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李培在自己熟悉的手机闹铃声中醒来,他睁眼的时候,顾仇已经不在卧室里了。
他走出卧室,就看到楼下顾仇刚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端着烤土司、速食烧麦和牛奶,往餐厅的方向走。
他急速奔下楼,被顾仇看出意图:“先去洗漱。”
李培嗷呜一声,拐进了一楼的卫生间。
出来后,他坐在餐桌上,撕着吐司片,问:“安贝不给你送早餐了?”
“嗯。”顾仇说,“一早送餐太麻烦了,我让他别来的。不过他给我准备了早餐食谱。”
李培看了眼桌上尚且还达不到高级营养师特撰食谱级别的早餐:“那你也没照着来啊。”
“这是委屈你了?”
“不敢不敢,能吃到顾少爷亲自准备的早餐,我太荣幸了!”
*
顾仇住得离学校近,今天又起得比平时早,一顿早饭吃得慢条斯理。李培刚开始跟顾仇一起悠悠哉哉地吃着,吃到半途,李嬛打了个电话过来,说她上车了,和司机在小区门口等他。
李培看了眼时间,来不及了,再晚要迟到,于是把手里咬了一半的烧麦往嘴里囫囵一塞,起身过去拿自己昨晚搭在沙发上的外套,边穿衣服边嚼着嘴里的食物含糊道:“九儿,我跟我妈打个申请,你没找到租客前我先在你这儿住着。”
顾仇吃饭的时候爱刷短视频,而他的短视频软件基本被他刷成了萌宠的天下。这会儿正好刷到他最近新关注的一只叫扁担的英短猫钻进一个方形塑料收纳盒里秒变液体猫的视频,他的嘴角弯起一丝柔软的笑意,点了个赞,应着李培:“没这个必要。”
“你一个人能行吗?”李培准备往玄关处走的时候,想起来什么,“哦对,镜子要不要我给你捎下去?”
顾仇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划,视频跳到下一个,他说:“走你的。”
“真不用?”
昨晚被妖风和李培叠加渲染出来的阴森氛围这会儿早已被窗外越来越盛的日色冲刷得烟消云散。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顾仇越发坚定自己是个相信科学的唯物主义者,他喝了口牛奶,淡定道:“不用。”
“我真走了?”
“赶紧滚。”
李培走后,顾仇继续不疾不徐地把剩下的一点早餐吃了,吃完后他上楼换衣服,打开核桃木柜门的一瞬间,蓦然对上嵌在上头的那面椭圆形镜子。
李培昨天瞎几把胡扯的内容如海水倒流般瞬间涌进他脑海。
一声短促的“操”后,柜门发出“哐”的一声。
被顾大少爷凶残地合上了。
他准备去更衣室拿衣服,想到那儿有面更大的落地镜,脸色顿时更垮了,他索性飞快打开旁边的一扇柜门,随便抽了一件内搭和一条长裤出来,匆匆换上后,便下了楼。出门前,还把家里所有的小镜子都倒扣上了,至于最大的那面,他站在更衣室门外自我挣扎了半天,没敢进。
*
顾仇今天心情非常不好。
尤其是他出了小区,从匆忙中缓过神来,看到自己外套里面穿着一件豆绿色半高领毛衣,下搭一条绛红色卡其裤时,整个人都麻掉了。
直接down至谷底。
他忘了。
那个柜子里塞的都是仇庆平过去买给他的衣服、裤子、帽子、袜子,且无一例外是审美死绝的那种。
这他妈再加一点黄,他就是个行走的红绿灯了。
顾大少爷平时挺臭美的,用他自己的话说,不能让衣品拖累了他那张纯天然的帅脸,所以在着装打扮上,顾少一直走在时尚的前端,穿的、戴的不是潮牌,就是高定。早上出门前,还时不时得抓半天头发,抓出个随意落拓又带那么点儿意思的造型来。
现在,也就比裸奔好那么一丁点儿。
顾仇郁闷地抓了把头发,黑着一张脸进了教室。
进去后,他发现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脚步略一停顿,坐在门口的周西东发现了他,嘿一声:“顾爷,来啦,今天这么早?”
顾仇很快反应过来,是座位不对。
他刚要问周西东“你怎么坐这儿”,周西东先一步开口跟他科普道:“我们换位了,顾爷你现在坐第二组,桌子我已经帮你搬好了。”
顾仇目光略略一转,果然在第二组最后一排的位置看到了自己的课桌。
“谢了。”
“说什么谢,我是劳委嘛,班上女生的座位都是我帮忙搬的。”
顾仇脸色微变,周西东敏锐地捕捉到他异样的神色,忙道:“我不是说你是女生的意思,就都是顺手之劳,顺手之劳嘛。”
见顾仇神情略有舒展,周西东放松下来,给顾仇继续科普道:“我们班传统了。老薛担心大家固定一个方向坐久了眼睛会斜视,让我们每个月月初一三组、二四组交换座位。”
顾仇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往自己的位置走了两步,人还没坐下,意识到什么,指了指自己左边那桌,周西东立马给出回答:“超超坐那儿。”似乎是知道他确切想问什么,又添了一句,“习哥坐超超左边,也就是你左边的左边。”
顾仇问:“潘超不是应该换到第四组?”他记得潘超之前是坐第二组来着,现在坐他左边的理应是习忧原本的同桌。
“超超和习哥关系好,他怕你欺负习哥,说要坐你俩中间,保障习哥生命安全不受威胁。”
“……”
顾仇本就不太好的脸色,呈现出一丝要恶化的趋势。
周西东心惊,连忙找补道:“不是不是,超超的意思是,他希望能做你俩的和平使者,为你俩未来一个月结成友好邻邦贡献自己微薄的力量。”
邻邦个屁。
顾仇内心吐槽了句,不过对此他也没有要计较的意思,只是问:“老薛没意见?”
