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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豪门怨夫

苦糖 曲折木 4495 2024-11-09 10:02:06

闻凇意在食堂打饭时,收到杨子辉发来的信息。

只有三个字——【帮帮我】

他是在午饭过后,借口去图书馆给裴渡找作文,给对方回了电话,杨子辉声音很沙哑,短短几月,仿佛饱经风霜雨雪。

“凇意,实在没有人可以帮我了,我只能找你了。对不起。”

闻凇意站在高大书架之间,压着嗓子说:“杨哥,你出了什么事吗?”

“不是我,是我弟弟。电话里说不清楚,我给你地址,你能来看看吗?看看就清楚了。”

来到惊露,杨子辉是第一个对他释放善意的人,闻凇意不可能不帮,他没有犹豫,说:“好。”

挂断电话前,杨子辉似乎松了口气。

闻凇意找到了作文赏析大全,办理好借阅后,回了班级。

他一看裴渡,嗯,正帮他写卷子。

闻凇意把三本借来的作文赏析放在书包里,看了好几眼裴渡,思忖着该怎么解释,晚上不跟他回家,而是有私事需要办。

说谎话,肯定是裴渡以为他私会黎括,吃醋发疯。

说实话,裴渡肯定又要跟着去,然后看到他去找别的男性Beta,吃醋发疯。

妈的,裴渡就没有一天不发疯的。

闻凇意没事可做,心不在焉转着笔,决定还是坦白相告。

他握住裴渡的笔,小声说:“少爷,我能跟你商量件事吗?”

矢车菊蓝眼眸微微一眯,带着几分探究,凝视他:“说说看,什么事?”

闻凇意难免落俗起了个开头:“我有个朋友有事向我求助......”

裴渡炸了:“你那个朋友是不是黎括?”

炸了之后,开始发疯:“我辛辛苦苦替你抄作业、写卷子,就是为了让你抽出空去找我的情敌玩?妈的,黎括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给我离他远点,不许去见他。”

闻凇意抿着唇,目光自上而下审视裴渡,审视地淋漓尽致,忽而拉近了两人距离,他说:“裴渡,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他嗓音平缓,也未刻意放低,前桌的高峰大着胆子幽幽地接话,跟地下党接头似的说了五个字:“像豪门怨夫。”

“你他妈才豪门怨夫。”裴渡不满踢了一脚高峰椅子。

高峰立刻趴桌子求饶:“渡哥渡哥,我瞎说的,息怒息怒哈。”

闻凇意抽走他笔,也抽回了自己的卷子,解释说:“不是黎括。他是我来到惊露,第一个关照我的人,算是我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吧。”

裴渡瞅着他,似乎不像说谎,余光在桌面与他写字的卷面游移了几秒,他就考虑好了:“去就去呗,只是……记得要早点回家。”

闻凇意握着笔,半晌没动静,他想否认说,那是你家,回什么家。

但他好像也在无形中,把裴渡的别墅,当成了家。

这感觉,不太好啊。

他辩驳说:“那是你家,不是我的。不过,我会早点回去。”

裴渡动了动唇,没反驳,亦不肯再理会他。

闻凇意看他开始进入情绪循环流程,知道他很快又会气消,也就没在意,自己完成卷子。

......

放学后,裴渡把手机留给他,教他怎么用紧急求救键后,先他一步,坐上小吴的车回家。

闻凇意收好手机,背着书包,去打了车,二十多分钟后,的士在一片老城区停下,闻凇意付了钱下车。

密集破败的老城区,总是给人似曾相识。

抬头是交织成网的高压线,密密麻麻晒床单的绳索,脚下是坑坑洼洼、污泥脏水遍地的路。

闻凇意挑了几处干净的落脚点往前走。

他循着门牌号,停在了一处二层小楼。

门把手褪去漆,露出本色,他对了对门牌号,伸手敲门。

门开了,露出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脸色蜡黄、眼白爬满了血丝,眼下青晕一团,闻凇意印象里,无论何时都神采飞扬的杨哥,仿佛被人夺走了一半生命力,沧桑、颓败,警惕,憔悴,再也不是那个刚满三十的爱笑的青年。

