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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不顾 岿白 3465 2024-01-01 09:12:33

顾仇问的那句话, 尾音稍稍上扬,拖了会儿调。

习尚禹听出了浓浓的嘲讽。

他嗓子里一瞬间跟被人堵满了棉花团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接着, 顾仇维持着方才那种散漫中带着讥刺的调调, 又添一句:“噢对了, 虽然对你们来说可能不那么重要, 但我还是想客观地提醒一句, 你哥, 并不喜欢吃京酱肉丝哦。”

“……”

习尚禹懵过一瞬后,吸收了好一会儿这句话。

然后他像个落败的小丑一样, 思绪飘忽又灰头土脸地走出了病房。

刚踏出病房的门, 顾仇又叫住了自己。

他停下脚步,听见顾仇在身后说:“弟弟, 我还有一句话。”

“?”

顾仇说:“一个建议。不要用你自以为是的对他好, 抹杀掉他在那个家遭受的不公平。你这样做, 才是对他最大的不公平。”

“……”

习尚禹没太明白什么意思,故而没回应, 只边走边琢磨。

因为琢磨得有些入了神,走到电梯间拐角的时候, 他无意间撞上一个人。

他后退一步, 抬头。

是个穿着衬衣、西服的中年男人。

习尚禹不好意思地说了声抱歉。

那人说“没关系”。

电梯来了。

习尚禹走进电梯,余光看见身旁的中年男人也一同进了电梯。

思维刚被打断过,习尚禹垂眸, 继续琢磨起顾仇刚说的那句话来, 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 旁边倚壁而站的中年男人突然开口了, 他说:“我也是来探望606号房的病人的。”

“?”

确认他是在和自己说话, 习尚禹不由愣了下。

中年男人自报家门:“我是他之前学校的老师,过来探望。”

习尚禹说了句“老师好”,疑惑地说:“刚才好像没看见您。”

男人闻言,像是带了些许遗憾地说:“顾仇这孩子在以前学校闹了点事儿出来,被退学了。他不兴见我,我恰好路过,就顺道看一眼。”

这话多少有些古怪,但习尚禹的注意力完全被其中的重点信息吸引走了:“退学?”

“嗯。”

“他是被退学的?”

“是。”

习尚禹下意识想问顾仇被退学的原因,但电梯里的人越来越多,他想想又把嘴闭上了。

男人大概是看出他所想,笑着说了句:“年少轻狂谁不干点混账事儿呢是吧?”

习尚禹听后,更是好奇,想追问几句,可一来电梯里人多条件不大允许,二来关系不熟问太多显得唐突。

算了。

已经很有收获了。他想。

没一会儿,一楼到了。

习尚禹走出电梯。

那个男人应该是要去往B2的地下停车场,没出来。电梯门阖上前,习尚禹转头和他对视了一眼。

男人冲着自己微微一笑。

*

“被退学”这个意外信息的获得,让习尚禹顿时丧失了琢磨顾仇所说的那些话的欲望。

他隐隐生出几分暗爽。

一个有着被退学污迹的人,有什么资格评判他呢?

居然还摆出那么一副讥诮散漫又高高在上的姿态和自己说话,还问自己凭什么。

那你凭什么呢?

这么想着,习尚禹心中涌出深深的鄙夷。

他一边往医院外走,一边想着要怎么和他哥说起这件事。

出了医院,他迈上人行道,一辆刚从医院地下停车场驱出的黑色奔驰停在了他一侧的马路牙子边,摁了声喇叭。

习尚禹侧头看过去。

车窗是开着的,驾驶座上坐着的是刚才见过的那个男人。

那人笑看着自己,问:“同学你要去哪儿?要不要载你一程?”

