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023章 国子学(八)

和死对头奉旨成婚后[重生] 若兰之华 5091 2024-07-27 08:19:58

如副监正所言值房条件简陋,只有简单的桌椅和一张行军床,热水要到隔壁间用炉子自己烧。

但于卫瑾瑜而言已经足够。

他并不打算擅自动里面的东西,只需有一张书案,一盏油灯能够坐着读书就行。刘掌事嘱咐:“后日圣上要过来巡视监中四处都是锦衣卫公子若无急事,就待在屋里,别随意走动。今晚有个杂役,出恭时险些被当做刺客擒下。”

卫瑾瑜点头应了。

刘掌事特意留下了值房的钥匙。

“等明早公子离开时,锁上门到值房把钥匙归还给在下便可。”

卫瑾瑜再度点头朝掌事致谢。

等掌事离开卫瑾瑜简单打量了眼屋子发现里面靠墙的地方摆着一面书架。卫瑾瑜走到书架前,见上面除了常见的经史子集还摆放着许多兵书有些都是稀世孤本,他只在书上看到过一鳞半爪的记载连国子监的藏书阁都没有便猜测多半是出自江左顾氏的藏书阁。

卫瑾瑜站了会儿没有碰继续坐回案后看自己的书。

另一厢谢琅忙完一天繁重公务,和吴、王二人一道打马回府。

已近宵禁出国子监时,谢琅特意往藏书阁方向瞥了眼,见里面灯火已经灭了,收回视线,向守卫出示腰牌,出了大门。

街道空旷,行人寥寥,只有一个老翁还在支着棚子卖馄饨,吴韬和王斌都停下来要打包一份带回家。

吴韬要带给家中的母老虎,好让对方宽恕自己晚归的罪过,今夜不至于被赶去书阁睡,王斌则自己吃。

谢琅在一边屈尊等着他们,吴韬笑呵呵问:“大人不给夫人带一份么?”

谢琅一愣,旋即冷漠道:“本帅不惯着他这坏毛病。”

他想和毒蛇玩玩不假。

然而特意带吃食,是极亲密关系之间才会发生的事。

白日国子监里,不过顺手而为,晚上再带一份,还大老远地骑马带回去,未免显得他往前贴得太厉害了。

他岂能如此自贬身价。

传到卫氏耳中,岂不成了笑话。

吴韬由衷钦佩殿帅大人治家规矩之严厉,便不敢再多嘴。

谢琅回到府中,见东跨院黑着灯,屋里屋外安静地不像话,才知卫瑾瑜竟没回来过夜。

“在监中留宿?”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问出这句话。

他怎么不知道,国子监里还有给学生留宿的地方。

“是。”

孟祥点头,回答他困惑:“是公主府那位明护卫带回的消息,应当错不了。”

“哦对了,那位明护卫如今在北镇抚当差,今夜也要值夜,传完话就匆匆出府了。”

谢琅意外。

接着在心里哂笑。

这主仆二人,倒是一个比一个能耐。

一个小族庶子,竟悄无声息地进了北镇抚,他到底是低估了他这位夫人的手段。

那样柔柔弱弱惯会装可怜的一副面孔啊。

顾、李二女官照旧让人备好了浴汤,谢琅脱掉衣服,迅速沐浴了下,回到寝室,望着空荡荡的床帐,头回觉得有些不适应。

那样一条深不可测的毒蛇,不躺在他枕边,难道不是好事么。

他应当高兴才是。

这么大一张床,他自己睡,还舒服呢。

谢琅踢掉靴子,自在外侧躺下,动作间,不意扯着肩上牙印,又一阵疼。

少了一个人,连枕席都是冰冰凉凉,没有一丝温度,谢琅于黑暗中望着帐顶,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古怪念头。

莫非是因为他昨夜把人欺负哭了,今日才故意使性子不回来睡觉?

呵。

他平白被咬了两口,血淋淋两排牙印还在肩上臂上印着,都没说什么呢。

果然是世家大族娇养出的臭毛病。

谢琅晃晃脑袋,摒弃杂念,让自己专注入睡。呼吸间,不意又捕捉到一缕幽芳,他顿了下,才明白,是那人留在枕头上的味道。

**

转眼到经筵日,天盛帝仪驾于辰时准时抵达国子监。

这位皇帝身体虽羸弱,但继位以后,十分勤勉好学,宫中文华殿每隔半月,便要举行一次经筵,风雨无阻,供陛下聆听。

天盛帝已经很多年没到国子监听过经筵,仪仗自然浩大,除了凤阁三位座主,司礼监掌印大监黄纯,两名已经成年的皇子雍王、赵王亦在随行之列。

后面还跟着浩浩荡荡一群文官。

监正率领两名副监正和所有监中职事、学子跪地恭迎圣驾。

天盛帝一身明黄龙衮,看起来心情不错,与众人寒暄了两句,命起,便直入经筵堂。

距离经筵开始还有半个时辰,学生们都在外恭候。

“你便是今年以第一名成绩考入学监的宁州解元苏文卿?”

