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报个道怎么这么慢?是不是老朱为难你了。”裴渡声音从听筒传来。
“没有。”喉咙干哑不是很舒服,闻凇意闭了闭眼。
“哦,那你赶紧,第一节课快要开始了。”
谢天谢地,这位大少爷还知道上课的重要性。
拜这张脸所赐,才拥有了现在的一切,说起来,他应该谢谢未曾谋面的莫瑜和近在迟尺的裴渡。
在裴渡马上要挂电话时,闻凇意想了想,由衷感激地说:“裴渡,谢谢你。你对我真好。”
裴渡:“……”
这个Beta怎么这样,动不动说这么令人羞耻的话,裴渡心浮气躁挂断电话,心想,以后对这个Beta说话的时候,一定要凶点,免得到时候要一拍两散的时候,他爱我爱得无法自拔。
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恰好走廊有脚步声靠近,闻凇意顿了顿,收起了手机。
朱庭深把厚厚一摞各科教材放在桌子上,将最上头的校服递给了闻凇意:“我看你身材和莫瑜很像,拿了和他同码的,你回家试试。”
鬓角汗渍几乎快要滴下来,校服包装上也滴了几滴,朱庭深一路搬过来出了不少汗,闻凇意双手接过,扫了眼标签尺码,下一秒微笑着道谢,说很合适。
朱庭深喜欢有礼貌的孩子,对闻凇意也愈发满意:“行行行,合适就行。”
“谢谢主任。”
“虽然我不知道你之前是在哪所高中就读,我手里头呢,也没有你的任何资料,对你的成绩更是一概不知,但我希望你能好好学习。”
闻凇意低眉顺眼附和。
也许是闻凇意那张脸太具欺骗性,又或者是莫瑜滤镜,主任看闻凇意简直满意到了极点。
打铃急促传遍校园的角角落落,打断朱庭深的谆谆教诲,领着闻凇意往外走。
离开教师楼,穿过空中走廊,经过学校人来人往必经之路的大堂时,两面都做了荣誉榜,这似乎成了每所学校的传统与习惯。
荣誉墙上,上镜最多的是莫瑜,偶尔有别的同学来分一杯羹,其中就有裴渡,Alpha天生一副桀骜傲慢的表情,哪怕是照片也不减分毫。
莫瑜战绩连连,太过耀眼,以至于其他同学成了衬托鲜花的绿叶,唯独裴渡能与之平分秋色。
朱主任每回经过这边,都要驻足欣赏一番,这回抱着半摞教材,也无法阻止他欣赏的习惯,抬着下巴骄傲感慨:“莫瑜同学真是太优秀啦。”
闻凇意:“……”
经过高三各班走廊,靠窗户边的同学们看到闻凇意,无不惊讶瞪大眼睛,但碍于主任在场,没敢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闻凇意看他们或惊讶,或激动,心说,这又是把他当成莫瑜了吗?那个天之骄子一般的莫瑜。
两人一经过,身后的讨论就犹如一滴水溅入烧开的油锅,霹雳吧啦沸腾炸开。
还未走远的闻凇意还能清晰地捕捉到他们讨论的字眼。
“那是莫瑜吧?他不是出国了吗?难道是出了国又不甘心,特意回来在老朱的陪同下找渡哥表白?”
“你听听你放的什么屁,老朱何许人也,两条锦鲤成双成对,在水里游得好好的,他都要扔下一块儿石头拆散,树上两只鸟贴在一起叽叽喳喳,都要给拿喇叭劝它们分开点聊,你觉得他会干这种事。”
“我觉得,应该是渡哥对莫瑜表白了,三好学生·学业脑·早恋反对者·莫瑜,想让老朱再攒一波抓早恋的业绩,带着老朱过来对质的,老朱在学校抓小情侣一抓一个准,那眼睛跟练过火眼金睛似的。”
“这个有可能。符合老朱和莫瑜的人设。”
“那渡哥的父亲岂不是又要百忙之中抽空来学校喝茶?”
