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镇岳、家怡和三福兵分三路,两拨人马分别去美杜莎夜总会员工的两个住宿点,另一队则回警署跟进法证科和法医部的报告单。
家怡带着梁书乐和乔治才走出电梯,就听到音响正最大音量唱着郭富城的歌曲:
“对你爱爱爱不完,我可以天天月月年年到永远,So we love love love tonight……”
因为音响开太大,乔治敲了半天门,手都敲红了,才有人来开门。
“什么事啊?”开门的衰仔叼着烟,一手撑在门框上,一副很不爽的样子。
“警察办案,配合回答几个问题啊。”乔治退后一步,皱眉道。
叼烟的衰仔朝着乔治和他身后站着的几位阿sir看了看,这才转头对屋内喊道:“扑街啊,小点声!”
音响音量被调小,衰仔才对屋内道:“警察查房了,都把衣服穿穿好,那东西都塞回裤子里啦。”
一边没正经地嬉笑,一边拉开门请警察进门。
“什么事啊,阿sir?找我们哪一个啊?”叼烟的衰仔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回头问。
他们住在美杜莎夜总会提供的公屋里,一屋子住几个人,上下铺沙发都睡人,也不知道是谁犯了事,惹条子上门。
“请红毛出来。”乔治率先走进屋,左右审视过四周没什么危险,才让开路请家怡和跟在最后的梁书乐进门。
乔治话音才落,后屋便有人大嗓门喊:
“哪位阿sir找我红头辉啊?来美杜莎玩的呢,都是一等良民~哪有什么需要问的——咦?Madam易啊?”
步出房间的红毛吊儿郎当地伸臂撑在门框上,上半句还懒洋洋地敷衍,忽然瞧到了站在脏破房间里的易家怡,他眼睛瞬间一亮,话锋180度大调转,笑嘻嘻便迎了上来:
“什么风把大红人吹来我们这狗窝啊?Madam易有什么要问的?哎呦这里太乱了,都看着干什么?清理一下啊!”
面前这位可是一枪毙了劫王,敢在两位社团大佬面前鸣枪的女超人啊,现在谁不知道Madam易最威风啊。
红毛转身将马仔们指挥得团团转,一会儿便将客厅沙发和茶桌清理了出来,虽然还有点脏,但已经整洁许多。
“请坐请坐。”请易家怡三人入座后,红毛又转头吩咐马仔:“去泡点茶啦。”
“不用忙了,我们只问几个问题。”家怡看着他们都嫌累,忙招呼红毛不要再折腾。
“好哇,madam你问嘛。”红毛笑着坐在沙发上,本能地一条腿往沙发上踩。看了看坐得端正的易家怡,又默默将腿放了下去。
问询出乎意料地顺利,红毛一眼就认出照片中的死者,他对死者小臂上的纹身印象很深刻,一朵黑色的玫瑰,还挺fashion的。
至于后来跟‘黑玫瑰’一起喝酒、一起跳舞、一起离开的女人,红毛更加知道是谁了。
凶手并非随便来美杜莎玩的女客人,更不是美杜莎的酒小姐一类,她是经朋友介绍来夜总会当托的——
这种地方嘛,主要其实就是赚男客的钱。
但要想男客常来玩,必须得有靓妹才行啊。光有在夜总会唱歌、陪酒的妹仔还不够,得还有许多优质的女客人,才能吸引那些爱靓妹的男客们流连忘返嘛。
但每天哪有那么多优质的女客来夜总会唱歌摇摆嘛,当然就要花钱请一些小妹仔来赚外快喽——她们不需要真的陪酒或者干嘛,就来坐上1个小时,玩一会儿呢,就可以拿到一份红包了。
凶手就是经朋友介绍来这里赚外快的——
叫白菊凤,22岁,听说准备去日本捞金,到那边生活需要钱,所以接了些赚快钱的活。
不需要家怡开口,红毛已经率先拿起座机,帮易家怡打电话给介绍凶手来美杜莎夜总会的靓妹,三下五除二就以‘想追求’为由,要到了凶手的电话和地址。
帅帅地将写了电话和地址的纸条往易家怡面前一递,红毛笑嘻嘻道:“Madam,你看我有没有机会给你做‘神探助手’哇?不是好多电影都会那样拍,大侦探身边有个风流搭档嘛。”
“你放尊重点。”乔治从边上探出手抢过纸条,瞪眼睛警示道。
家怡倒不甚在意,她笑笑站起身,“多谢你。”
随即接了红毛递过来的名片,揣在兜里后才出门。
岳哥都有好多线人的,她还跟着去见过,社会上形形色色什么样的人都认识,才能了解各行各业的八卦和消息嘛。
做警察的呢,就是要耳听八方、眼观六路的。
家怡带队离开,才关上房门,就听到屋内一阵鬼哭狼嚎:
“嗷嗷嗷~madam易坐过的沙发!”