大皇子,雍王萧楚桓落后两步,来到了站在第一排的苏文卿面前。

苏文卿垂目,恭谨应:“正是学生。”

萧楚桓直接从腰间摘下一块玉佩,放到苏文卿掌中:“好好表现,本王等你会试好消息。”

萧楚桓生母早亡,自幼养在继后卫皇后跟前,背靠卫氏,十分勤奋上进,从封号“雍”字就能看出皇帝对这个儿子的偏爱,抑或说,对卫氏的倚重。

卫皇后多年无所出,朝野上下都明白,太子之位,多半要落到这位雍王头上。

雍王这两年也在大肆培养自己的势力,拉拢各路朝臣,为将来入主东宫做准备。

苏文卿是本届状元热门人选,雍王此刻赠苏文卿玉佩,是何用意,不言而喻。

这立刻引来赵王萧楚珏的不满。

萧楚珏是贵妃裴氏所出,正儿八经流着世家大族血脉的皇子,在萧楚珏眼里,萧楚桓这个皇后养子和玉器店里裹着一层华美包装的赝品差不多,身体里流的是卑贱的宫婢血,根本没资格跟他相提并论。

萧楚珏也在为争太子位培植自己的势力。

见状讥讽道:“大哥也太猴急了些,正经朝臣也就算了,怎么连个八字没一撇的学生也要拉拢。”

萧楚珏手下谋士不少,自然也听过苏文卿之名。

他嘴上讽刺着,心里已经在暗暗筹谋,如何使手段把人抢过来。

萧楚桓可不是好性儿,背着手,正要反击,视线一调转,猝不及防看到一道绝不可能出现在此处的身影。

即使隐在人堆里,亦如月亮般扎眼。

他眉峰一挑,慢慢走到了最末一排。

“瑾瑜?你怎么在这里?”

问完,他自己先反应过来。

“哦,难怪云昊近来日日发疯,连本王的帖子都拒接,原来卫氏的名额,给了你。”

雍王萧楚桓微俯身,嗅着那雪腻颈侧诱人的草木幽芳,忍着一口咬下去的冲动,低声笑:“即使进了这里又如何呢?你要拿到大考第一名,才有资格获得特赦,参加会试。即使真的能参加会试,取得名次,想要入头甲,还有殿试那一关呢。你觉得,父皇会让你通过考试么?若本王没记错,父皇现在都不愿见你吧。”

萧楚桓背靠卫氏。

他声音低到只有当事两人可以听见。

在其他学生看来,这位雍王只是举止与卫氏嫡孙亲密了一些,再正常不过。

卫瑾瑜转眸,直直看着雍王,好一会儿,薄唇如雪翕动,道:“那殿下,便拭目以待吧。”

雍王被少年眸底乍起的寒芒扎的一怔,接着长眉陡扬起。

正要再开口,余光忽瞥见有什么东西闪电一般朝自己扑了过来,萧楚桓吓得后退两步,悚然望着落在面前的一只通体紫色,正气势汹汹盯着自己的猞猁。

“这是……”

他声音都抖了起来。

“不懂事的畜生,让殿下受惊了。”

谢琅一身绯色绣白虎蟒袍,不知何时挎刀出现在了廊下,身后跟着吴韬、柳龙二人并一列荷枪带刀的玄虎卫。

雍王万千咒骂之言,都于那袍摆仿佛都在散发着杀意的寒门世子玩味注视里咽了回去。

“啊,紫色猞猁极为罕见,且攻击性极强,没想到世子竟能驯服这等神物。”

雍王施施然换上一副笑容,满目赞赏地看着那傲然立在地上的紫色猞猁。当然,他心底里对这种凶物毫无兴致,不过说两句漂亮的场面话。

“养着玩儿而已。”

“红奴,过来。”

谢琅叫了声,猞猁立刻乖顺回到他身边。

萧楚桓背负着一个贤王名号,和不少人打过交道,但唯独没挨过北郡谢氏的边儿,一则谢氏手握兵权,他若公然结交,容易引起圣上忌惮,二则,这位北郡小侯爷的名声,实在太恶劣了,他摸不准对方喜好,有些惧怕和对方打交道。

譬如这只紫色猞猁,就让萧楚桓在对方身上看到了一股接近残忍凶悍的原始野性来。

世家子弟,豢养些珍稀兽类也是常见的,但大都是以赏玩为目的,谁会豢养这等野性未驯的凶兽,一个不慎要咬死人的。

倒是赵王萧楚珏皱眉道:“世子,这等凶物,怎么带进学监里来了?万一惊着父皇圣驾可如何是好?”

