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着寻常, 但信息量有点大。
男生粗神经,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 女生在这方面敏锐很多, 江萌立马问出口:“为啥你俩必须得清醒一个?”
谢婷也很疑惑, 附和了句:“对啊。”接着又想起什么似的, “说起来习神你最近是不是都和顾爷一起来的学校啊, 我碰上好几次了。”
她开了这个口, 其他女生纷纷接道:“我也碰到了。”
“嗯嗯嗯,每天早上你俩都一块进的教室, 或者前后脚。”
潘超反应过来:“卧槽就是!”
周西东也回忆了下:“不仅如此!晚上还一起放学!”
潘超一拍桌子:“中午习哥还跟着一起吃顾爷家里送过来的饭!”
谢婷:“你俩关系最近突飞猛进!”
……
顾仇和习忧不约而同侧了个头, 目光对视上,从对方的眼神里都看到了“你且随意”的意思, 习忧用竹签叉了瓣西柚放进嘴里, 说:“我租了顾仇的房子。”
“嗯?”
“什么?”
“我靠啊。”
倒也不是多震惊, 就是没想到。
周西东悠长地“啊”了一声,然后下定论道:“所以你俩现在是同居关系啊?”
一道咳嗽声突然响起。
习忧被呛了一下。
顾仇猛地看过来, 习忧摇了下头:“没事。”
谢婷说:“你们两个难兄难弟啊,一个呛完另一个呛。”
潘超还处在被好兄弟欺瞒了的巨大的伤心之中, 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习哥, 房子我还算半个中介人呢,你为什么连我都没告诉?”
习忧也有歉意:“没故意瞒着你,觉得你早晚会知道。”
“超超, ”周西东却颇不以为意地说, “你见习哥主动说起过什么吗?”
潘超琢磨了一下, 反应过来, 豁然道:“说得也是。”
“行吧, 那习哥你一会儿就喝饮料。”潘超从运输带上拿下来一瓶北冰洋,搁习忧面前。
习忧说:“行。”
反倒是顾仇说:“你要想喝酒不用管我,我刚和小张叔发消息了,他今晚过来接我们。”
习忧反问:“你看我像很想喝的样子吗?”
“……”
好吧。
顾仇不说话了。
习忧租顾仇房子两人变成同居室友这事儿占据了接下来好一会儿的话题中心。
直到有人都自个儿干完一瓶啤酒了,桌上才有人反应过来游戏还没玩起来呢。
说开始就开始。
之前提出玩这个游戏的是班上一个性格比较内向的女生,叫汪昭昭。
游戏的规则很简单,从汪昭昭开始,每人说一件自己以为的“自己做过,别人没做过”的事情,做过的人不用喝酒,没做过的人得喝上一口酒或饮料以作惩罚,而参与游戏的人中有多少人做过,说话者就得喝上几口。
说白了,这个游戏,每一轮都很耗酒、耗饮料。
但气氛在这儿了,这些都变成了其次。
玩得痛快最重要。
汪昭昭平时性格不活泼,这会儿被围桌而坐的几十双眼睛盯着,场子这么热,便也有些上头,她双手托着腮,挡着红扑扑的脸,说:“我高一时候跟人网恋,后来发现对方是个四十岁的油腻离异男。”
她话音一落,数声“卧槽”拔地而起。
过于劲爆。
“真谈了啊?”有人问。
“就在网上聊过一段时间的天,见面的时候到了约定地点,我没急着出现,躲在一处跟那人打电话对上号的。然后我就立马跑了。”
“你怎么知道对方是离异男?”
“后来我跟我妈去她一朋友家做客,那个阿姨说亲戚最近给她介绍了一个离异的男的,有交往的打算,还给我妈看了照片,我正好扫了眼,就是那个人。”
“草草草!”
“震惊我全家!”
“洒了我满脸狗血!”
“网恋需谨慎啊妹子!”
汪昭昭说:“再没有过了,心理阴影很大的。”
江萌点点头,问大家:“所以在座的有人和四十岁油腻离异男网恋过的吗?反正我没有,这局我认输。”说着把手里杯中的橙汁一饮而尽。
潘超摇头:“卡这么严格的吗?那我也不能真和一个男的谈啊?”
谢婷:“那四十岁的离异大妈呢?”