“你们看没看到啊?Madam易收下了我的名片啊!妥善地放进兜囊啊!哈哈哈……”
“哇!Madam好正点啊,比报纸上靓不知道多少倍啊!”
“靓绝香江!”
“靓绝亚洲哇~”
“可惜她没有喝我给她泡的茶啊……”
“自己留着喝吧,哈哈哈,她收了我的名片,说不定回头真的会给call我哦~哈哈……”
门外等电梯的三人:“……”
家怡面上有些不自在地泛红,要笑不笑地摸了摸耳朵。
电梯还没到,嘎吱嘎吱地慢慢上行,等得乔治不耐烦,终于忍不住,转头锤了下衰仔们的房门,吼道:
“你们低点音量,不要扰民。”
“知道了,阿sir——!”室内立即传来高声应和。
乔治无奈地皱眉,家怡看他这个样子,忍不住挑起唇角。
……
三人步出大厦时,小雨忽然转大。
在大厦内仰头看了会儿天,家怡便做决定冒雨捉凶。
身后电梯忽然叮一声响,红毛拎着两把破伞追出来。
“Madam,我翻了半天,就这两把伞了,你们不要嫌弃啊,拿去用啦。”
家怡看一眼红毛递过来的两把伞,抿唇道:“我们把伞都拿走了,你们怎么办?”
红毛似乎完全没想到她居然反过来关心他们,那张混不吝的黑脸居然露出扭捏表情,“靓仔从来都不打伞的嘛!像我们这种人,要狠的,madam,打伞了,别人就不害怕了。”
“是不是在室内,黑天也要戴墨镜啊?”家怡爽快地接过伞。
“哈哈哈,没错啦。”红毛被逗笑,摸着后脑勺笑得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
“我们用过后会放在油麻地警署,你们记得来取。”家怡将一把伞递给梁书乐,转头对红毛最后叮嘱。
“知道了,madam。”红毛自认为很帅地跟易家怡摆手,之后也不走,只站在原地看他们仨。
梁书乐撑起伞,将自己和乔治罩在伞下,家怡一人撑其中较小的伞,率先一步走入暴雨中。
红毛看着冲入雨幕的三位警官背影,风吹得雨水斜斜浇洒,三人却仍身姿笔挺。
也不知道是警察走路本就这样挺胸抬头呢,还是故意在他们这些衰仔面前摆出如松如钟姿态,总之……还蛮帅啦。
直到三人的身影融入雨幕再分辨不清,红毛才折返。
走两步又忍不住回头,忽然生出些向往,拱得他胸膛里那颗心东奔西撞地乱来。
……
……
坐进车里时,收伞收快了,还是有一层雨扑在面上。
家怡抹一把脸,将半湿的头发全部拢向后,随即才掏出大哥大给方镇岳打电话:
“岳哥,我们找到凶嫌地址了。”
将地址和红毛提及的凶嫌外貌特征转述给方镇岳后,易家怡便一脚油门驶出车库。
十几分钟后,方镇岳电话打回来,他已经到了,在社区车库,等她一道上楼。
家怡下了车,打着伞转头,一眼便看到岳哥的大吉普。
见他手里也没有伞,推开车门就要走进大雨中,她忙跑过去替他撑起伞。
方镇岳走下车,身体拉直后,她便要抬臂撑伞了。
以伞面遮蔽,伞内伞外仿佛被隔绝成了两个世界。他垂眸看她,雨星乱飞,打湿了她的睫毛,水雾笼在她面上,在汗毛上铺了一层水汽,湿润又朦胧,有种别样的美。
他忽然一把接过伞,之后不仅没有将伞撑高,反而压低伞面,借着这层遮挡,低头快速靠近他,嘴唇轻轻柔柔地在她光洁额头上印了一下。
家怡怔愣抬头,鼻尖擦过他下颌。
方镇岳在她过于明亮双眼的注视下撇开视线,快速站直,昂首,举高伞,迎着风雨将她兜罩住。
他身后的大吉普上跳下刘嘉明和Gary,两人举着方镇岳放在车上的毯子遮雨,隔着瓢泼大雨和扬起来的雨雾,眯眼皱面地问:“出发吗?”
