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睁眼看看吗？
云砾内心愈发动摇。
他以最后一丝理智，控制着自己继续闭眼。
但天赋飞快弹出的大量黑色文字还是出现到他眼前。
【哥，你在玩游戏，木头人游戏！你还记得规则的吧？】
【哥！你冷静，一定要冷静啊！别动，千万别动！不能睁眼的，一小条缝隙都不能，你千万别冲动！】
【哥，你在这里加入它们，你解锁的结局可能会很可怕的！我也要跟着你受苦哇，哥，你别动！】
刷屏式的黑色文字一度转移了云砾的注意力，让云砾更清楚地记起自己在玩游戏的事。
那些声音，都是虚假的。
他能看到的，也该会和他想象的毫无差别。
但萦绕在他耳边的声音，似乎感知到他所思所想，说出的话渐渐改变。
“小砾，你当真这么狠心吗？你难道忘了，当年我和你妈妈是怎么出事的吗？如果不是你……好不容易，我俩才穿透生与死的距离，来到你身边，和你进行最后道别，你竟然这样……罢了，罢了……”
“是啊，小砾，你太让我和你爸爸失望了……”
声音越来越远，仿佛只要云砾稍有迟疑，再不睁眼，就永远无法见到那两道身影。
【哥，别中计，他们都是假的。】
【假的，别动！】
【别动！】
云砾确实没动。
空间中的神秘声音迟迟不肯说出“请睁眼”三字，明摆着要让他继续经受幻听考验。
然而这会儿的云砾，非但没有被那两道声音说出的话影响，还隐隐有些想笑。
如果是当年的他，忽然听到这样的话，或许会立刻情绪崩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怎样的事。
但过去了十几年，这十几年间，还有其他亲人的安抚，他早已明白一个道理。
莫说当初的事与他那一通通讯无关，即便有关，他的父母也不可能对着他说出这样的话。
隐匿在暗中的存在想挑起他的愧疚心，让他崩溃，反而让他愈发冷静。
这是游戏。
他默默做着深呼吸，数着心跳声，确认自己心跳恢复寻常后，又分辨起了空气中逸散的复杂香料味道。
八角香味固然霸道，将其他味道都压制住了，但仔细分辨，云砾还是嗅出了另一些味道。
桂皮独有的甜香、花椒辛麻的刺激芳香、草果辛中混着苦的奇异浓香、小茴香能通窍的辛温香、孜然这种能令人立刻想起烤架上滴着油的羊肉的辛麻有带点甜的香味……
“请睁——眼！”
三个字说的很慢。
尤其“睁”字，被拉了长长的尾音，几乎都要教人等得不耐烦了，才陡然弹出“眼”的音来，急促消声。
云砾确定神秘声音真的说完了，才睁开双眼，赶紧寻找离自己最近的木头人。
他之前不能动，但木头人不受影响。
所有木头人都离他远了好多，只剩木头人身上散发的味道，在这空间里不住飘散。
久入鲍鱼之肆，不闻其臭。
云砾若在这香料味道混杂的地方待久了，要分辨出木头人身上带着的淡淡香料味道，难度必将大幅增加。
又有神秘声音响起的时间过于没规律，说话速度要快还能快得惊人，云砾也不敢过□□猛地奔跑，只能快步走向木头人。
“一二三，木头人。”
神秘声音又响起。
不过这次说话语速正常多了。
云砾站得稳稳当当，闭着眼，等着幻听出现。
这回他有心理准备了。
那些声音，要攻击的，都是他心灵上的脆弱项。
只要他把持住心态，幻听就奈何不了他。
但什么都没发生。
他只是站立了一小会，都不知道有没有一分钟。
“请睁眼。”
云砾险些要怀疑这是神秘声音玩的新把戏，打算用这种办法骗他睁眼。
【哥，放心吧！捣乱的坏家伙被赶出去了，快点抓木头人，冲鸭——！】
云砾眉头一挑，步伐加快。