“换位双方达成一致就行,老薛一般情况下不会过问。”
顾仇点了下头,往椅子上一坐,拿起被自己立在课桌上的一本堪比砖头厚的英语单词本,刚翻到上次背诵完的页面,旁边突然传来一阵椅子拖地的响动,他侧头,对上了周西东突然贴近的脸。
“顾爷,你介意我坐你右边么?我觉得第二组有个缺口看着挺不得劲儿的。”
之前第四组本就比其他三组少一排座位,顾仇转来后新添了一张缀在后头,但一直就一个人坐,现在二四组座位一换,顾仇的右边陡然空出个豁口,这个豁口要是放在一四组倒也和谐,眼下豁在第二组的位置,肉眼看过去的确有点糟心。
尤其是糟强迫症的心。
然而顾仇并不是个强迫症,他下意识想说“介意”,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因为周西东算是他来到这个新环境里,第一个对他释放出善意的人。
于是开口就变成了:“随你。”
“顾爷你人可真他妈好!”周西东心情飞扬,乐颠乐颠地回去搬自己的桌子。
他刚把桌子提起,桌脚脱离了一点地面,后门门口传来潘超响亮的一声:“哟东东!”
潘超刚上完厕所回来,见此情形,不禁跟周西东打趣道:“这是要跟我一起开始维和任务了吗?”
“……”
顾仇无比之希望医院能加个中二门诊,好把这两位一起打包送走。
偏偏命运待他过于残忍,让他被这两位一左一右夹击。
*
早自习铃声在这时响起,顾仇无意间一个抬眼,看到班里另一位踩点大师出现在了走廊上,正往后门的方向走。
不一会儿,就进了教室。
很径直地,走到新换的座位边,放下书包,脱了外套将其搭在椅背上。
潘超问他:“习哥你吃早饭没?”
“吃了。”
“还以为你又要早自习之后才来呢。”
“没。”
“房子找得怎么样了?”
“在看。”
找房?
听到这儿,顾仇挑了下眉。
后来他们就没再说什么了,顾仇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这种窥听的行为有点不太道德,虽然他们的声音并不小。
他收回注意力,一手盖耳,专注背起了手边的单词。
整个早自习顾仇背书都背得有点心浮气躁,他裹着个外套待在暖气还没停的教室里,快把自己给憋闷坏了。
铃声一响,便出了教室,上走廊吹风。
凉意渐渐把燥热吹散,顾仇又站了一会儿,才进教室回座位。
早自习结束后,距离第一节课上课铃响有二十分钟。这个时间段的教室总是分外热闹,吃东西的,聊八卦的,打闹的,各种声音混杂成一片。
这会儿却和往常不太一样。
顾仇一进来就发现教室里透着一股诡异的安静,大部分人都不在自己的座位上,而是围聚在一个中心点。
周西东和潘超也过去凑热闹了,离顾仇最近的,只剩下一个两耳不闻身边事的习忧。
顾仇问他:“他们干吗呢?”
习忧头也不抬地翻着手边的书:“讲鬼故事。”
“……”
习忧刚答完,人群中央的说书人江萌同学突然拍案而起,语气抑扬顿挫:“说时迟那时快,小明见镜中的那只血手朝自己伸了过来,转身就要逃,结果一个仓促,左脚绊了右脚,他猝然摔倒在地,痛呼之间,那只布满鲜血的纤纤细手唰地一下,攥住了他的脚脖子。”
“……”
顾仇不动声色地打了个激灵:“大白天讲鬼故事,有毛病?”
习忧:“不然晚上讲?”
“……”
习忧这时抬头,看他一眼:“怕?”
“好笑。”顾仇梗着脖子“呵”了声,挺不屑的样子,“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有什么好怕的?”
“嗯,是没什么好怕的。”习忧说着,视线往下移,话题也跟着一拐,“顾爷今天穿得和之前不太一样。”
这话转得突兀,也带着点不经意的意味。
顾仇暗暗咬了下牙。
他今天穿的外套是件中长款的棉服,前面的衣襟往中间拽拽,能把里面的上衣遮得差不多,下头绛红色的裤子虽然露得不算多,却难掩张扬鲜艳。
顾仇右手五指攥了下又松开:“你顾爷风格多样,衣品前卫,是你能懂的?”
“嗯,不太懂。”习忧说,“顾爷这么会穿,早上肯定在镜子前自我欣赏挺久。”
“……”
顾仇忍了三秒,没忍住,怒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们小区那案子怪吓人的,怕就怕了,嘴那么硬做什么?”
“你哪儿知道的?”
“网上都是,不然你以为他们为什么讲鬼故事?”
“那你又知道我嘴硬了?”
“不然呢?”习忧掀了掀眼皮,视线落在顾仇的嘴唇上,“很软?”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和盆友出去养膘了,刚回来,修了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