“走!”方镇岳应声,随即带着家怡阔步前行,那凌厉肃然的模样,仿佛刚才忽然生起冲动、偷得一吻的不是他一样。
六人一路大步流星,劈雨破雾。
走进凶嫌白菊凤所在的大厦,Gary和刘嘉明守在楼下,一则找看更老伯录口供,打听一下白菊凤其人。
再则守住门,避免白菊凤脱逃。
其他四人坐上电梯,直奔3层白菊凤所住楼层。
去敲门的是易家怡,女人比较不容易吓到惊弓之鸟般的凶手。
白菊凤在门内应声,却连内门都未开。
但只要确定她在家就好了,家怡回头见方镇岳朝她电话,当即道:“我们是重案组警察,有些问题想问白小姐,能不能请你开门配合一下?”
白菊凤听到家怡自报家门后,当即不再开口。
家怡于是又道:“白小姐,平安夜当晚你与一位手臂上纹了黑玫瑰的男人一起在美杜莎夜总会跳舞,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门内仍旧很安静。
家怡再次道:“你们喝了很多酒,一起离开夜总会,之后你跟随对方到了他家,之后与他亲热——”
“没有!不是的!是他趁我醉酒,骗我说送我回家,结果把我带到了他家。之后又想强奸我,我没有想跟他亲热啊——”门内忽然传出激动女声,讲到后面,已有哭腔。
家怡转头看一眼方镇岳,同时对门内道:“能否请你开门?”
方镇岳朝她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一个曲别针——光有白菊凤这样一句话,基本上凶嫌身份就确定下来了,搜捕令一定能批下来。现在白菊凤如果自己不开门,那就只好使用非常手段了。
“我不是故意的啊……呜呜呜……我就是想阻止他的,我不想杀人的……呜呜……”门内哭声渐大。
“白小姐,如果你是有苦衷的,比如为了自卫才误杀人,法律会还你公道,你不要害怕。开门自首,配合警方工作,也有助于你在法庭上辩护。”家怡再次隔门低声劝说。
十几秒后,就在方镇岳的曲别针即将插进外层铁架门时,内门咔吧一声被打开。
哭得满面鼻涕眼泪的女性面孔从铁架后露出,她盯着易家怡几人打量一圈儿,在易家怡掏出证件给她看后,她才动作缓慢地打开外层铁架门。
几分钟后,白菊凤被带上方镇岳的吉普车,Gary和刘嘉明坐在她左右。
‘飞机吉普’和‘快乐王子’一前一后驶出车库,折返警署。
50分钟后,白菊凤在警署审讯室内招认了自己杀人的事实,但也立即提出需要法律援助,主张正当防卫或防卫过当的辩护方向。
方镇岳步出审讯室,与站在审讯室外单向窗前的易家怡对视一眼,轻声道:
“白菊凤买了去日本的机票,今天晚上的航班。”
家怡抹了把已经半干的头发,摸了摸被岳哥亲过的额头,微笑:
“还好我们捉得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