“你们真行!我服!”潘超仰头就喝下半杯啤酒。
其他人端杯子的端杯子,灌酒的灌酒,纷纷拜服。
这游戏真不是人玩儿的,接下来每个轮到的人,都会在自曝黑历史后接受一番来自大伙儿好奇心的全面轰炸。
小时候在乡下蹲茅坑掉坑里的,放学路上遇到暴露狂的,在寂静无声的自习课上放了个巨臭无比的响屁的……
男生就各种自我揭丑,也不藏着掖着,很外放;女生多数时候会细腻一点,时不时能戳中让人心疼的小神经。
比如翟思语,说自己因为一次考试严重失误排名掉得很厉害,零下十几度的冬天被她爸爸关在门外反省了一整夜。
比如江萌,说自己从初中开始暗恋一个人,暗恋了快五年了,但那个人不喜欢她。
一直没喝酒的她,说起这个,似是苦上心头,拿起旁边潘超的啤酒,二话不说就掺倒进了自己的杯子里,仰头喝尽。
她这一举动,让桌上小半数的人都有片刻的沉默,包括那个被暗恋的人,也没有说话。不过他自始至终都不怎么说话,眼下不说话便也不怎么显得有什么不同。
有知情人士还是忍不住好奇,往习忧的方向瞟。习忧垂着眼,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仿佛那些视线他完全不曾察觉。
顾仇酒喝了不少,其实头脑有些热了,他撑着脑袋,把眼前的情形都看在眼里,氛围的微妙,他也感觉到了。
他就坐在习忧边上,那些眼神隔着长长短短的距离射过来,他看得分明。
他刚才手贱,拿了一颗抹茶大福,吃进嘴里甜得发腻,又不好吐出来,皱眉忍着齁劲艰涩地咽了下去。
此刻指尖还残留着糯米粉,他搓了搓指尖,心里莫名起了丝丝缕缕抻不开的涩意。
这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令他心生烦躁。
游戏又继续开始了。
顾仇心不在焉地听着,垂头拿出手机,点开了和习忧的微信对话框。
他说不清是什么催促着他做下这一举动,但本能告诉他,他就是想这么做,就是想给习忧发消息。
就这样被驱使着,顾仇发过去一条:【为什么不喜欢?】
消息发送成功,身边人的手机没有任何动静,看来是静了音。
他不想撤回,也不想催促收消息的人现在就回复。
正好一轮游戏结束,半数人要举杯,顾仇趁着有氛围掩护,闷闷地灌下去一杯酒。
杯子放下去的瞬间,习忧就看了过来,他看一眼空杯,又看回顾仇:“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顾仇又给杯子斟满酒。
习忧说:“刚一杯酒能喝三口。”
就是问他怎么这一下直接闷完了呗。
顾仇能告诉他才有鬼,撑着脑袋转了个方向:“要你管。”
“……”
习忧正在追溯顾仇这突然低下去的情绪是什么原因,游戏已经轮到他这边了。
习忧给人的感觉一直很冷淡,因为长相俊朗、成绩优秀,在三中他妥妥是个风云话题人物,受同学钦佩仰慕,老师宠爱,但置身人群中,他有种很明显的抽离感,平时接触得多的人还好,稍微不熟的人都把他当做只可远观的神,外号“习神”“习仙人”也是由此而来。
所以轮到他自我爆料,所有人都暗暗期待,兴奋神经已经提前活跃起来了。
包括顾仇,转到另一边去的脸也转了回来,盯着习忧在灯光照耀下侧耳边那颗依旧不甚明显的小痣。
但习忧只是很寻常地说了句:“我从小到大没考过第二往后的名次,包括第二。”
他这话一出,现场无声片刻,众人在感受到心口遭到沉重一击的同时,觉得学霸好像作弊了,人大都曝的糗料,怎么他反倒还炫了一把呢,关键是他这么说吧,也揪不出什么漏洞。
可把大伙儿憋闷死了。
周西东说:“不算!你说的这不是众所周知的嘛!”
习忧:“有说众所周知的不算?”
周西东哑了一下,谢婷直接接上了:“习神,来点大家不知道的嘛!你天天坐在神坛上不觉得孤独空虚寂寞冷吗?说点接地气的与民同乐一下!”
惹来一堆附和。
习忧倒也没拒绝,挺认真地想了想说:“去年这时候,我同时打着五份工。”
“……”
大伙儿又哑了。
这个,也笑不起来。
和刚才那句明明不一样,又好像差不多。但确实也揪不出毛病,完全符合游戏规则。
“习哥你牛逼!我必须服。”章杰率先举起手中的啤酒,很快就半瓶下肚。
剩下的人也甘愿服输。
习忧余光瞥见顾仇又干掉一杯。
这一轮喝完后,众人的目光落到了顾仇身上。
顾仇虽然因为喝酒有些上了头,但人还挺清醒:“到我了?”
大家对顾仇的好奇和对习忧的相比,其实也不遑多让。
顾仇作为刚来个把月的转校生,过去如何,于大家而言,更为空白。
别说他刚来那会儿,学校里还流传着他是人妖的谣言。
刚才在习忧那被爆了个冷门,这会儿所有人看顾仇的目光就更殷切了。
而他也不负众望,瘦白的指尖扣在杯壁上“笃笃”地戳了两下,轻描淡写般地开了口:“我,”他稍稍一顿,继而说,“以前穿着女装进入过校领导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