虽然还不大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结合怪谈城表里世界的区别，以及他的世界莫名其妙出现一个这样的游戏，他还是猜得着，这地儿存在多个相争的势力。
有些势力在帮他们，像管理司，只要他们表现得出具有帮助表世界对抗污染的价值，管理司就不会吝啬给予他们更多帮助。
还有另一些，他可能还接触不到的势力，也应该在暗处帮助着他们。
当然，捣乱的也有，一如那标记了他的特殊存在。
木头人的行动速度着实慢，再加上这里的空间不算多大，云砾一放开胆子行动，很快就抓住一个木头人。
云砾的手刚碰到木头人，木头人立刻维持着被抓住那刻的动作，一动不动。
“嘻嘻~”
诡异的笑声回旋。
这道分不出男女的声音，透着目空一切、只想尽情玩耍的放纵恣意。
“恭喜你抓住一名木头人、请你在三分钟之内判断出它身上携带了什么香料的味道。判断正确，你将得到它的所有权。判断失误，嘻嘻~”
笑声愈发诡异。
“就轮到木头人来抓你啦。呀呀，我还真期待你被抓住，然后变成我的木头人啊。友情提示，身份互换后的木头人速度可不像现在这样慢，相信我，你跑不过它们的。”
云砾眸光微沉。
他凑近自己抓住的木头人，仔细分辨它身上散发着的淡淡味道。
不大好判断，这木头人身上的携带香料味道特别淡，在周围愈发浓郁的复合香料味压制下，着实不好分辨。
香料以辛香为主，但不同的香料，其味道总不相同。纵然相似，也会存在细小差别。
重味如八角，一颗就很霸道了，淡味如香叶，有些嗅觉不灵敏的甚至觉得它闻起来没什么味道……
云砾陡然振奋。
对，香叶！
没什么刺激的辛香味，淡淡的，似乎有点苦，但苦中又有挥发的淡香，有晒干树叶的感觉，这肯定是香叶！
云砾才将自己的判断说出，他抓住的木头人立刻缩小成一个只有他巴掌大的木雕，被他握在手里。
“恭喜你已获得第一个木头人。你可以留在此处继续挑战，也可以随时退出。下次进入，你将必须抓住两个木头人，才能获得退出游戏资格。再下次，三个……逐次递增~那么，你现在要离开吗？”
诡异的声音问最后那句话，问得颇不甘愿，就差直说让云砾留下来继续玩。
云砾低笑一声：“当然不离开。继续吧。”
趁着现在已经拥有了随时可以退出的资格，他肯定得留下来试一试，看能不能多抓到几个木头人。
一个木头人员工不够干活的，多几个也无妨。
下一次进来，离开的门槛提高了，还有在暗处捣乱的家伙也有可能给他增加难度……太危险了。
幽光闪过。
云砾手中的木雕失去踪迹。
“你捕获到的木头人‘香叶’已发放至餐厅柜台。游戏继续。”
声音响起的同时，四周游荡者的那些木头人和云砾间的距离陡然被拉远，游戏空间得到扩张。
云砾深吸一口气，继续冲上前。
抓木头人咯！
果皮香味的，还用想吗，陈皮！
辛辣椒香，但没有花椒那种辛麻感……黑胡椒？没错了，白胡椒要清幽一些，这肯定黑胡椒。
带一点烟熏味，细嗅之下似乎还能散发出清凉感的独特辛香，草果没跑了。
随着被抓到的木头人数量增加，游戏空间不断扩大，场上活动着的木头人减少，云砾奔跑了几回，始终无法再靠近一个木头人，他唯有遗憾地选择退出游戏。
这次一共抓到四个木头人，暂时够用了，他这老板可以当得悠闲一些，将更多精力放在研发新菜，或者给特殊客人制作品质更佳的菜肴上。
游戏空间的黑暗逐渐褪去，此前只存在于云砾感知中的餐厅桌椅等陈设陆续显现。
天知道之前云砾一边跑向木头人一边感觉到自己要撞上某些东西，然后又没真的撞到什么，这感觉有多奇怪。
在黑暗彻底散去前，云砾听到那诡异声音。
“下次再来玩啊。”