吴韬代答:“回殿下,这是殿前司兽营里的,捉回来三个月了,脾气傲,没人敢靠近,没成想世子只用两日就给驯服了。殿前司一共二十头猞猁,全部都经过专门训练,最擅追踪,往常出任务,都会带上几只。”

萧楚珏没话说了,只不着痕迹退了两步。

谢琅视线落到卫瑾瑜身上。

对方轻抿着唇,肩背挺直,乌眸黑白分明,和其他学子一样,目不斜视望着前方,仿佛方才一切都与他无关。

经筵正式开始。

天盛帝端坐于铺着明黄软垫的主座,黄纯侍奉在侧,章之豹挎刀站在御座左前方,谢琅主要负责外围布防,行完礼,要退下,皇帝却道:“交给其他人办就是,你也留下来听听。”

谢琅恭敬应是,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找了个空位,席地而坐。

其他随行官员,除了凤阁三位座主有圈椅,皆是统一坐席,监正则带着所有学生席地坐在文官们之后。

今日主讲官皆是翰林院精挑细选出的大学士,主讲《礼记》,天盛帝听得入神,屡屡点头表示赞许,听到半途,忽同卫悯道:“朕记得,当年首辅第一次入东宫为朕讲学,讲的也是《礼记》。”

卫悯抚须点头:“陛下好记性。”

天盛帝感叹:“非朕记性好,而是太傅讲的实在出彩,如今这些年轻学士虽也不错,但远不及太傅当年呀。”

他不知不觉,把称呼改成了“太傅”。

卫悯似也有动容,道:“陛下如此说,是臣之荣幸。”

天盛帝笑道:“但首辅的板子,也真是厉害,朕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掌心发疼呢。但其实朕并没有挨多少,大部分板子,都是三郎替朕挨了……”

天盛帝一默,突然止住了话音。

卫悯面色如故,没有接话。

气氛顿时有些冷,连侍讲官都险些吓得丢了手里的书。

好在次辅韩莳芳打趣着道:“陛下此言差矣,真论起打手板,青樾可比首辅严厉多了。陛下可知,如今上京人家吓唬不听话的小孩都用什么话。”

天盛帝果然露出感兴趣神色。

韩莳芳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顾阁老要打人。”

他一句浑话引得君臣开怀大笑,满室黏稠的尴尬也一扫而空。

天盛帝目光扫过一众席地而坐,认真聆听的官学生们,道:“尔等都是大渊未来栋梁,记住今日讲学内容,务必克勤克勉,秉心持正。”

接下来是赐赏环节。

在宫中经筵结束后,所有参与的大臣和讲官都能吃到一顿天子御赐的丰盛宫宴,吃完还有金钱抓,宫外没有这个条件,便改成了赐赏。

顾名思义,就是天盛帝根据每一位侍讲官的表现,评定出优良,分别给予不同的赏赐。

今日天盛帝心情好,直接给了全优,所有侍讲官,无论职位高低,全部赏一百金。

众侍讲官伏地谢恩,宫人则捧着盛着金子的托盘上前,将赏赐分发给每一位侍讲。学监内的乐官已奏起高雅的宫乐,和这君臣和乐之景,气氛融融,一切有序进行。

着青色宫装的宫女低眉垂目,双手高举黑漆托盘,鱼贯上前。

站在御座左前方的章之豹眼角余光忽凌厉一闪,大喝一声:“站住!”

然而为时已晚,被他喝止的青衣宫女直接自红布盖着的托盘内抽出一柄匕首,朝前方皇帝扑去。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天盛帝望着那迎面刺来的利刃,面上血被一瞬抽干,本能往后仰去。

“护驾!”

三位座主几乎同时站起,顾凌洲直接拍出一道凌厉掌风,然而依旧晚了一步。

“噗嗤。”

血溅了天盛帝一脸,沿帝王雪白面孔蜿蜒流下。

几乎同时,一玄一绯两道身影已腾跃而至,两柄长刀,同时没入了那宫女体内。

卫悯勃然大怒:“留活口!”

天盛帝身体陷在椅中,粗重喘了口气,明明是薰暖的春日,手脚却如坠冰窟。血已经淌到了他明黄襟口,但皇帝后知后觉发现,他身体上并无任何疼痛,不由低眼,隔着眼前垂挂飘荡的血色,意外望着关键时刻扑上来,挡在他身前的素袍少年。

“瑾瑜?”

卫瑾瑜捂着受伤的胳膊,爬起来,跪了下去。

“陛下!”

