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括带来的那些小弟就只剩下了两个站在他身后,一副生死相依、瑟瑟发抖的模样,不得不让人怀疑是他们腿软走不动道了。
黎括:“……”
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伤心。
门外,小弟们跑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毫不犹豫,逃跑的速度快得仿佛一排五颜六色的鸡毛掸子成精。
直到跑进一条小巷子里,一群小弟才停下来喘气。
一个挑染酒红色头发的小弟双手撑在膝盖,舔了舔嘴唇,干巴巴说:“我们就这样扔下老大,会不会太不仗义了。”
“那不然怎么办,再去住院?我一想到医院的伙食,我都怀疑自己出家了。”
“可是,护士姐姐好温柔好漂亮。”
“那你跑个屁,不应该跟着老大同甘苦共患难吗?”
“哎呀,这不是看着你们都跑了,我就顺便也跑了嘛。”
“老大会不会怪我们不仗义,回头找我们算账怎么办?”
“找我们算账,也比落到姓裴的手里好,老大至少还会顾念着我们是他小弟高抬贵手,姓裴的可是会下死手的,我之前腿被他打断,现在看到他还隐隐作痛呢。”
“我也一样,之前肋骨被他打断两根,一看到他,喘气都觉得痛。”
“我也屁股痛……”说完了,可能是怕大家误会,他补充说,“上个月裴渡踹大哥时,我替他挡了两脚。”
“……”
“……”
静默一片。
过了一会,嘴嗨的那位小弟默默说:“我可能会死在老大手里了。”他捂住了脸。
想到他嘴嗨的程度,其他小弟投来与看死人无异的目光。
“不会的,老大还是懂法的。”一个小弟安慰说,“大概只会到半身不遂的程度,性命应该无碍的。老大人傻钱多,在金钱方面,从来没有亏待过我们,不然我们干嘛跟着他,不图他一个出手阔绰图什么。”
“……”
在场小弟没人否认,他们图的就是钱。
一时间,又是沉默。
独自面对人间疾苦的黎括,心里把那群小弟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群不靠谱的混账玩意,嘴嗨完惹祸丢给大哥,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了,别是裴渡派来搞他的卧底吧。
早知道就不带这些玩意充场面了,打球要什么排场,打得裴渡颜面扫地就好了嘛。
黎括无比想穿越回一个小时之前,重金求一个不带小弟装逼的自己。
不过,面子也不能当饭吃,住院的滋味不好受,保命要紧。
要不,他也喊裴渡这孙子一声爸爸好了?
可是这里,还有这么多人躲着看热闹,他要是敢叫,不等明天,全惊露市都知道他黎括是个孬种了,但要是换个没人的地方再喊爸爸……不行不行,裴渡不可能答应的,裴渡的目的就是羞辱他,怎么可能会答应。
黎括内心天人交战。
他忽然想到了那些个古老的典故,那个什么信受过胯下之辱,还有那个什么勾践卧薪尝胆,他一声爸爸好像也算不得什么大耻辱,他就不信有人敢当他面笑话他,要是真有人敢,他就把在裴渡身上受到的羞辱报复在笑话他的人身上。
不行,让他叫裴渡爸爸,这跟要他去死有什么区别。
黎括不明白,同样是Alpha,为什么他就要被裴渡压得翻不了身,不就有一个白手起家的巨佬父亲和一个背景雄厚的名闺小爸嘛。
在十五岁之前,整座惊露市可是他黎括的天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走路倒着走都没人敢对他指指点点,自从裴渡来了,他只能屈居第二,就连一些平日里崇拜他、喜欢他的Omega和Beta都移情别恋喜欢上了裴渡。
就连他小爸也总是告诫他,对裴渡要客气些,别总找人麻烦。
他偏不听,他就要找裴渡麻烦,看他那拽的二五八万的态度,早不爽了。
“三、二......”球杆抵着黎括胸口,裴渡倒数着,步步紧逼。
黎括打算来个鱼死网破时,突然一只手抓住了球杆,桌上有白色的顶灯光落下来,打在那只手上,手背苍白,淡紫色的血管脉络在皮下清晰可见,指节细长,指尖透着粉。
无论是手还是手的主人,都秀气之至。
“你敢管我闲事?”裴渡冷着眉眼看向阻拦他的少年,矢车菊蓝色的眸子迸射出深寒与一闪而过的怒意。
“不敢,黎少没有要挑衅的意思,他其实是见裴少喜欢的人出国了,怕您会难过,约您打球散散心,没有恶意……”闻凇意说到一半,可能是编不下去了,闭上了秀气的唇瓣。
