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这辈子最害怕的事情莫过于来自云初夫妇的冷漠对待了。
但是,跟云瑾做的事情,李思又一点都不后悔。
所以,事情就僵在这里了。
尽管阿耶不跟自己说话,这让李思很难过,但是,她心里还是觉得阿耶不过是暂时生气,只要她慢慢哄,迟早会好的,就像阿耶今天把鸡汤喝了一样,迟早会有好结果的。
云初何尝不知道李思的心思,但是呢,终究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就算犯错了,自己也不可能硬着心肠不理不睬,那样的话,不光是李思难过,他心里也不舒服。
孩子长大了,父母就成了弱势的一方,越是爱孩子的父母,就越是弱势,不管父母是啥人,都逃不脱这个过程,这道理没处讲去。
云初自忖是一个杀伐果决的人,唯独在孩子的事情上他装无情都装不出来。
知道自己的弱点所在,这就是云初为何对云瑾他们严厉要求的原因,只有让孩子变得更加强大,别人才不会利用孩子来要挟他。
政治上的事情云初早就看透了,不论是遇到啥样鬼蜮伎俩,他都能从容破解。
经济上的事情很难有什么花招能超越云初的见识,就商业一途,如今大唐的商人还不够他一勺烩的。
唯独在几个孩子的事情上,一个李思就让云初束手无策。
这些天,初尝禁果的云瑾李思两人反而相处的彬彬有礼的,不是那种品尝过禁果滋味之后就整日里厮混在一起的人。
估计,突破最后一关是李思需要的,这可以让她彻底的安心下来,等待云瑾来娶她。
让云初手足无措的事情,在虞修容看来,却不算什么事情,不过,在看过云初送来的信之后,虞修容就提着棒子去找崔瑶算账去了。
崔瑶听了虞修容的怒斥之后,笑得前仰后合的,指着气势汹汹地虞修容道:“美玉儿终于表现的像一个人了。”
虞修容道:“云氏的孩子都是被你教坏的。”
崔瑶道:“一个从小就听话,乖巧的跟一个木头娃娃一样的云瑾真的是你们两口子想要的孩子?从小穿什么衣裳你们说了算,稍微大点读什么书,做什么学问你们说了算,再大一点,就连该娶谁当妻子,也是你们夫妇说了算。
现在,什么时候要孩子终于是美玉儿自己做主一会,好啊——我就说嘛,我崔瑶的弟子怎么可能是一个唯唯诺诺,中规中矩的孩子。
人这一辈子至少要打破一次樊笼,至少要成就一次自己,否则,活着着实无趣。
来来来,你拿出当家主母的威风给我来一棒子,这一棒子换美玉儿一生痛快,我这个当老师的不亏。”
虞修容啐一口道:“有病。”
崔瑶道:“有病的是你们两口子,自觉高人一等的臭毛病看的人作呕。”
虞修容道:“你见过比我夫君更加优秀的男子?”
崔瑶道:“明光里有一个挑粪的陈老三,大字不识一个,挑了一辈子的粪水,却收养了四个孤儿。
现如今呢,这四个孤儿,老大是商行的大掌柜。
老二是刀客里面赫赫有名的好汉。
老三是闺女嫁给了一个读书人,去年才中的进士。
老四听说是一个读书的材料,被一个贵人看重,破格被四门学录取,我敢说,不出两年,这个老四就能进国子监读书,将来中一个进士不在话下。
你夫君若是一个挑粪的,有本事把自己的四个孩儿培养的如此出色吗?”
虞修容想了一下道:“不能,整日里都在为嘴抓挠,没工夫干别的。”
崔瑶大笑道:“人家陈老三做到了,不但做到了,还在他家老四进入四门学的当天,多喝了一碗酒,坐在院子里就笑死了。
啧啧啧,看看人家,不但把孩子教育出来了,还在最荣耀的时候说死就死,不让孩子为自己这个挑粪的阿耶的身份受累,死在了孩子们的心尖尖上,你看着,这个陈老三,能成为他陈家的开山祖师爷,陈氏宗祠必定因他而开!
你夫君呢,若是沦落到那个地步,以他的秉性不是占山为王,最终被官府砍头,就是成为大盗,同样被官府砍头,不会给自己的孩子起一个好榜样的。”
崔瑶的话虽然不好听,虞修容却觉得是实在话,他夫君也就是走了仕途,还走的顺风顺水的,要是稍有不顺,遇着了顶头风,难说会变成啥人。
一个在夫妻敦伦的时候都一往无前的人,指望他耐着性子,在极端的情况下,用命,用水磨石功夫把自己的三个孩子供养成人才?
这不可能。
都是一个院子住了十几年的人,谁不了解谁呢,崔瑶说的很准,夫君这个人呢,在富裕的时候会善良,而且是越富裕越善良。
一旦到穷途末路了,杀人越货的事情他绝对干的出来。
也就是云初本人不在,如果此时他也在这个院子里,一定会说崔瑶说的一点不差。
“那你说,美玉儿跟思思的婚事怎么办?”
