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来得及问什么, 习忧朝他点点下巴,示意:“顾仇,看脚下。”
顾仇一低头, 又是一愣。
他看见自己站在光里。
一个直径约一米的光圈将他笼住, 那光圈是月牙色的, 里面有个图案。
他分辨了一下。
好像是一个戴着发冠的长发女生抱着一个写着“Happy Birthday”的生日蛋糕。
这莫名其妙的图案瞬间抵掉了顾仇心中涌动的半数感动, 他预感不妙地问习忧:“这图案你定制的?”
习忧说:“嗯。”
还补了一句:“这图简单, 我自己画的。”
“……”
顾仇:“你他妈别跟我说画的是我?”
“……”
习忧眉梢一挑, 没说话,明显默认。
顾仇单手抵着腰, 在圆形光圈里转了一圈, 然后用手指着习忧:“喜欢女的?”
习忧抬眸,与顾仇对视, 片刻后, 沉声道:“喜欢你。”
“……”
闷骚如习忧, 就没怎么这么说过话,顾仇顿时跟被人噎了一嗓子白砂糖似的, 齁着了。
但身为一男人,小情小爱里的甜言蜜语怎么能大过被挑衅的面子和尊严, 顾仇忍着齁意, 强行让自己黑脸:“我,等于,女的?”
习忧摇了下头。
顾仇:“?”
习忧敛眸, 低笑了声, 声线又恢复平稳, 说:“你等于灰姑娘。”
“……”
顾仇偏头龇了下牙, 瞪了习忧一眼, 往外走:“我走了,你继续吹吹风醒醒脑子。”
习忧忍着笑,跟上,把手里拿着的投影灯当手电筒用,那带着他手绘的灰姑娘图案的光圈便一直追着顾仇。
替他照着脚下昏幽的下山路。
并了肩,习忧问:“生日为什么不告诉我?”
顾仇冷瞥他一眼。
习忧伸手拉他的胳膊:“好了。”
“好什么好?”顾仇挥开他的手,说,“你别忘了我跟你一个配置,我是男的。”
习忧:“真生气了?”
顾仇从鼻腔里哼出一声。
他这一哼,习忧一下就看出他这气生得起码有八成的水分。
“我肯定没忘。”习忧抬手,指尖挠挠鬓角,“是某个人前段时间三不五时地就过来提醒一下,说他是灰姑娘。”
“我这也是被他洗脑了。”习忧凑近一点,“你说呢?”
说的是之前打赌自己赌输了的事儿。
这话约等于在说他自食其果。
习忧总能够在被人忽略的行为或言语逻辑里,找到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把人噎得哑口无言。
本来顾仇那两三分的气就是强行凹出来的,现在习忧直接断了他故作生气的路,他气不能气,只剩下憋。
憋不住了,就动用武力,直接踹了习忧一脚。
猝不及防被踹了一脚的习忧往后退了两步方才稳住。
在这下山路上被踹一脚还能站稳,可见踹人的人也就使了个猫劲儿。
习忧低笑了声,将手中投影灯的追光继续打在顾仇脚下。
他跟上去,两人一起下了山。
**
回到酒店时,十点还不到。
顾仇在前台拿上安贝闪送过来的蛋糕,和习忧一起进电梯,回了房间。
刚进门把蛋糕放到电视柜下方的悬空板上,老薛就过来敲门,说要查房,看他俩回来了没。
门打开,见他俩都在,老薛站在门口唠叨了几句“早点睡,别闹腾”之类的话,就去敲别的房间门了。
门重新关上。
顾仇开始拆蛋糕。
习忧走过去:“我来吧。”
顾大少爷自然不会礼让,二话不说就收回了干活儿的手。
习忧提起蛋糕盒,拿去了靠窗户旁边立着的一张小圆桌上。
那小圆桌很是低矮,旁边丢了两个灰色的懒人沙发,顾仇窝了进去,然后看着习忧屈着一条腿蹲在地上慢条斯理地解蝴蝶结、掀纸盖、插蜡烛。
间隙习忧垂眸看了他一眼。
和习忧对上视线,顾仇叫了声:“习哥。”
习忧:“嗯?”
顾仇问:“给我准备礼物了么?”
又说:“都知道我生日是今天了,我不信你就搞了那么一个破灯。”
“说起来,灯呢?”他朝习忧伸出手,“不是给我的么?”
习忧挑眉:“都破灯了还要?”