杨子辉看见闻凇意,僵硬的脸勉强扯起一个弧度,他打开了门,让闻凇意入内。

闻凇意跨进了这个狭窄、昏暗、潮湿的房子,一进门就是厨房,厨房后面就是一条窄梯通往二楼,窄梯底下,是一张简易的单人折叠床,被子乱糟糟的横陈在床上与水泥地。

灶台上还摆着一碗粥,一包榨菜。

屋子里,连个坐的地方都难以找出。

闻凇意难以想象,杨子辉居住在这样的地方。

他无从下脚,站在了中间位置,明白了杨子辉联系他的原因,也明白了杨子辉此时的处境,直白说:“你......你需要多少钱?”

“你跟我来。”杨子辉领着他,踏上了二楼,空间狭窄,肩膀稍微不小心就会蹭到墙壁。

上了二楼,有里外两个房间,光线更加昏暗,杨子辉推开了里头那间卧室。

视线所及,没有窗户,但有扇四四方方的小天窗,靠着墙边的一张白色沙发,散乱着衣服,有些看起来很脏,也有些奇怪的气味。

闻凇意只是Beta,无法闻到信息素,可持续性的、令闻凇意无比熟悉而形成反射性厌恶的呻//吟/声,令他脚步停在了原地片刻。

杨子辉回头,闻凇意若无其事地跟上他。

同样一张很小的床,被子鼓了一个小包,嗓音是从里面断断续续发出,杨子辉颤着手掀开被子,一个很憔悴、瘦得脱相、但依旧很漂亮的Omega,出现了闻凇意视野。

他双手双脚被捆着,嘴里塞了一块布,粉色眼眸似乎因为流泪过多,而失去光泽变得死寂沉沉,他蜷缩着,挣扎着,扭动着。

一看到闻凇意,微弱挣扎更加剧烈,呻/吟/声也成了尖锐的“呜呜呜”声,似在哀求,又似让人救救他。

杨子辉抽动着脸颊,取走了他口中的布。

Omega呼呼喘着粗气,泣不成声哀求:“哥,哥哥,求你给我注射一点吧,就一点,我好难受,我好痛,哥,我真的痛得要死了,哥哥,你帮帮我。”

“哥,我是你最爱的弟弟啊,我这么难受,你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哥哥,你看看我,哥哥,我要痛死了。”他看见了杨子辉眼里的泪,眼里的痛苦,但他也看见了杨子辉不会帮他注射的坚定,顿时破口大骂,“你不是我哥,你是魔鬼,你只会看着我难受,你不肯帮我,我要找我哥哥,你滚,你给我滚。”

“我全身都好痛啊,哥哥,救救我啊,给我注射一点就好。”

杨子辉面浮痛苦,重新将布塞回了Omega口中,Omega哀求柔弱的面孔狰狞毕现,嘶哑的尖锐声不用猜,也知道那必然是最恶毒的咒骂。

闻凇意怀疑对方是发情期和毒/瘾一起犯了。

杨子辉快步走出房间,坐在楼梯口捂着脸,肩膀耸动,哽咽声闷闷地从他喉咙扩散。

闻凇意看了眼床上的Omega,对方似乎想哀求他放开他,那样漂亮的一双粉色眼睛,暧昧迷离地看着他,闻凇意无视着离开了房间。

实在没地方挤,他靠在门框,掏出手机说:“杨哥,你要多少。”

杨子辉慢慢抬起头,望着台阶说:“能不能借我三万,我有钱一定还你。对不起,我不想借这么多的,但我实在没有办法了,能借的我都借了,我自己的积蓄也花完了。”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需要向别人求助,从小和弟弟相依为命,他习惯了遇事不求人,靠自己努力,也能将日子过好。

他辛辛苦苦供养长大的弟弟,不但在十五岁分化成Omega,去年更因为优秀成绩被煜大录取,他以为是苦尽甘来,却不曾想灾难的开始。

闻凇意弯腰,朝他伸出手:“杨哥,手机呢?我转个账。”