“呦呦呦,有好戏看了。”
“那么,你们有没有考虑过一个可能,那个人不是莫瑜,只是长得像而已。”
有人提醒了一句:“主任和那位‘莫瑜’,手上搬的,好像是我们赶在开学之前,必须自习完的教材。”
大家看了看桌面上和桌肚里躺着的崭新的教材,欲哭无泪。
……
“老朱好像带人过来了。”裴渡班上,靠窗的一个Alpha手圈成圆,抵在眼睛往对面走廊看,距离太远的缘故,没看清人,迫不及待回头就跟同桌咬耳朵。
“谁啊,我们班没听说有什么插班生啊。”
“诶诶诶。我草!!!那他妈是……”一个Beta噤了声,还没来得及回头,后脑勺被裴渡砸了一个纸团,他默默摸了后脑勺,没敢回头。
沈郁补作业补得昏天暗地,百忙之中被裴渡的动作吸引,抻着脖子往走廊觑了一眼。
远远走来的Beta,很清透,很干净,比起莫瑜身上的贵气,少年反而普通了些,却又不觉得普通,毕竟少年体态挺拔,皮肤白皙,眉目姣好,走哪都是一道靓丽风景。
朱庭深把人领进理科重点班A班,看着四十多颗黑乎乎的脑袋,正愁把闻凇意安排在哪坐下,一眼又一眼瞅过去,发现大家伙都有同桌,唯独裴渡一个人。
他虽然是主任,但也不好僭越班主任随意调整座位,想着下午开例会,提醒一下班主任任静好了。
然后,朱主任表情就像“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似的,把闻凇意安排在了裴渡身边的空座上。
思虑再三,犹不放心。
朱主任手掌按在闻凇意肩膀:“闻凇意同学,要是你身边这位裴渡同学欺负你了,你就告诉班主任任静,或者到政教处跟我说也是一样的,看我不叫他父亲扣他最爱的小摩托。”
裴渡:“……”
你才小摩托。
他忍了忍,还是忍不下心爱的机车被说成小摩托这口气:“朱主任,那些都是限量版,足够买好几千辆小摩托了。”
朱主任:“我管你什么限量版。在我眼里,还不如小摩托可爱呢。”
裴渡:“……”
临走前,朱主任又叮嘱闻凇意:“你那个头发,还是稍稍长了,再修短一些,最好前不遮眉,侧不过耳,后不及领。”
闻凇意乖乖应声。
朱主任一转身,犀利的眼神自动锁定在沈郁桌肚里的手机,经过时,手速快得仿佛练过九阴白骨爪,一把掏出了手机,沈郁甚至没来得及反应。
手机被朱主任俘获,沈郁第一时间反应的不是可惜手机,而是——卧槽他幸好忙着补暑假作业没空看片,不然请家长算轻的,请家法就死了。
“都提醒几遍了,沈郁同学。不能往学校带手机,你怎么就不听呢。放学之前,五百字检讨送我办公室。”朱主任扫了一眼沈郁桌前堆积的还未来得及补的暑假作业,改了主意,“一千啊,一千字检讨。话说,沈郁同学,这已经是你被收缴的第五台手机了吧,怎么滴,你是想凑齐七台,玩召唤神龙啊。”
沈郁破防了:“主任,你看五百行不行。”
“不行,你当是菜市场还带讨价还价的。暑假不是给你们放了八天了吗?干什么去了,光顾着玩去了吧。”
沈郁摸了摸鼻子:“就八天也好意思说暑假。”
“所以,你是对教育局下达的通知有什么不满?”
沈郁:“不敢。”
沈郁的姑姑就是教育局领导,他回家吐槽,亲姑姑还没说什么,亲爸劈头盖脸一顿批,他敢有什么不满。
“既然没有,抓紧时间补作业,补完作业写检讨。”朱主任揣着战利品,朝闻凇意虚点了点,“闻凇意同学,明天手机也不许带了,你这次就算了。”
闻凇意摸了摸口袋:“……”
沈郁:“……”呵!新手还有福利大礼包呢!
闻凇意把教材整理好后,在裴渡身边的座位坐下。
好歹是学霸扎堆的聚集地,大部分还是只关心学习没空八卦,桌面堆满了资料与卷子。
闻凇意瞧了瞧裴渡的桌子,嗯!仿佛刚出厂。
这根本就不像是来上进学习的,倒像是来颓废度日。
“少爷,你书呢?”
