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者赶路的速度快得很,不过十几天魏长松他们就追出了十三障的范围,但令人失望的是他们一路上都没有见着那女孩儿的身影。
“想必是对方身上有什么能够遮蔽天机的东西。”曾霖儿再一次用灯盏探查天机,可是依旧无果,她摇头叹道。
这几日来,她无论用何种方法都没办法测算出那女孩儿的行踪。十三障何其之大,一寸寸搜来对方早也不知道跑去哪儿了。
魏长松冷静地安慰道:“无妨,连国师也无法探查到她的踪迹,你做不到也是情理之中。”
“多谢师兄。”曾霖儿一直在这十人队中负责探查情况,使几人能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是她这次居然完全没派上用处,难免心里有些歉疚。
魏长松对几人说道:“对方是往这边跑了没错,我们一路往这里追下去,若是走到另外两大圣地的范围内还没看见人影,就得向圣坛请求增援了。”
“走吧,耽误不得了。”
魏长松面上露出坚毅之色,但凡威胁到人道道统之人,杀无赦。
※※※
此时,他们心心念念的云青几人才刚刚到达十三障边缘。
北方的树木挺拔而干瘦,比起南方的水润茂盛更多了种萧瑟之感。厚厚地落叶铺在出山的道儿上,树木尖锐的枝条刺破晴空。时值深秋,郑真真都已经能看见自己呵出的白气了,她搓了搓手,看向穿着繁复祭祀服的云青。
那女孩儿有些苍白地站在漫天落叶里,闭目倾听着什么。她瘦瘦小小的,总有种撑不起衣服的虚弱感,但是简简单单往那儿一站,却又让人感觉不可撼动。
“暂时是安全了。”云青正在借用天书探察追捕者的情况。
郑真真听了这话一下子就精神起来:“他们不追了?”
云青摇了摇头:“只是没之前那么简单粗暴罢了。”
之前在十三障中,履天坛的做法一般都是先由有特殊法宝的人窥测天机,若是到了安全的,没有重要门派的地方,就立刻放开实力搜山。若是有什么比较值得重视的宗门,那他们就先上门拜访,一般对方都会迫于履天坛的压力而同意调查,履天坛自然也不会跟他们客气什么。
十三障之外是眠凤廊和归灵寺的道统所在,也是履天坛的发源之地。如今履天坛退出这块地区,连圣坛都移到了人口更为稠密的中南地带,自然也不能在这块地方有什么大动作,否则容易引起另外两宗不满。
这也是云青判断他们暂时安全的原因。
“我们先找到人烟聚集的地方。”云青分析道,“眠凤廊和归灵寺在此处扎根多年,虽说不入世,但弟子的遴选也离不开俗世支持……说不定我们能在当地人这儿找到他们的踪迹。”
“可是传承择主向来随缘,想必他们就算选拔弟子也不至于太过高调,更何况他们至少有上万种不让凡人注意到他们的方法……”郑真真不太确定的说道。
她之前一直跟着云青,就像一棵没有自我思考能力的菟丝草,但是在这个逃离追捕的旅程中,她也终于开始考虑一些和自身存亡有关的事情了。
人总是要在变故与危难中成长起来的。
“说得不错。但这世间可不仅仅有正统修行者,散修才是修道界中的多数。有人的地方就有散修,而这两大圣地多少也会吸纳些心性与资质都上佳的散修。不管如何,我们想找到圣地消息总是要和人接触的。慢慢来罢……”
云青将手拢在袖子里,眉梢染着清寒之意。
郑真真点头,看向山下的苍茫草原:“这么逃下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等到我们强大到可以不惧七大圣地的时候,自然也就到头了。”云青笑了一下,突然向着万丈悬崖纵身而下,脚底黑焰升腾,整个人如同燃烧着的流星般划出锐利的弧度,落在了下面的大草原上。
郑真真看得目瞪口呆,她这个位置已经看不见云青了。她吞了下口水,一只手揪住了她的后领。
她哭丧着脸对木讷的阿芒说道:“我能不能走山路下去,为什么非得从这里跳啊啊啊啊啊啊……!!”
她话还没说完,阿芒就拎着她跟在云青身后跳了下去。
落地时的巨大冲撞力被云青用火焰缓和了一下,但那一瞬间郑真真还是感觉自己被震得七荤八素的。
“哇……”郑真真捂着嘴差点吐出来。
“……”云青可疑地沉默了一会儿,“你怕高?”
