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腻腻的腊猪脚杆烹制好了。
爨福给紫琪阿果捞一只,他自己吃一只。
腊猪脚杆对于西南人来说属于很好的美味。
片刻功夫,父女两个就吃完了猪脚杆,紫琪阿果遗憾的朝铁锅里看一眼,里面只剩下一点竹笋跟两根焦糊的辣椒。
爨福从火塘里取出一根竹筒,劈开之后,里面的白米饭就暴露出来,爨福将竹筒饭一股脑地倒进铁锅,用一个竹铲子不断地搅动,让白米饭跟铁锅里的残余的油脂,竹笋,辣椒彻底混合之后,就把白米饭分装到两个碗里,父女俩又是一通大吃。
这一回吃的猪脚杆很肥,油脂多,即便是搅拌过米饭了,铁锅底部还留着些许残油。
爨福就拿出两个鸡蛋,哧啦一阵响,两颗鸡蛋落在铁锅底,与残油接触后,立刻就膨胀起来,紫琪阿果抽抽挺翘的鼻子似乎想把香味全部吸进去。
等蛋白凝固,蛋黄将凝未凝的时候,爨福掏出一个小葫芦,小心的往鸡蛋上撒一点盐,然后鸡蛋出锅,父女两个又低头猛吃。
不论是腊猪脚杆,还是竹筒饭,抑或是鸡蛋,都很不经吃,爨福就从火塘边上拿过一根长长的山药,掰成两节,剥皮撒盐之后,父女两个就开始嘻嘻哈哈的吃,太烫了。
一把松子被爨福丢进火塘的热灰里,刚刚吃完烤山药的紫琪阿果就用两根长长的竹棍夹热灰里面的烤松子吃。
瞅着用两根手指就能捏爆松子的紫琪阿果,爨福道:“你总是不参加小姐妹们的”初初候”和“阿买恳”,将来,你出嫁的时候也没有人来给你唱“初初候”和“阿买恳”。”(出嫁歌)
紫琪阿果烦恼的道:“我不是不去,主要是我去了,人家就不想娶我的姐妹了,只想娶我。”
爨福哈哈大笑道:“有时候阿耶真的怀疑,你就是月神下凡了。”
紫琪阿果道:“我不是你跟阿妈生的吗?”
爨福拍拍自己的那张长脸道:“你阿耶长成这个这个样子,你阿妈也不好看,怎么可能生出你这么美丽的孩子呢,你不是一直都知晓,你是阿耶我从豹子窝里捡回来的吗?”
紫琪阿果怒道:“我不是豹子的孩子,它们还吃了生我的人。”
爨福笑道:“杀吃人豹子,又保护别的豹子,这都是你的事情,阿耶觉得你就是月神,所以,你想干啥都可以。”
紫琪阿果叹息一声将头靠在爨福的肩膀上道:“爨礼的伤好了吗?”
爨福道:“没机会好了。”
“为啥?我没有杀他,就在他身上胡乱捅了两刀。”
爨福道:“我后来去了,把他的头砍下来丢猪圈里了。”
紫琪阿果叹息一声道:“这样啊,爨氏阿耶永远都回不去了。”
爨福冷笑道:“老夫一辈子就是为了守护两个人,一个人是你阿妈,一个就是你,你阿妈得病死的早,老子就剩下你这个一个宝贝疙瘩,谁敢伤害你,老子就宰了他。”
紫琪阿果道:“乌蛮人来了,阿耶要不要告诉爨氏提前准备一下?”
爨福的眼神冰冷,拍拍闺女的肩膀道:“昨夜你回来的时候,人家就知道了,天不亮就告诉我,两天后要是不把你交出去,就杀了我们父女。
既然他们都不念同族之情,老子自然没必要告诉他们乌蛮要来的消息。
咱们父女俩这两天把家里能吃的都吃光,第三天的时候我们就走,管他们去死呢。”
紫琪阿果想了一下道:“还是告诉他们一声,听不听的在他们。”
爨福叹口气道:“孩子,你还是太善良了,告诉他们这个消息,他们未必会听,说不定会以为我们父女两个害怕他们,找借口拖时间呢。
就算不告诉他们,南诏王的命令已经下来了,要门严防死守,唐人的军队就要来了,我们爨氏在唐军战败之后,帮助南诏人杀了朗州都督府的人,唐人不会放过他们的,所以啊,战斗的准备他们一直在做,即便不说,也不要紧。”
紫琪阿果道:“这一次是乌蛮人在打头阵,他们可不像唐人多少还讲一点道理,等他们到了石城,我担心这里会化为一片焦土,他们在朱提城那边就是这么干的,非常的邪恶。”
爨福道:“唐人这一次来也未必会对爨氏手下留情,听族长说,这一次前来西南督战的乃是大唐名将云初,此人素有百战百胜之名,还听那些长安来的商贾们说,此人曾经在西域,单枪匹马杀透百万突厥大军,又在辽东百万军中阵斩高句丽太子。
这样的将军杀性一定很重,大军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紫琪阿果吸一口凉气道:“阿耶,真的有这样的人吗?我是说真的有人能从一百万人里杀出重围?”
