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征一脸受伤:“你我别离时间如此之长, 你竟如此狠心,对我说这样绝情的话。”
看着周征的脚就要往床上搭,赵泽瑜眼睛直突突:“你在临安戏台子上还没演够吗, 别在这儿恶心人, 还有, 不许弄脏我的床!”
周征饮下一口酒, 轻描淡写地道:“哦,周奕昌知道我在外面唱戏后, 每次我去他都让禁卫军扮成流氓砸场, 我这人心善, 不想打扰人家生意和名声。”
沉默了一会儿,赵泽瑜本能地觉得就此罢手不是周征的风格:“然后呢?”
周征懒洋洋地道:“我自己搭了座戏台,专门给那些禁卫军唱。我觉得我已经很给那老东西面子了,结果他还派人来烧我的戏服头冠。”
他兴致勃勃地凑了过来:“你猜猜我如何做的?”
他兴高采烈, 赵泽瑜看他这番模样却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发堵,勉强道:“你别告诉我你去把南祁陛下的宫殿烧了。”
“知我者, 小瑜瑜也。”
“我去将他的朝服便服都烧了。”
赵泽瑜舒了口气:“总算你还有些分寸。”
周征“切”了一声:“你这小崽儿还担心起我来了,放心,我才不做那等把自己折进去的蠢事,我只想要他们不痛快。”
这宫中赵泽瑜自己都没来过几回, 这会儿乘风又不在, 只好自己翻箱倒柜地找皂角、找中衣, 一边道:“对, 我知道,只要他们不痛快了,你就痛快了。”
看赵泽瑜扒箱子都快把自己扒进去了,周征心情好, 有一搭没一搭地帮着找了起来:“知己。”
乘风知道赵泽瑜身边不留别人的习惯,为了防止有时赵泽瑜在宫中留宿乘风不在身边沐浴缺这个少那个,乘风一早就在赵泽瑜的寝殿中备下了必要的用具,不过这寝殿同原来长新宫的布置不大一样,赵泽瑜颇费了些功夫才找到。
赵泽瑜懒得理这个人来疯自封知己,直接道:“那请这位只想让别人不痛快的殿下告诉我,你没事闲着凑这个圣朝节的热闹做什么,我好像没得罪过你,你不至于大老远地过来就为了让我不痛快……啊!”
猛地和一条吐着信子而且似乎还垂涎欲滴地看着你的蛇对上眼是什么感觉,赵泽瑜自诩颇有几分处变不惊的本事却也被这东西吓得浑身的血直冲天灵而去,险些没把手中的中衣掉到地上。
“周无由,你再拿这种恶心的东西吓我我就将你扒光了扔到外面去!”
周征“啧”了一声,将蛇收回袖子,还不忘嘴欠:“能和大启的安王殿下有一腿,那倒也算不错,写到小曲中倒是能赚上不少银子。”
一想到周征这个花名,再想到这个花名后面那些淫词艳曲,再想到自己的名字将和这种玩意儿列在一起出现在淫词艳曲中,赵泽瑜感觉自己仿佛整个人都不干净了,默默地向后退了一步。
周征:“……”
“没良心的东西,我为了看你一眼费了好大的力气,忍着对周奕昌服了一个月的软,这才能当这个使臣,你就这么嫌弃我?”
赵泽瑜本来正气定神闲津津有味地看着周征跳脚,听到后面却脸色微变,直接问道:“出了什么事?”
还不等周征说话,赵泽瑜想了想今日周征的反常举动,神色愈发严肃。
当日在江湖上同周征结识,一开始他只觉周征是个极为神秘的人,让人不由得好奇却又畏惧于他那迷雾重重。
赵泽瑜并不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独善其身惯了,按说明白此人的危险性应当敬而远之,却不知为何总对周征有一种信任感。
周征看起来像个不着四六的浪荡子,可分寸却拿捏得极好。按说即使他来大启,两人也该心有灵犀地当做见面不识,可周征今日却这般高调,生怕别人不知他在骚扰自己一样。
他知道周征有多么厌恶周奕昌,要他对周奕昌服软有多难。
他眼中不由得带了些担忧,周征却一哂:“小孩子家家的,一天想得恁多,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可是都听说了你的丰功伟绩,你能对着承平皇帝虚与委蛇、小意奉承,我好歹也是能当你哥的人,总不能比你差。”
赵泽瑜想也不想:“谁是你弟?别糊弄我。你对通和帝与我对陛下能一样吗?我时常觉得哪天没准便能听见你效仿北燕女帝的消息呢。”
周征嫌弃道:“好好好,知道秦王才是你哥,我这个孤家寡人是丝毫得不到某个小王八蛋的同情了。”
瞧着赵泽瑜无知无觉的模样,周征心中叹道:“某一日,你会记得的,我对通和帝与你对承平帝其实没什么两样。”
赵泽瑜耸了耸肩:“行了吧,你这种蛊王,同情你还不如逢年过节去给那些得罪过你的人上柱香告诉他们赶紧投胎呢。”
细想还挺有道理的,周征拍了拍赵泽瑜的肩膀:“当真是知己啊。”
这孙子仗着一身神鬼莫测的功力,拍得他肩膀都快碎了,赵泽瑜实在不觉得当他的知己有什么值得自豪的。
赵泽瑜敷衍地“嗯”了两声:“你还没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呢。”
周征漫不经心地道:“也没什么大事,”赵泽瑜松了口气,走到木桶边,打算给自己打些水来,便听周征继续道:“就是你们大启的这位陛下知道我们可能有什么联系了。”
赵泽瑜一口气没上来,木桶直接砸到地上了。
下一刻,外面便有侍卫奔来,在外道:“殿下,发生了何事?”