杨子辉颤抖地解了锁,把手机递给他。

闻凇意面对面扫码转了十万块钱给他。

杨子辉看到金额,激动站起来,眼睛全是泪:“不用、不用这么多,我不能要你这么多,你借我三万就好了。”

他要转回去,眼泪一颗颗砸在屏幕上,屏幕感应灵敏,界面早不知道调换到哪个APP去了。

闻凇意拦住了他:“你有钱还我就行,现在急用钱就别跟我客气了。”

可是,杨子辉自己都不确定什么时候能还给他。

两人回到了楼下,杨子辉坐在一张小凳子上,眼睛又红又肿。

他仿佛陷入了回忆,难以自拔:“是今年年初开始的,他总骗我说,他学业繁忙,放假也要留在学校,我信了。我去看他,他又不让,推脱忙。好不容易等到了暑假,我擅自去找了他,他变得很瘦很憔悴,我也没多想,只当他学习太累了。”

“直到不久前,他被一群陌生人送回来,包括他——”杨子辉声音停了一瞬,非常用力地呼吸,才得以继续说话,“他被开除的消息。”

“那可是煜大,名列全球前五十的高等知名学府,在那样尊荣的地方,他竟然会染上毒/瘾,我当时根本不相信,可是诩诩跟我说,他交往了一个追求他很久的Alpha学长,对方细心周到,还在他有一次忘记带抑制剂,在公众场所陷入发情时救了他。他说他喜欢那个学长,答应了和对方交往,那个学长每次给他注射的抑制剂都很贵,也让他很舒服,他说在他离不开那个学长的时候,对方却又喜欢上了别人。”

“他忘不了学长,也忘不了学长给他注射的抑制剂,他对那个学长纠缠不休,最后,他被人举报吸/毒,被开除学籍退了学。他回来后,时而清醒,时而糊涂,频繁陷入发情期,我给他买的抑制剂,对他一点效果没有,我只能去找了黑中介交易,买了一些他需要的。”

他抬头,看着闻凇意,很无助地说:“你知道,有一次我上完班,半夜回家,发现地上扔了好几支注射器,还有一个陌生的Alpha和我弟弟躺在一起......我弟弟以前,连和Alpha说句话,都会脸红很久。现在却学会了滥交,我不敢再让他乱来,我只能辞职,寸步不离盯着他,哪怕出门也要把他绑着。他变成这样,这一切,都是那个学长造成的。”

杨子辉说到最后,对对方几乎是咬牙切齿,恨到了骨子里。

闻凇意看他被仇恨爬满的面孔,心想,那样一个笑容灿烂、热于助人的青年,以后恐怕再也看不见了。

这幢小楼,地理位置差,即便在室内开了灯,也昏暗难辨,闻凇意不看时间,几乎无法确认时间流逝,口袋手机嗡嗡响了几声,他知道是裴渡,他没有理会,拍了拍杨子辉肩膀,出了门。

踏出巷口那一刻,他仿佛从窒息里解脱,吆喝声与训骂声交织在深巷里,狗吠声与小电驴鸣笛声相互应在街头巷尾,转瞬化为嘈嘈市井烟火。

闻凇意没有走远,挑了家牛肉面馆,打包了一份拉面一份卤牛肉,折返。

杨子辉看他去而复返,红肿的眼睛有着不知所措。

闻凇意把面放在了他面前的小桌上,筷子塞进他手里:“先吃饭吧。”

杨子辉已经很久没正常吃过一顿饭了,不是随便吃点东西对付,就是饿得胃疼才响起吃饭,这回滚热的面条下肚,他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一些。

闻凇意看着他吃,不经意说:“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杨子辉摇摇头:“我不知道。”

闻凇意提议说:“把他送入戒断中心吧,虽然痛苦,但至少是暂时的,一辈子看不到希望,才会痛苦,我觉得,你弟弟也不会愿意看到自己这样。天之骄子成了烂泥,谁也接受不了。他思想被控制,但意志应该还未被打败。”

“我弟弟确实是天之骄子,从小就很聪明。”提到以前的弟弟,杨子辉不自觉笑了一笑。

闻凇意盯着他笑容看,那是个下意识自己也未觉察到的,由内心发出的,不受控制的微笑。

闻凇意今晚见他这么久,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闻凇意点了点手臂,突然说:“那个煜大的学长,叫什么名字?”