“父皇!”

赵王、雍王、卫悯、韩莳芳围上去,紧接着是腿都吓软了的文官们。

天盛帝摆手示意自己无事,视线仍盯着垂目跪着的少年,同卫悯道:“朕无事,首辅,先带瑾瑜去治伤吧。”

卫悯应是。

谢琅哐当收回染血的刀锋,眼睛一眯,若有所思望着那垂眸跪在地上的人。

这功夫,锦衣卫已经一拥而上,将刺客摁倒地上,章之豹眼底杀意弥漫,一步步逼近那犹仰着面、傲然凝视他的宫女,如果目光可以化作实质,那宫女已经被他绞成肉酱。顾凌洲在一旁沉肃吩咐:“好好审,务必查出她幕后主使——”

话音方落,只见数道乌血自那宫女七窍流出,人已暴毙,气息全无。

两边锦衣卫大惊:“怎么可能,明明已经掏出了她口中毒药……”

谢琅观察片刻,沉眉道:“应是事先就服了毒。”

黄纯呆若木鸡立在原地,待看清那宫女长相,骤然变色,继而颓唐跌倒在地。

监正并两名副监正已以额触底,伏跪于地,抖个不停,学生们亦惶恐不安看着眼前情景。

章之豹忽转身,朝着皇帝单膝跪落,一字字,掷地有声,清晰道:“经筵堂内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匕首,臣请封锁学堂,凡今日进出经筵堂的人员,全部关押重审。”

众人哗然变色。

礼部尚书抖着花白胡子,指着章之豹:“章指挥使好大的威风,你的意思是,要脱了老夫这身官袍,对老夫上刑么!”

随行文官大半有世家大族背景,堂中学子也半数都是世家子弟。

真要将所有出入人员关押重审,章之豹必将得罪所有世家!然章之豹竟不为所动,坚持道:“臣请命。”

“章兄,你可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啊。”

礼部老尚书讽刺。

矛头所指,正是吏部侍郎章临。

一下得罪这么多世家,章临惶恐至极,但碍于在君前,又不得发作。

天盛帝已经恢复了一些气色,对于章之豹的请命,他没有立刻答复,而是问:“三位阁老如何看?”

三人沉默着,显然也犯起难。

刺杀皇帝,是十恶不赦,诛杀九族的大罪,轻飘飘揭过肯定不行,但如果真大张旗鼓严审,又牵连太广。

卫悯身为首辅,先开了口:“事涉陛下安危,绝不能姑息,然也不宜太过张扬。区区一个宫女,就算有胆量刺杀陛下,也不可能轻易办到,必有同党在暗处相助,老臣以为,应当先查明刺客身份,再顺藤摸瓜,揪出其同党。”

顾凌洲则道:“黄公公掌管着内廷二十四监,这宫女身份,应当没人比黄公公更清楚罢?”

他目若寒电,字字诛心。

已经瘫倒在地的黄纯哆哆嗦嗦爬到天盛帝跟前,再无半分司礼监掌印和内相气势,哭着道:“是奴才失察!奴才有罪!奴才罪该千刀万剐!请陛下重罚奴才!”

所有随行宫女太监,都是黄纯亲自挑选,出了这样的事,无论幕后主使是谁,黄纯都难辞其咎。

天盛帝并不看黄纯,听着那尖细哭声,眼里甚至带了厌恶。

“韩阁老怎么看?”

天盛帝问一直没发表意见的韩莳芳。

韩莳芳沉默须臾,斟酌道:“臣以为,章指挥方才提到的一件事很值得注意,刺客所持匕首,究竟是如何出现在经筵堂的?据臣所知,所有宫女太监进入经筵堂,都是经过严格搜身的,北镇抚亦提前一天封锁经筵堂,将堂内各处都仔细搜检过数遍,锦衣卫为陛下办差多年,章指挥又洞察秋毫心细如发,这样简单的小事,定然不会出现疏忽。”

韩莳芳话没有说完,但众人已听懂其言外之意。

宫女进入经筵堂不可能携带利器,但又能持匕首刺杀陛下,多半是有内应,提前将匕首藏进了堂中。且手段高超,避过了锦衣卫耳目。

卫瑾瑜原本沉默跪着,听到此处,忍不住抬头,看了眼韩莳芳。

韩莳芳对着皇帝,用平日莳花弄草的温和语调道:“臣同意章指挥所请。不过,臣认为,范围应当缩小一些,把嫌疑人锁定在北镇抚封锁经筵堂之后,陛下进入经筵堂之前,曾经进出过经筵堂的人。如此,既有利于审讯,又不致伤及无辜。”

顾凌洲问监正:“韩阁老说的这个时间段,都有何人进出过经筵堂?”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反馈
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