赵泽瑜捂着差点闪到的手腕,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周征:“无事,本王碰倒了木桶,你们退下。本王要沐浴,所有人不得擅入。”
确认侍卫都退下了,赵泽瑜才瞪着周征:“这般重要的事你还说没什么大事?”
周征意味深长地瞧了他一眼:“年轻人,你当真是十分虚啊。”
赵泽瑜:“……”
怎样能将一个别国皇子不着痕迹地毁尸灭迹?
周征不急不慢,没看到赵泽瑜紧张似的,“当然不是什么大事,他只是知道我们之间有往来,又知道得不祥尽。况且今日我不是解决过了吗?”
解决过了?
“你说的解决过了便是让陛下认为你对我见色起意、纠缠不休?”
“这个理由多么水到渠成,看看,我为了你都牺牲名节了。怎么样?该怎么报答我?”
赵泽瑜无言以对,拍了拍脑门清醒了下才道:“你本来有什么名节可言吗?其话本内容太过于滥情艳俗曾被列为当朝禁书的无由先生?断袖风流之名四海扬名的淮王殿下?”
周征一本正经地道:“那我更亏了啊,纠缠你这种要什么没什么的无名毛孩子,别人都得当我眼瞎了。”
“滚!”
周征站起身,还真准备滚了:“总之,戏台曲目我都给你找好了,怎样随机应变、发挥利用便是你的事了。”
说着他一推窗,轻轻一跃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那窗浑似不曾被支开过一样。
赵泽瑜竖了竖耳朵,这一会儿便听不到任何声响了。
他喃喃道:“这周无由,武功又高了啊。”
一想起周征所说的事,赵泽瑜更头疼了。皇帝根本不知道他出宫的事,回宫后他自认与周征通信极为小心,应当不会被皇帝抓住破绽。
更何况,皇帝若是看到过他们的信,自然知道他们只是说友人好像也算不上友人的联系,周征这套见色起意的说辞根本说不通。
周征这套做法就好像是皇帝知道他们之间应当会有关系,但根本不确定他们什么时候有联系也根本不确定他们之间到底有何交情;
而周征来着一趟又如此做似乎像是知道了皇帝会知道他们的关系于是千里迢迢地赶来给皇帝抛出一个答案一样。
预知吗?
总不能皇帝和周征也做梦了吧?况且他做的那个梦中他和周征可是没什么关系,皇帝若是知道他暗中救下了兄长的儿子还偷天换日让他当了自己的儿子,那他的小命可就不一定在不在了。
赵泽瑜否认了自己的猜测,索性不去想了。
这种事周征不会开玩笑,他没无聊到在南祁已然不够折腾非要跑到大启来折腾这一圈。
实际上,周征也没什么断袖的癖好,一部分还是为了不成婚故意弄得沸沸扬扬的。
等等,周征走时说随机应变,那他是不是也可以效仿周征?
眼见他也要十五了,虽然大多数男子都是十八到二十才完婚,可十五却已然有很多男子父母会给定下婚约了。
他生在皇家,又封了王,虽然不算是大臣们趋之若鹜的,却也不算冷门。
一想到成婚,赵泽瑜浑身哆嗦了一下。
梦中他千推万阻,才以“爱”为由只纳了芳素一人,加之当时芳素有孕,皇帝便也没有强求他在纳芳素的同时娶妻。
说实话,他在梦中别的不知道,和芳素可只是合作关系,两个人晚间都不盖一床被子。
他可是要跟着兄长做一些大逆不道的事,多出来个女人多麻烦,若是再一个不小心被她发现什么,那后果可不堪设想,他可不想因为这个掉脑袋。
况且想想跟着周征去某个地方长见识险些被胭脂埋在里面、最后还是某王八蛋看够了笑话才把他拎到了雅间里,他觉得这个阴影还是很恐怖的。
嗯,明日回去便让乘风联系一下武清锋,让他那日报详细写一番南祁淮王对大启安王的痴恋纠缠。
武功很高的周征现在手里正提着一个被点了穴的人质,落在了一个五人的包围圈中,被五把雪亮的剑指着。
然而包围的人个个如临大敌,仿佛中间那是个什么人间毒王一样,被围着的那个人连个兵器都没有,却轻松得仿佛只是出来遛个弯一样。
周征率先开了口:“唉,你们这动不动便喊打喊杀的毛病是从哪儿来的?你们主子挑你们的时候是只看功夫没看脑子吗?”
几人纹丝不动,连剑尖都没抖一下。
这都是一群木头吗?
周征觉着怪没意思的,无奈道:“你们看不出吗?我若是存心想跑,根本不会让你们围住,便是现在,你们想拦我也拦不住,把剑放下,有话好说。”
这几人对视一眼,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是真的,其中一人道:“你先把人放了。”
周征笑道:“那带我去见你们主子,我知道你们主子是谁,他应当交代过你们如若我要见他不要阻拦罢。”
说着他便把手上的人放了,也不担心他们变卦。
半刻钟后,周征溜上了一棵大树,一片羽毛似的飘了下来,看着无人把守的殿门,推门走了进去。
“秦王殿下,久等了。”
作者有话要说:承平是大启皇帝现在的年号,通和是南祁皇帝现在的年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