见有人冒着得罪裴渡的风险帮自己,黎括愣了一下,刚想说这位英雄好汉,等我度过这次难关,一定会好好报答你——就被闻凇意的长相给干懵了。
来这打了一下午的球,竟然没发现这少年竟然和莫瑜长得很像。
长得根本就不是几分相似,而是太他妈像了,说亲兄弟都有人信。
但黎括和莫瑜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竹马,莫瑜有没有兄弟姐妹,他能不知道,除非眼前少年是莫瑜他爸在外头的私生子。
黎括是个能屈能伸的,当下有人给他台阶下,他当然下,顺势说道:“裴渡,我也是看你追求莫瑜爱而不得,才想出了这么个办法。我们算是同病相怜吧。”
“谁和你同病相怜,成语不会用就闭上你的嘴。”
黎括:“……”闭就闭,老子忍忍忍。
裴渡话锋一转,对黎括说:“不过,看在你有心讨好的份上,今天这事儿,就算了。”
球杆从闻凇意手中抽回,上抬,细杆那头,挑高了闻凇意下巴,裴渡不屑地打量了几眼闻凇意眉眼,球杆又顺着喉结,慢慢往下,最后停在了小腹处,轻轻点了点。
“劣质,形似神不似,你不及他万分之一。”裴渡说完,把球杆往桌面一扔,抬步离开了台球室,很快,台球室外传来了轰鸣作响的引擎发动声。
眼见请来的煞神走了,黎括擦了擦脑门的汗。
羞辱不成反被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真是倒霉透了。
死里逃生,人总是会在第一时间感激那个出手相助的人,黎括也不例外,虽然他成绩差,虽然他蛮不讲理,虽然他人傻钱多,但也知道,尊严之恩,定当涌泉相报。
即便对方长着令他惧怕的脸,但也因为救过他的尊严,而被强行忽略了,胳膊搭上闻凇意肩膀,黎括发现这少年Beta连身高都和莫瑜差不多,修长匀称,身姿如劲松玉竹,看着就气质非凡。
“谢了啊兄弟。你放心,我也不是个不懂得感恩的人,你救了我,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最好的兄弟。”虽然这张与莫瑜相似的脸让他打心底里发怵。
莫瑜看不上他,难不成看得上裴渡,要是看上裴渡,还至于出国嘛,想到这些,黎括心里平衡了一些。
再瞧着Beta与莫瑜相似的脸庞,少了些心烦和抵触,要不是眼前这个Beta,他得把自己的脸面丢到裴渡脚下任他踩了。
对黎括来说,命很重要,面子同样重要,二者缺一不可。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你和裴渡那王八蛋喜欢的人长着同一张脸?”黎括只差没在脸上写满了问号。
闻凇意盯着裴渡离去的背影,垂下眼帘,嗓音淡淡:“他和他的那些小弟在门口说我和那个莫瑜长得很像,他又说珍珠和鱼目之间有什么可比的,那些小弟说他眼光顶好。”
简而言之,外人给的线索足够多了,猪脑子都能猜测出来。
“啊这……”黎括摸了摸脑袋,“鱼目和珍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将它们放在一起作比较?”
闻凇意:“……”
闻凇意一时间也答不上来这个问题,他觉得要是回答了,就是他脑子有问题了。
黎括身后两个誓死相依的小弟,其中一个替闻凇意给黎括答疑解惑:“老大,鱼的眼睛和珍珠长得很像,但鱼眼睛不值钱。”
黎括听完,恍然大悟,猛地一拍台球桌,在场好多人、包括闻凇意吓了一大跳。
黎括忿忿不平说:“真是岂有此理,鱼目怎么不好了?为什么要这么羞辱鱼眼睛,鱼眼睛还能吃呢,珍珠能吗。”
闻凇意:“……”好有道理!
两个小弟:“……”无言以对。
前一秒山雨欲来,下一秒嬉皮笑脸,黎括十分善变揽住闻凇意肩膀:“兄弟,我要是有你这样聪明的兄弟在身边,还愁整不死裴渡那混蛋吗?”
闻凇意:“……”
“不过,你不知道,莫瑜是真可怕啊。虽然我和裴渡势如水火,但如果莫瑜真是我男朋友,我一定拱手相让,哪怕附赠五百万,也一定要送给裴渡。”
闻凇意从揽着他的Alpha的口中,听出了几分无奈和恐惧,闻凇意无心外人的秘密,他更在意自己能得到的利益,于是婉拒说:“黎少,您是Alpha,出身高贵又是天之骄子,我不过是一个到处兼职的打工人……”
话还没说完,就被黎括打断了:“诶,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何必妄自菲薄!”
闻凇意:“……”呵!还知道妄自菲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