“哇……”郑真真这次是真吐了。
此时一阵牛马嘶鸣声从后头的山道上响起。
云青回头,心目一扫,发现是一队穿着羊毛大衣的西域商贾。看上去是个大商队,整个车队有足足五十几辆牛车,看样子还大部分都是货物,只有几个精致而华美的小牛车里是商人。
这十万大山走来,商队的人居然看上去颇为轻松,牛车也没什么减损,想来这里面是有修行者坐镇了。
想到这里,云青立刻就扶住了郑真真,向车队挥了挥手。
“救命啊!救命啊!”
郑真真听见她这种略带稚嫩的声音喊得凄切哀痛都要忍不住心生恻隐了,可是一想到云青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这会儿看起来焦急而哀伤又忍不住想吐。
“哇唔……”郑真真配合地吐了一地。
若是小商队多半是不敢在这种人烟荒芜之地多做停留的,不过想来眼前这个商队中护卫力量雄厚,加上西域商贾多信佛教,也应该愿意帮助路人。正如云青所料的,几个护卫停下来向车中的主人询问了几句,便向他们走了过来。
“小姑娘,可有什么困难?”那护卫一脸络腮胡子,下颌处还有个刀疤,但眼神颇为和善。
“我师姐水土不服,怕是病了,这地方常年没什么人经过,我本想着这回要凶多吉少了,却不料遇上了你们。”云青说起瞎话向来是一套一套的,加上她年龄小,可信度自然也高。当初在九鸣城哄骗那些军人也好,在镜都与陈九开甚至是于师姐、乐舒等人的交流中也好,都是一点破绽不露。
这番话感激之情真挚无比,没直说求人帮助,却把对方推上了这么个不得不帮的地步。
“这……你们且等等,我去问问。”
护卫跑回那辆车,问了问什么,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最后又跑了回来。
“你们过来吧,这次货物卖掉不少,等会儿给你们三人腾出个地儿来。”护卫帮云青扶住了郑真真,他指了指队伍中间的牛车,“主人在那儿呢,你去见见他罢。”
云青点点头。
“多谢相助。”云青一路小跑着走到牛车边上,轻声向车中人道谢。
这人居然也不问他们来历,十分干脆的就收留了他们几个。要么就是十分自信,要么就是太过心善了。
“小妹妹,进来说话。”带着点异族口音的醇厚男声从车内传来。
云青掀起帘子进去,这次发现这辆和货车差别不大的牛车内里居然华丽得很。
地上铺着厚厚的白色羊毛毯子,踩上去就有种深陷着的感觉。四壁都挂了厚重的珍稀兽皮遮风,车顶则用鎏金丝网裹着几颗夜明珠,照得车内亮堂堂的。还有不知什么原料的熏香,闻着就有种安神定气的感觉。
再加上种种五行风水之物的简单排列,云青几乎可以肯定这车内布置是修行者的手笔。
“你们是哪里人?”
出声儿的人斜躺在软榻之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他年愈四十,但气质谦和温文。只是这人看上去一脸病容,怎么看都是活不长的样子。他面色枯槁,黑发中夹杂了几根银丝。双颊有种不自然地红,还时不时发出咳嗽声。
“镜都人士。曾在履天坛呆过一段时间,可是履天坛修行繁琐得很,我与师姐在百花祭后便不想再留在那儿了。”云青看上去也没什么局促,很大方地说道。
那人点点头:“难怪你穿着履天坛的祭祀服,你是内门弟子罢?”
云青摇头:“这衣服是百花祭上用的,我和师姐都是外门弟子。”
“原来如此,我叫郁图。你们此行是要前往何处?”那男子细心地问道,他听说履天坛也没有敬畏或者崇拜之感,想来是和修行者有过接触了。
“心水牧场。师姐有一知己在那儿,我们想要投奔他,放放羊修修道,轻轻松松地过日子。”云青随口道,连这牧场的名字也是临时用天书探察来的。
“巧了!”这男子合掌,脸上有欣喜之色,“我们此番行商也会经过心水牧场,若是不嫌弃,跟我们绕上一段路可好?”
“没问题,还请您多关照了。”云青点点头,“我眼睛不方便,师姐体弱多病,要不是遇上您可真是麻烦大了。”
“又有两位修道之人坐镇,我这商队也会安全不少,是我谢谢你们才对。”郁图和善地笑着,“对了,商队里还有位修道者,在车队末尾呢,你们有空可以交流一下。”
云青又点点头:“知道了,那我便先去看看我师姐现在情况如何了。”
“去吧,养好身体才不容易受累啊……”这郁图似乎想到了自己的情况,他有些郁郁地说道。
云青转身下车,眼中闪过一丝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