爨福想了一下道:“就算没有百万,估计五万人是一定有的,唐人就算说瞎话,也该有个底线。”
紫琪阿果瞅着窗外翠绿的梯田叹口气道:“啥都保不住喽。”
爨福道:“你不是已经杀了一个叫做弄岩的大王了吗?”
紫琪阿果摇摇头道:“没用的,他们很快就选出来了一个新的大王,叫什么淖黑大王,第一天,就把朱提城周围的十七个寨子给烧了,还杀了很多人,抢东西抢的也更厉害了。
他们人多,我打不过,只好跑回来找阿耶商量。”
爨福笑道:“你能杀一个,就能杀第二个,阿耶帮你,不管有多少山大王,我们父女都能给他杀干净,不论他们选出来多少,就杀多少,直到他们没人敢当大王为止!”
紫琪阿果脸上露出笑容,点点头,然后指着竹楼外悬挂的两只风鸡道:“把那两只鸡也吃了吧。”
爨福笑道:“好,现在就泡上,晚上吃鸡,你继续去睡,我们父女养好精神,就去干那些山大王。”
见紫琪阿果愉快的重新钻进绿色毯子里,爨福就把两只风鸡给泡在水里,重新拿起篾刀,继续劈竹子,他打算在两天后离开这里的时候,弄两只结实的竹筐好装东西。
从朱提城到石城七百里,越是靠近石城,这里的寨子就越发的富裕,主要是农耕寨子的数量越来越多,寨子里的存粮啥的也就越多。
即便是寨子很富裕,但是面对已经上万人的淖黑大王的队伍来说,食物总是不够吃的,一个上千人的寨子被攻破之后,里面的存粮根本就禁不起上万人吃三天的,于是,寨子没有了活路,寨子里的男人也只好忍痛丢弃妇孺,加入了淖黑大王的抢劫大军。
不过,也有一些人不愿意抛弃妻儿,暗戳戳的将妻儿换上男人的衣衫跟他一起混进淖黑大王的队伍里混饭吃。
“在这条宽不过三十里的锋面上,有十六万乌蛮人正在齐头并进,程龙他们说,队伍越是庞大,就越是不好控制,在很多队伍中间,已经开始出现一些小团体了。”
李承修在得到进一步的消息之后,将自己的担忧讲给了云瑾听,身为将门,李承修很清楚,一旦军中出现多个发号施令的声音,就是他们败亡的时候。
云瑾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停留三日,给他们一个清理内部的时间,三天后,我们继续向石城进攻,只有拿下富庶的石城,我们这些乌合之众,才能有一些说的过去的战斗储备。
等我们用乌蛮人将盛逻皮的大军吸引过来的时候,我想阿耶的大军也就该抵达战场了,到时候将西南所有的反对声音一鼓而灭!”
是夜,查黑率领两千最早加入队伍的悍匪,对那些不怎么听指挥的由一个个强人组成的小范围势力开始了清算。
于此同时,淖黑再一次受伤了,云瑾四人又给他进行了一场惨烈的缝合手术。
天亮的时候,等淖黑再一次整理大军的时候,明显的发现,自己的命令开始好使唤了。
“杨春风如今就在石城,从他那里传来的消息来看,爨氏哪里已经有了防备,石城里面也开始准备守城的东西,同时,爨氏也开始召集城外的百姓进城,帮助防守城池。
他们大多是爨姓,跟朱提城里混乱的指挥不同,所以说,在石城,必定是有一场硬仗要打,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给这些精锐换武器了?”
云瑾摇摇头,对问话的温欢道:“消耗掉西南多余的人口,削弱西南的力量,是阿耶这一次来西南的主要目的之一,不管死的是白蛮,还是乌蛮,抑或是爨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死!”
温欢的嘴皮哆嗦一下道:“死掉一代人?美玉儿,你越来越不知道掩饰了。”
云瑾冷着脸道:“流寇攻城,就该有流寇攻城的样子,拿下石城之后,我就不信,盛逻皮如今还能安稳的待在苍山洱海等待大唐军队劳师远征!”
李承修道:“到了那个时候,盛逻皮或许就会晓得阿耶驱虎吞狼的计谋了。”
云瑾道:“这是正大光明的阳谋,由不得他不接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