裴渡老大爷乘凉似的,优哉游哉翘着椅子晃悠。
闻凇意问的声音很轻,裴渡不耐烦“啧”了一声,从桌肚里掏出一堆崭新的教材,全部扔到桌面,天真无邪不谙世事地反问:“你不是都有了吗?又找我要?难道我的比较香?”
闻凇意:“……”
前桌是个男生,还是个Beta,他听到了两人对话,想笑又不敢笑,回头弱弱提醒说:“渡哥,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想让你拿出课本上课,做做笔记啥的。”
“我?做笔记?”裴渡用一种“你在说什么梦话”的神情看着Beta。
Beta大概也觉得不可能,光是看裴渡动笔就难以想象,于是,冲闻凇意善意的笑笑,默默转回去了,留下一个大写的“无语”的背影。
闻凇意搓了把脸,朝裴渡摊出手掌。
裴渡反问他:“干嘛?”
闻凇意:“笔,上课要用。”
裴渡:“不是,你觉得我有那玩意吗?”
前桌没搞明白裴渡和闻凇意两人之间是啥关系,但不妨碍他对同是Beta的闻凇意产生好感,从笔袋里掏出两支笔,身子都不带动一下的,手臂后伸,把笔递给了闻凇意。
闻凇意接过,轻声道谢。
一支笔,是出于好感,两支笔,给的就是世故了。
闻凇意分了一支给裴渡,裴渡不接,他强行塞进裴渡手里。
前桌的Beta估计是听到动静了,提醒说:“渡哥,你还是拿着吧,开学第一堂课,英语小测试。老张一会儿就来了。”
裴渡回想了八天前,最后一节课也是那个英语老张的课,怎么开学第一堂课还是。
大概是裴渡的怨念太深,前桌Beta大着胆子答疑解惑:“渡哥,那最后一堂课是复习来着,讲要考的知识要点,老张划了很多重点让我们放假回家多复习复习,说开学要测试,难度大概比期末考简单点吧。”
裴渡一脸震惊:“等等,他那节课不是就讲卷子吗?就讲了一张啊。”
“嗯,渡哥好记性。”前桌Beta不忘拍马屁,“但不是一张,是半打,这么厚。”他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个距离。
前桌Beta耐心解释:“那些都是重点。老张讲了半个月了,渡哥你上课那天,正好讲到最后一张卷子。”
裴渡:“……”
“只不过,渡哥你和黎括干了惊天动地的一架,黎括在医院养伤,你在家养伤。”
经他这么一提醒,裴渡反倒想起来了,一个月前,他落单被黎括那孙子带人堵在巷子干了一架,黎括带来的人顾忌着他的身份,没敢下死手,放的水大概能养活几条金鱼,总之,他以一敌十二,赢了。
收拾黎括的时候,他嘴角挨了黎括两拳,黎括也好不到哪里去,屁股狠狠挨了四五脚,如果不是后面黎括的小弟怕传出“自家老大打架打得屁股痛”不好的名声,扑在黎括身上替他挨,黎括估计那天要躺着被人抬出巷子。
黎括自己坐车到医院的时候骂骂咧咧放话,要裴渡好看。
裴渡背上受了些轻伤,手臂淤青了几处,本来擦点药就能回学校继续上课的,他小爸大惊小怪,硬逼着他卧床休息,然后坐在床边擦着虚无的泪,对他嘘寒问暖,端茶递水,逼着他吃各种营养餐。
搞得他不是打了架,而是刚生完孩子坐月子。
他小爸怕他跑,还特意雇了两个退休的特种兵盯着他,就这么硬生生在床上待了一周。
外界传的就更离谱。
传黎括和裴渡两个人打完架,俱半身不遂生活不能自理。
……
“同学,方便借一下你们那半打卷子吗?”闻凇意也不想啊,但临时抱一下佛脚总没错的。
Beta很爽快:“没问题啊。”
前桌Beta取了一沓厚厚的英语测试卷递给闻凇意。
闻凇意大概翻了翻,前桌Beta成绩很优秀,但是靠努力跟上的那种优秀,他的测试卷卷子就没有一处是空白的,复习的知识点做的笔记非常详细。
这倒是方便了闻凇意,他正好缺的就是笔记内容。
就在闻凇意努力梳理复习内容时,大少爷又不乐意了,他先是用那双矢车菊蓝眼眸来发射情绪,但没有效果,因为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的某个Beta完全不搭理他,大少爷并不服气,改用手戳闻凇意肩膀,直白地发泄不满:“喂,你到底是来陪我的,还是来考状元的?”