虞修容丢掉棒子,和气的来到崔瑶身边,向她讨一个主意。
“思思这孩子从小就对别人没啥期待感,唯一上心的就是啥时候嫁给美玉儿,以她的秉性,我觉得早就该出事了,没想到这个时候才发生,那都是中了你们夫妇的毒。
事情到了这一步,有本事就别娶,你看看后面会发生啥事。”
虞修容皱眉道:“闭上你的臭嘴,我们在说孩子们的婚事呢。”
崔瑶哈哈笑道:“不敢吧?是你们把思思教养的又狠又毒的,美玉儿要是负了思思……啧啧啧,反正我是不敢想后果。
我要是你啊,现在,立刻就给皇后上疏,问思思的生辰八字,顺便把美玉儿的生辰八字奉上,最好多夸夸美玉儿跟思思是如何的相配,让人家皇帝夫妇去挑拣一下美玉儿。
要是你们两口子想在思思的事情上出娜哈的那口气,你们就等着人仰马翻的结果吧。”
虞修容咬着牙道:“娜哈的事情上,我们两口子至今气都不顺呢。”
崔瑶道:“当初你们为啥咬着牙认了?”
虞修容道:“娜哈喜欢。”
崔瑶道:“现在是美玉儿喜欢。”
虞修容长叹一口气道:“这都是报应啊。”
“什么报应?”崔瑶不解的问道。
虞修容低声道:“西南之战,美玉儿他们七百纨绔,祸害了二十万生灵,这才让美玉儿性情大变的。”
崔瑶吸着凉气道:“你们家后半辈子就小心的供奉佛爷吧,说不定这样做了,能消弭掉你家上方跟晚霞一样的杀气。”
崔瑶的话让虞修容非常的忧虑,思忖再三之后,就在书房给武媚上奏疏,正式拉开了云氏向皇家请婚的序幕。
云锦从香皂作坊回来之后就看到母亲正在收拾笔墨,见桌子上放着一本奏疏,就打开来看了一遍后道:“这里面把我哥说的太好了,人家皇后要是觉得你在她面前夸耀我哥的话,不许婚了怎么办?”
虞修容一边在笔洗里洗毛笔一边道:“也就是篇幅不够,否则,我还想多跟皇后说说你哥哥的好处呢,满世界的人,哪一个不知道你哥哥是不世出的俊才,就你看啥都不顺眼。”
云锦摆摆手道:“阿娘这样说了,会让皇后觉得思思配不上我哥咋办?”
虞修容道:“我家只要思思。”
云锦道:“咱家跟皇后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皇后要是使坏怎么办?您要知晓,萧淑妃的两个闺女都已经被养成老娘子了,万一给我哥,阿耶岂不是会被活活气死?”
虞修容傲然道:“她不敢!”
云锦摇头道:“这世上就没有咱们这位皇后不敢干的事情,除非阿娘的奏疏让太子直接交给陛下,要是经过皇后的手,孩儿敢肯定,一定出事。”
虞修容道:“给皇帝的奏疏该你爹写,阿娘写的奏疏必定是要给皇后的。”
云锦摇头道:“如果是平日,阿耶写这样的请婚奏疏没有问题,现如今,阿耶大胜归来,再指名道姓的为我哥请婚思思,会不会有胁迫皇帝之嫌疑?
阿耶前几次来信说了,他帐下已经疯了一个吏部侍郎跟一位赵郡王,估计这件事情就够让阿耶头痛的了,现在又加上思思的事情,哎呀,听着都烦。”
虞修容眯缝着眼睛道:“但凡皇后还有一丝一毫疼爱思思之心,都不会在此事上作伐,否则,她就不配为人母。”
云锦道:“母亲一定要冒这个险吗?”
虞修容摇摇头道:“男女婚事上,最重要的就是光明正大,堂堂皇皇,就算是请婚,也必须先走皇后这一关,这是规矩,绕过皇后,一旦皇后出面阻挠,没理的反倒是我们家。”
云锦道:“要不让让和尚爷……”
虞修容看一眼云锦道:“你最近跟谁学得小肚鸡肠的?阿娘不记得曾经教过你这些。”
云锦连忙道:“就是瞎想出来的。”
虞修容将写好的奏疏装进袋子里,对云锦道:“你哥是男子,做下这样的事情,已经让阿耶阿娘头痛了,你是女子,若是也有这样的事情,你阿耶,阿娘就没活路可走了。”
云锦跳着脚道:“说我哥呢,怎么就说到我头上来了?”
虞修容瞅着云锦道:“云氏高人太多,而高人的想法历来异于常人,只有非常人才能行非常事,普通人行高人事,下场难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