顾仇不理会他话里的谑意,直起上半身,直接上手掏,没一会儿就从习忧的上衣口袋里把那枚投影灯拿了出来。
这灯不算大,呈不规则柱形,有三分之二个手掌长度那么高,金属材质,上手是磨砂质感,有点儿重量,是很高级的黑色。
之前没拿着实物,只看到那娘里娘气的哄小姑娘似的灯光图案,他自然能损得理直气壮,眼下切实拿在手里掂量着,又觉得这玩意儿还挺招人稀罕。
他玩儿似的往上推了下开关按钮,打开的刹那,因是朝着习忧的方向,月牙白的光圈瞬间打在了习忧的身上,投影出一幅长发灰姑娘抱着生日蛋糕的简笔画。
“啪”的一下,顾仇推回按钮,光圈不见了,灰姑娘和蛋糕没了。
顾仇盯着光圈消失的位置看了会儿,片刻后,又是“啪”的一声,光圈回来了,灰姑娘和蛋糕又有了。
“啪”关上,“啪”打开。
如此往复数回。
接连“啪”了有一阵儿,顾仇手上动作一顿。
孤男寡男的私密空间,奇怪又引人遐想的声响。
草。
顾仇玩心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迅速直起身,把投影灯重丢回习忧口袋里:“重,你先帮我保管着。”
习忧刚就看着他那么玩儿,把他全程的心理活动洞穿得明明白白。
他拿出顾仇刚放回自己口袋里的投影灯,递回去,看顾仇的眼神黑沉黑沉的,声色不自觉低了:“放你书包里。”
顾仇对这玩意儿一时有点难以直视,他拿过,起身往电视墙那边走,同时问习忧:“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生日的?”
习忧从袋子里拿出来安贝专门给配备的小火柴,捏在手里,没急着擦燃,人站了起来,后腰抵着身后的窗台。
“找班长拿了你的身份证。”他说。
顾仇问:“怎么突然想到看我身份证了?”
他一问完,还没等习忧回答,自己就反应过来了。
他那天主动问习忧要身份证,又主动地帮忙一起上交到班长那儿,这殷勤程度确实不符合他平时的作风。
也难怪习忧一眼看出不对劲儿,转头找班长拿身份证求实什么去了。
见他自己已经想明白了,习忧就没答了,只问:“所以故意不告诉我生日,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呢?”
顾仇把投影灯放回了书包里,也没过来,双手手肘往身后的悬空板边缘一撑,就在那儿倚着了。
“我犯得着打什么主意。”他一脸泰然地瞎扯,“不想我们缺钱的习神为我破费罢了。”
习忧:“真的?”
顾仇:“不然呢?”
习忧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想趁机拿捏我呢。”
被戳中心思的顾仇:“……”
习忧:“毕竟我们顾爷最记仇,我这个当男朋友的,要是落了他的生日,他不得借此从我这讨其他的便宜。”
“……”
“你说呢?”
顾仇打的如意算盘落了空,还被当场揭穿,内心羞愤,耳根微微泛起了红,他瞪一眼习忧:“你闭嘴,点你的蜡烛。”
习忧笑一声:“要不要看礼物?”
顾仇第一反应还是那个灯,故而有点迷惑:“刚不是还让我放进去?”
“不是灯。”
顾仇眼睛一亮:“还有别的?”
“嗯,也在你的书包里。”
顾仇伸手就探进了放在悬空板上的书包里,边摸边问:“你什么时候放进来的?”
习忧说:“下午。”
就下午他们进来酒店放行李那会儿。
顾仇对自己的包里原本有什么清楚得很,探手摸了一会儿,没多久就摸到了要找的东西。
是一个方方正正的打着蝴蝶结的深蓝色礼物盒。
他把盒子抽了出来。
解开蝴蝶结后,顾仇打开礼物盒的盖子,一个两寸照大小的钥匙挂件映入眼帘。
顾仇愣了下,拿起。
钥匙挂件是水晶质地的,正面光滑平整,侧边多窄面、多棱角,小小一个,泛着剔透的光泽,里面还嵌有一张照片。
顾仇低头打量着照片,问习忧:“这谁?”
照片上是一个少年的背影,他耳边举着手机,走在铺满淡红色霞光的林荫道上,身上仿佛被洒满了闪闪亮亮的星星,有片落叶定格在半空中,像是刚从少年肩头滑落。
习忧还没说话,顾仇自个儿就反问了:“我么?”
依旧不等习忧回答,他又问:“什么时候拍的?”
习忧说:“搬去你家的那天下午。”
顾仇回忆了一下,想起来那天好像月考刚考完,他点点头:“你跟在我后面?”
习忧“嗯”了声。
顾仇看着他,渐渐眯起眸。
“习哥。”隔着半个房间的距离,他叫了声。
习忧:“嗯?”
顾仇道:“所以你那天登堂入室的时候就已经心怀鬼胎了?”
习忧不置可否。
顾仇弯了弯唇角,摩挲着手中的水晶影像钥匙挂件,片刻后又用指尖勾着金属链上的扣环,举在灯光下细细打量,问:“这照片是怎么弄进去的?”
习忧:“把照片打印在透明胶片上,再用uv胶水把打印出来的图像贴在水晶白坯上,后经打磨抛光一系列步骤,就差不多了。”
顾仇“噢”一声:“又是定制的?”
