倒竖道:“你以后还要做人呢。”
云瑾捏着李思的手道:“说的好像你不用做人一样,你如果被人说成是淫妇,我必然就是那个奸夫,光有淫妇,没奸夫算什么好故事。”
李思闻言靠在云瑾怀里咕咕的笑了起来,红唇在云瑾唇角亲一下媚眼如丝的道:“要不,我们现在就做一对奸夫淫妇可好?”
云瑾推开李思道:“咱们错一次,对阿耶,阿娘来说已经是晴天霹雳了,还想再来?”
李思黏着云瑾轻声道:“我不怕痛。”
云瑾道:“我怕,阿娘刚才这一顿荆条下来,八九成都落在我身上,你不痛,我痛的要死。”
李思攀着云瑾的脖子道:“要不然我给你吹一下伤处,这样就不痛了。”
云瑾推开李思道:“胡说八道。”
李思道:“小时候我磕伤了,你给我伤口吹气,我就不痛了……”
小两口在东跨院里柔情蜜意的,正房里的虞修容这边气的人都要炸开了。
还以为打过了,两人多少还知道收敛一些,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人家两个又粘到一块去了,本来想给儿子涂抹伤药,没想到人家两人竟然没羞没臊的相互帮忙呢。
这让她这个长辈就没法子进去了。
崔氏嚼着炒黄豆笑眯眯的道:“咱家一向只喜欢要对的,不要贵的,夫人今天怎么了,非要反着来是吗?”
虞修容怒道:“那要看啥事情了,钱财上的事情可以这样说,儿媳妇怎么能用便宜货,自然是越珍贵越好。”
崔氏道:“那要多费很多力气,还要多花好多钱,说不得还要低声下气呢。”
虞修容怒道:“我家没力气,还是没钱,抑或是我们两个都是那种不管孩子幸福,死不低头的那种人?”
崔氏将黄豆嚼的喷香,拉着虞修容到手道:“夫人啊,咱们家的孩子都是有成算的好孩子,都想着自己的事情自己办,人家两个在屋子里说的话您也听见了,老奴以为当先之计先是抓住铜板打一顿再说话。
不准他给世子跟公主出书,还必须要长安,洛阳两地所有的印书坊,都不得给世子跟公主出书。
要不然,真要把公主的名头给搞坏了,说不定反而会激怒陛下跟皇后,目前,将公主跟世子的事情维持在小范围内的人知晓就成,就说是小情侣一时把控不住,没有别的诉求。”
虞修容攥紧拳头怒喝一声道:“给我重重的打,也就是铜板这个混账东西,不管啥书都印,才招来今天的祸事。
告诉他,如果再敢出那些乱七八糟的书,我就拆了他的印书作坊。”
崔氏见虞修容的怒火开始转移到铜板这个倒霉蛋头上了,就小声道:“必须重重责罚,老奴这就去安排。”
铜板早上起床,才洗漱完毕,瞅着印书坊伙计们打开大门,掌柜的将一大杯加了黄冰糖的滚烫茶水刚刚放到铜板的手里。
就在铜板准备好好的享受自己清晨的第一杯浓茶的时候,从外面冲进来十几个彪形大汉,按住铜板就轮番的用脚踹。
等踹的铜板无力叫唤的时候这些彪形大汉才罢手。
被踹的七荤八素的铜板,即便是全身酸痛,还是硬气的对打他的大汉们道:“好,打的好,在我晋昌坊横行霸道,你们是不想活了。”
壮汉们见他还有力气威胁人,想起崔管家的交代,就重新将铜板放在中间轮番拿脚踹。
等壮汉们把事情办完离开之后,掌柜的连忙带着伙计将铜板抬到椅子上坐好,铜板才坐好,就吐一口带血的唾沫惨叫道:“有事就不能好好说嘛,我又不是不办,非要打我一顿吗?”
掌柜的将热茶重新放铜板手里道:“辛亏老夫发现是府里的人,没有上前帮忙,这要是乱战起来,印书坊不保。”
铜板死死的瞅着自家的掌柜一言不发……
掌柜的继续道:“东家,你可别觉得老汉多嘴,还没有上前帮忙,更阻止伙计们帮你就是害你,这可都是为你好。
你想啊……”
“呸!”怒气勃发的铜板终于积攒了满满一口血水,一点没剩的都给了掌柜,想要跟这个势利眼的掌柜把事情说清楚,马上又觉得不妥,招呼伙计们围成一圈,将这个掌柜圈在里面,一起踹他。
夫人既然要人围着圈的踹他,一定是他有什么事情做的让夫人生气了,这种事情铜板能忍,不能忍的是掌柜把所有错处都推到他身上的行为。
既然自己身份比夫人低,夫人没来由的拿他撒气,他可以忍,那么,掌柜的比自己身份低,自己再把气撒在掌柜的头上,他也只有忍的份。
更不要说,店里的事情基本上都是掌柜做主,有啥惹怒夫人的错也一定是掌柜干的,所以,这顿打掌柜挨得不冤枉。
片刻功夫,全大唐最大的印书坊的东家跟掌柜终于可以鼻青脸肿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喝热茶了,他们挨了打,还不敢懈怠,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夫人发火的原因才成。
否则,这种打随时会再次降临在他们的头上。
长安的变化不大,以前的时候大雁塔如同指针一般把长安当成一面巨大的日晷,现在又多了万国颂德天枢柱子,一长一短之下,如同手表上的飞奔的针,催促长安人珍惜好时光,快快的把日子往好里过。
跟长安这座几乎被重新修建过的成熟城市相比,洛阳此刻被武氏兄弟拆的乱按七八糟的,到处都是工地,到处都是断壁残垣,也到处都是流民一般搭窝棚过度的洛阳百姓。
云初的马蹄才踏上皇城前的天津桥,就跳下马,重新审视这座跟以往不同的天津桥。
以前的天津桥是铁链连接船只而架设的浮桥,眼前这座天津桥则是一座石拱桥。
站在桥头上云初向前看过去,终于窥见了天津桥的全貌,这确实是一座桥面铺设石板的小跨度多孔圆弧弓形石拱桥。
洛水从桥下平缓的流过,云初看了一会,终于确定这座桥应该是大唐建筑史上的一个丰碑,而不是一座阻碍泄洪的障碍物。
出迎三十里外的裴行检见云初不着急面圣,而是停在桥边,就不解的问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云初拍着天津桥上的玉石阑干道:“尔一介武夫知道什么。”
裴行检目光冰冷的看着云初道:“你刚刚屠杀丁口三十万,你不是武夫吗?”
云初拍着阑干轻声吟唱道:“津桥秋水浸红霞,烟柳风丝拂岸斜。翠辇不来金殿闭,宫莺衔出上阳花。”
诵念完毕就把目光落在裴行检脸上,旋即又自嘲的一笑道:“我忘记了,不该在你这个武夫面前吟诗作赋的。”
裴行检忍着心头的怒火道:“不在我面前吟诗,那么,又该在谁面前吟诗呢?”
云初瞅着天津桥前面的铭文道:“此桥的修建者,武承嗣,武三思,应该能明白本帅此时看到天津桥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