裴渡声音不大不小,并未刻意压低,前后几桌都能听到。
纷纷竖起八卦小耳朵,专心听八卦。
闻凇意不吃他这套,好脾气抓住他手按在桌面,怕他再闹腾就没有松开:“别闹啊,让我看完。”
裴渡:“……”
手犹自挣扎着,闻凇意在心内无奈叹了口气,心说,这Alpha还挺难哄,他握得紧了几分,人也靠近了裴渡几分,耐心解释,声音很轻,口鼻间的气息,如微风拂过裴渡耳廓:“裴渡,我喜欢学习,你不要打扰我,我们说好了的。”
闻凇意喊的不是裴少,没有了戏谑、拿腔拿调,那声裴渡,咬字清晰稳重,听着有几分可爱。
一个Beta撒什么娇啊,裴渡拽拽“哼”了一声,旁人听不清闻凇意说了什么,但从裴渡的脸色来看,应该好听不到哪里去,都战战兢兢,随时做好撤离战场的准备,谁知这位拽上天的Alpha,暴躁的灵魂隔着俊美的皮囊剧烈挣扎了一下,又憋屈地躺了回去。
手还是任由闻凇意继续握着。
毕竟还是藏不住事的年龄,对什么都感到好奇,班上时不时有同学回过头看闻凇意几眼,闻凇意从小到大生活的环境里,什么样的目光没有接触过,更何况是眼前这些单纯好奇、不带任何恶意的目光。
他顶着那些好奇的目光,岿然不动埋头吸收要点,唇瓣时不时触碰,裴渡视线在他嫣红的嘴唇停留了一下,又挪到了两人交握的双手上,没再作妖,反而趴在桌子上,看架势打算睡上一觉。
相对于最后一桌,一人埋头学习,一人无所事事,前面的同学们几乎炸开花,只不过维持着表面的风平浪静罢了。
沈郁被没收了手机,正百无聊赖,难得慢腾腾掏出自己做的笔记,也打算临时抱一下佛脚,一个纸团就这么从天而降,砸到了他桌面。
沈郁打开,那字跟狗刨过似的,不用回头看都知道是宋宁帆扔过来的。
【这个Beta不的了,不的了,你看他把渡哥驯服的服服帖帖的。】
【我还从没有谁敢这么握着渡哥的手,还没有被打飞出去的。】
沈郁瞄了一眼,提笔刷刷刷,又揉搓成一团,原路返回。
宋宁帆还以为沈郁能有什么高见,搓了搓手,期待的心情比拆盲盒还激动,双手小心翼翼打开纸团——
【有八卦的空闲,不如把你字练练,你他妈还的地得不分。】
宋宁帆:“……”
他一笔一划,慢慢写。又把沈郁圈出来的错别字,纠正了,重新给沈郁扔过去。
沈郁打开,一脸无语,因为那货写着——
【这个Beta,不得了,不得了,你看他把渡哥驯服得服服帖帖的。】
沈郁现在倒是对裴渡对待闻凇意的态度没多大兴趣了,他更感兴趣宋宁帆这连小学生都不如的水平,究竟是怎么考上高中的,不应该分流分走了吗?
十分钟后,即将要进行课堂小测试的英语老张腋下夹着一小打卷子,手上保温杯,架着一副欲掉不掉的眼镜,踏进了教室。
他先是习惯性慢悠悠拧开保温杯呷了一口,也没发现班上多了个学生,径直把卷子摊开,随意分成了四份,让坐在第一桌同学拿去传:“哪一组要是试卷多了,就分给别的组啊。一人一张,没有多了。”
闻凇意一听这话,悠悠然地想,卷子就让裴渡做,摸摸这校霸的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