怎么说也是陌生人,习尚禹还不至于那么任人唯亲。

他说了声“谢谢”,又摆手说“不用”。

男人没勉强,把手搭在车窗上,并不着急开走的样子。

像是有话要说。

习尚禹巴不得呢,刚才在电梯里,他就满肚子想问的。

但他还没开口,男人先说话了,从神情到口吻,都带着几分歉疚。

男人说:“刚才你们在病房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实在不好意思。”

“……”

习尚禹确实有些挂不住脸,和顾仇在病房里的对峙较量,他处处落下风。

男人把他的神情尽收眼底,于是又适时地说:“小弟弟,我觉得你说的都没错,顾仇这人精明得很,他在用自己的逻辑绑架你,你可别上套了。”

习尚禹思忖片刻,点点头,问他:“您方便告诉我他为什么被退学吗?”

男人挑了下眉,没正面回答他,过了片刻,反问道:“你不是问顾仇,凭什么跟你哥那么好吗?”

“……嗯。”

“我知道为什么。”

习尚禹急道:“为什么?”

男人嘴角带了笑,没直接回答习尚禹。他视线扫视一周,最后落在人行道不远处从正面走过来的一对情侣身上。

那是一对年轻情侣,大学生模样,女生挽着男生的手,说笑间脑袋抵在男生的肩膀上,笑得身体微微晃动。男生抬手捏了捏女生的脸蛋。

习尚禹顺着男人的视线看过去,一开始他还十分不解,收回目光,困惑地看了眼车里的男人。

男人还是看着那对情侣,然后意味深长地笑了下。

“……”

这一笑,直接笑得习尚禹身体僵硬、瞳孔皱缩。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男人:“你……”

他想说“你开玩笑吧”,男人收回搭在车窗上的手,怕沾灰似的轻轻拍了拍,给习尚禹留下一句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话。

“你是个聪明孩子,我相信上面两个问题,你应该都有答案了。”

“……”

男人摁上车窗,没一会儿,车便驶远了。

习尚禹呆在原地,人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来。

那对年轻情侣从他面前走过,他怔怔看着。

从他记事开始,习忧就冷冰冰的,像是被抽走了七情六欲的雅仙,以致于他从来没想象过他哥会谈恋爱,要说他哥这辈子不谈女朋友,他都可能会信。

现在,有人却隐晦地告诉他,他哥不仅谈恋爱了,还是和……男的。

习尚禹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想过之后,还是不相信。

可是,如果这是真的,顾仇被退学的原因属实和同性恋有关,他哥也确实和顾仇在谈恋爱。

那么……他不是又变成了那个没有资格和顾仇对垒的人吗?

他又怎么在他哥面前无所顾忌地斥议顾仇?

所以这肯定不会是真的。

一个凭空冒出来的陌生人说的话,不值得当真。

谁知道对方有什么意图。

习尚禹想,总而言之,这事儿如果他不亲眼确定,他是绝对绝对不会相信的。

*

习尚禹走后,病房里又只剩顾仇一人。

看书是暂时看不进去了。

顾仇看着窗外逐渐淡下去的日色,想起一个多月前顾雅芸在自己面前卖的那个关子。

顾雅芸当时怎么说来着?

哦。

她说习忧对自己不坦诚。

现在顾仇知道了,习忧确实隐瞒了一部分的家世。

就像自己隐瞒心脏的问题一样。

无关其他,或许是单纯地不愿提及,抑或是不知从何说起。

他忽然有点体会到了习忧在看到自己瘫倒在球场上时,以及知道自己是个心脏病人后的心情。

被隐瞒的气意被难过覆盖得密不透风、不见踪迹。

顾仇想起了习忧手腕上常年戴着的那块老旧得褪了色的海鸥表,想起了习忧说起外婆生病做手术时那种风波不动的冷静,想起了习忧没完没了的兼职……

因为身后没有依靠,又不想认命,所以他只能活得那么竭尽全力。

这样,才能留住这世间仅剩的唯一一个对自己好的亲人,今后才能在完成基本的学业之后有深造的机会。

*

习忧不知道自己赶了一趟家教课的工夫,某人已经凭借一点实情,外加发散的想象,给他脑补了一出剧情丰满的苦情大戏。

总之他一回来,就发现顾仇不大对劲。

自己走到哪儿,顾仇的目光就跟到哪儿。

有种不动声色的黏人。

习忧被看得心里头微微发痒。

从卫生间洗完手出来,他走到床边坐下,刚想开口问顾仇“是不是白天一个人待得太无聊了”,顾仇看着他,倏然抛出一句话——

“你弟弟今天来过。”

顾仇语气、神情都平平静静的,但不知怎么,习忧就是通过他这平静得稍显刻意的话,断定习尚禹这一趟来得并不普通。

习忧“嗯”了声,淡声问:“他跟你说什么了?”