习忧:“嗯。”
顾仇侧身,从书包里找出钥匙,然后把水晶挂件串了上去。
串好后,他朝习忧的方向晃了晃钥匙串:“好看么?”
习忧说:“好看。”
顾仇嘴角翘着,把钥匙串放回书包里,走了回来:“点蜡烛吧。”
小小的火柴盒在指间转了一圈,习忧从窗台前直起身,走回到小圆桌前,矮下身子,拿出火柴,刚要擦燃,顾仇又道:“等一下。”
习忧止了动作,见他走到两床床头中间的位置,啪啪啪一通拍,拍灭了房间里所有的灯,只剩卫生间里面的灯还亮着。
卫生间的门没关,灯光倾泻出来,照亮了进门后那窄短的廊道一隅,也避免了房间内太过昏暗。
幽幽亮亮的,刚刚好,不至于把一会儿蜡烛的烛光衬下去。
顾仇走回小圆桌边,坐在懒人沙发上,手撑下颌,看着习忧:“点吧。”
习忧低头擦燃手中的火柴,火焰一瞬开始跳跃。
他拢着火光,逐一将插在蛋糕上的“1”和“7”的红蓝蜡烛点燃。
“许愿吧。”怕说话呼出的气吹灭蜡烛,习忧刻意低着声。
顾仇看着习忧,情绪不明地说:“我八岁之后,过生日就没许过愿了。”
习忧一怔,眉心下意识微拧。
顾仇很快又接了一句:“但今天想许。”
说完,习忧就见他对着蜡烛闭上眼,鸦羽一般的眼睫扫下来,在下眼睑上投出一片扇形阴影。
习忧收回目光,拿出早已调好页面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一点,生日歌扬声而出,轻而低缓。
顾仇睁开眼睛,一口气吹灭蜡烛,然后抬眸看着习忧。
对视间,生日歌唱完,习忧摁了暂停。
房间内静谧如斯,但这酒店隔音不算好,隔着一道门,还能听见外面的走廊上有人来回走动、高声交谈的声音,甚至还有他们班的人嬉笑着打闹而过。
两个少年无声对望,眼神里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涌动着。
习忧抬手,摁在顾仇柔软的发顶,往下压了压,说:“生日快乐顾爷,虽然不知道你的生日愿望是什么,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我,但我希望你永远健康、平安、快乐。”
不知道是今天夜里的氛围冲了顶,还是习忧说的这句话里有什么东西触弄到了顾仇,他一说完,顾仇脸颊狠狠一抽,人一侧,偏开了头。
等他再偏回头时,习忧见他眼眶通红。
习忧愣了一下,刚要说话,顾仇淡声打断他:“什么都别问。”
习忧便咽回了原本想说的话,只问他:“要不要吃蛋糕?”
顾仇摇头:“不想吃。”
“……”
习忧问:“那你让安贝送蛋糕干什么?”
“图个氛围。”
“……”
习忧哄声问:“就吃一点呢?”
“一点是多少?”
习忧沉着眸子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伸出食指在蛋糕上抹了一道。在顾仇反应过来该逃的时候,习忧指尖上那一抹奶油已经被准确无误地揩在了他的嘴唇上。
嘴上一片甜软香腻,顾仇用舌尖把奶油勾进口腔,皱着眉咽了个差不多后,起身打算揍人:“操.你大爷的习忧!”
但他没起得来,习忧抵着膝盖拦了他一道,顾仇一下被怼回了懒人沙发里。
“大好生日,操什么操?”习忧低身,近乎要压上去。
顾仇手肘往下撑着,奈何懒人沙发里面的填充物具有流动性,这着力点一下没稳住,反倒让自己陷进了更深的位置。
他索性放弃挣扎,挑衅地回视习忧:“大好生日,要试试么?”
习忧愣了下,哑声问:“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顾仇哼唧:“我又不是黄毛小子。”
习忧在暗色里凝视了他好一会儿,没说话,最后只是捏着他的腰不轻不重地掐了下,准备起身时,顾仇突然抬手,勾住他脖颈,往下一压。
“走什么?”顾仇找准位置,膝盖往上一顶,“它可比你那张嘴诚实多了。”
习忧身体一顿,深吸一口气,声音哑得几乎要听不见了:“顾仇。”
“嗯。”
习忧的视线顺着他的眼睛下移,在嘴唇上定住,像是也无奈了,最后低哑道:“那我也吃点儿蛋糕吧。”
“嗯?”
不等顾仇反应过来这句话真正的意思,习忧对着他的嘴唇就吻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苦逼的作者今天依旧还在加班……已经接连两天没有存稿了,地主家没有余粮了,爆哭。
下一章有什么我好像预告过很多次了,你们应该知道是啥,但也不要想有太豪华的,毕竟绿j啥情况你们也知道,作者只能努力在清水中求“欲”了,希望到时候不会被shuo~明天周末,不出意外是早上九点半更,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