杨子辉想起了自家弟弟被一群人扔在家门口,弟弟一言不发,甚至只字不敢透露,就直觉对方来头一定不小。

他握着筷子,良久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弟弟一个字也不肯说,他哪怕用最恶毒的话骂我,也不肯说出对方的身份。我想找对方要个说法,我都找不到人......我恨那个人,我恨他啊,他毁了我弟弟。”

他说着,眼泪又刷地流下来。

三十岁的男人,在他面前哭得像孩子一样狼狈。

闻凇意从没有面对这样场景的经验,有点不知所措。

最后,闻凇意慢慢蹲在他面前,笑着说:“杨哥,你弟弟在保护你。所以,这件事交给我吧,我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而你,只要把你弟弟送到戒断所、你继续上班就好,早点赚够钱,把钱还我。”

空气凝固几秒,杨子辉茫然望着他,不知该作何反应,仿佛是被惊喜砸懵了,他张了张嘴巴,下一秒哭得歇斯底里:“可、可是......你、那你遇到危险怎么办?没有人会保护你,我连我自己的弟弟都保护不了,我保护不了你。”

闻凇意脑子里闪过了裴渡的脸,他坚定说:“有。”

......

杨子辉站在门口,目送着少年离去,两边是斑驳老旧的墙体,脚下是碎石泥坑,少年走在巷中,有种异常贴合的陈旧归属感。

似乎,少年也如这条巷子,陈旧破碎,祈求得到救赎,向往着新生。

.......

闻凇意站在巷口,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三个小时。

裴渡用陌生号码发了两条信息过来。

【你回来了吗?需不需要我去接你。】

【你怎么还不回来,回我信息。】

闻凇意想了想,打了个电话过去,裴渡秒接:“你到哪了?怎么不回我信息?”

闻凇意抬手,朝一辆空的招了下,对方在前方掉头,往他所在方向开:“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哦,那你吃饭了吗?”

闻凇意倒是忘了自己还没吃饭,恰好车停在了他面前,闻凇意拉开车门,坐进车里,关车门的动静,裴渡听见了,立刻说:“你个骗子,这就是你说的在回去的路上。”

闻凇意:“.......”

他靠在椅背,揉着眉心,语气有点像撒娇:“我想回你身边吃,所以我现在肚子还饿着。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少年一眼。

裴渡熄了声,半是愉悦,半是傲娇,冷哼说:“快点回来,我等你一起吃饭。”

车厢忽明忽灭,如流水般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一片移动光影,闻凇意闭目养神,表情寡淡地像清晨的雾。

与方才对着电话软言撒娇的少年,判若两人。

......

“到了。”司机提醒声响起。

闻凇意从后座降下车窗,保安不为所动:“社会车辆,不允许入内。”

司机半侧着身子说,“你看,你露脸也不行,还是不让我开进去。”

闻凇意觉得司机的语气听起来还有些委屈。

司机估计想再往里开开,见识见识这片富人别墅区内景是否如网上传的那般优美怡人。

闻凇意对保安说:“那我上次进门,您怎么放行了呢?”

保安用一种很正义的语气说:“您上次坐的车,司机是未来业主。您这次......就不用我多说了。”

司机感受到了来自保安的深深鄙视:“.......”

闻凇意不好再拉仇恨,付了钱下车,司机不肯善罢甘休地说:“小兄弟,你上次打的什么车,竟然还是未来业主。”

闻凇意回想了下,只觉得黎括那辆车很酷很拉风,其余一点印象没有,含糊说:“私家车。”

保安:“……”

司机:“......”你他妈,我当然知道是私家车。

在司机的一脸无语中,闻凇意灰溜溜下车,坐上保安叫来的摆渡车走了。

【作者有话说】

海星海星想要海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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