云砾只觉身体重了一重，可等他再仔细感知，又感知不到什么了。
天赋很自觉出来答疑。
【你又被标记啦，不过这个标记有点好处，你下次再开启木头人游戏，独木轮就会第一时间知道，并关注你的游戏进程，这样一来，刚开始捣乱的坏家伙就不容易干涉你的游戏啦！】
“独木轮？”
【和流浪马戏团的造梦师差不多，独立于怪谈城，却又和怪谈城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存在哦。造梦师不定期带着流浪马戏团来到怪谈城中，为大家奉上精彩的表演，给大家带来愉悦的心情，独木轮则会为在他游戏中获胜的人，送上独特的木头制品，木头人只是其中之一。】
【对噢，哥，我刚想起来啦！】
天赋陡然兴奋，文字刷屏速度起飞。
【第一食馆以前有一些特制的砧板、擀面板、擀面棍、木汤勺、木碗筷之类的东西，全是从独木轮那里赢回来的！这些都能对菜品进行加成哦，哥你要不也试试？独木轮好像对你挺有兴趣，你和他聊聊天，指不定他能给你弄来新游戏，让你早日赢来木头厨具木头餐具呢！】
云砾面无表情地看着柜台上的木雕。
天赋说的事情听着好，但只要一想难度，他就知道，自己不能飘，得先增强实力。所有玩家都有的游戏系统肯定最照顾游戏进程，让玩家们不至于玩脱节，他当然不会主动挑战没必要的高难度。
还是先处理好木雕，让它们变成能干活的木头人。
四个一模一样的木雕排成一排，单用看，根本分不出哪个是哪个。
不过有淡淡香料味道飘散，让云砾依旧能借此确定木头人身份。
四个木雕从左到右，分别是香叶、陈皮、黑胡椒、草果。
有血色的系统提示，只要他将手指按在木雕眉心，就能启动木雕。
云砾瞧瞧自己食指，率先按向香叶眉心。
也没光芒闪过之类的特效，柜台上的木雕就这样到了柜台外，规规矩矩地站着，傻呆呆地和他打招呼。
“老、板、好。”
一字一顿的说法方式，让它显得更呆了。
“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云砾如法炮制，启动了另外三个木头人，又简单测试过它们的功能。
总的来说，它们只是说话慢，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偶尔显得有些呆，但真活动起来了，手脚相当麻利。
云砾若想让它们做菜，就得先给它们演练一遍，录入相应模板，它们才懂得如何按模板操作。
但一道菜的最终品质，往往会受到原材料、天气等综合因素影响，高明的厨师在做菜时必须见机行事，不能刻板操作。让木头人来做，肯定做不到见机行事，最终必然导致成品味道有所欠缺。
云砾想了想，还是将它们全带入后厨，先给它们录入弹弹面的模板。
这道菜简单，及时盖得住锅盖、拿得起粉篱、就算完成大半。而且需要用到的调味全部可以云砾提前解决，交由木头人来做，效果应当不差。
结果也如云砾所想。
最后出品的五碗面，云砾各自尝了一口，确认味道，余下的全进了小山肚子。
今日可谓小山个人盛宴。
云砾一道道菜地给木头人录模板，他每录一个模板，就出品五份，云砾各自尝一口，剩下的都给了小山，直把小山吃的更疯狂地咽口水。
小山消化能力太强，吃多了，非但不觉得饱，还因为美味而胃口大开，愈发渴望进食更多食物。
等云砾将模板全部录入完毕，也到该准备晚饭的时间了。
云砾盘算了下，心中已有菜谱。
其他人的也罢了，他今晚只想吃一个酱油炒鸡蛋。
那是他回忆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