“该说的不该说的,大概都说了。哦对了,他叫什么来着?”

“习尚禹。”

“还挺韩范儿。”

“……”

“他对你占有欲挺强啊,跟我较劲半天你和谁更亲。”

“你怎么说的?”

“我怎么说的,那也只是我说的,不代表正主怎么想。”顾仇煞有其事地朝床边人轻抬了下下巴,“这不当事人本人回来了,我采访一下,你跟谁更亲啊?男朋友还是弟弟?”

习忧眼神沉沉地看着他。

顾仇心说,又来。

总是想借眼神蒙混过关。

再他妈深情都没用。

他调动起被子里的腿,准备驾轻就熟地拱过去。

这么些个天了,习忧早把他的伎俩看得明明白白,全然具备了预知能力。顾仇的腿在被子里刚起了个势,习忧已经眼明手快地隔着被子扣了上去。

顾仇轻呼了声,带了点哼音。

“武力解决不了问题。”习忧说。

顾仇:“眼神也解决不了问题。”

“谁更亲……顾爷这点自信都没有么?”

“那也架不住你们从小同睡一张床、长大同住一间房啊。”

习忧都被他一本正经的醋样弄笑了:“至于么,同一个妈生的。”

“同一个石头里蹦出来的都不行。”顾仇垮着一张脸,“不然你觉得为什么婆媳关系是亘古长存的议题?那当妈的看着儿子被媳妇搁那儿天天宣示主权谁乐意?”

他话音落下,习忧挑了挑眉,煞有介事地问:“所以,”他顿了顿,“你是妈还是媳妇?”

“……”

顾仇心说,我是你爸爸。

心里是这么说的,嘴上也没把住,就这么说出了口。

习忧敛眉低笑了下,往窗户的方向看了眼——窗帘没拉严。

外面无人经过,但隐约可听见廊道的远处有轻浅的脚步声。习忧收回视线,前倾身体,亲了顾仇一口。

被亲的这位也是好哄,一口就亲老实了,奓毛脾气消了下去。然后朝门口轻抬下巴,命令式口吻:“锁门,拉窗帘。”

窗外暮色初降,日头尚在,房间内还铺着淡金色的夕阳。

习忧垂眸看了眼时间,又将手腕递过去,让某人看表。

言下之意是,白日宣淫不大好。

顾仇就势扣握住习忧的手腕:“ok,就这样也行。”

说着便将人往自己的方向拽。

习忧上身被拽上前,沉笑着抬手抵了下顾仇身后的墙壁,只好遵旨道:“你说什么是什么。”

顾仇眉梢一扬,松了手。习忧起身去拉窗帘、反锁门。

刚一转身,原本该在床上的那道身影赤着脚就下来了,三两步到他跟前,两手勾上他的脖子起了个势。

习忧立马领会,配合地弓身捞住顾仇的膝盖窝。

于是顾仇整个人就挂在了他身上。

习忧还来不及说什么,“人形挂件”就急不可耐地亲了上来,准确地说是啃,下嘴下得毫无章法,眼睛、鼻子、嘴唇、下巴……一通瞎碾。

习忧两手捞着他的腿,腾不出手治他,轻阖着眼任他胡为。

等顾仇一通啃完,习忧把人拉开一点,眸光漆沉地看着他:“这是要吃人?”

仗着被人捞住了腿,顾仇松了一只揽脖子的手,手指覆上习忧的喉结,指腹轻捻:“有些话,适合亲近一点的时候说。”

习忧掀了掀眼皮:“什么话?”

顾仇抬起原本落在他喉结上的眸光。

下一秒,那沉沉的眸光落进习忧漆黑的眼睛里,像黑黢黢的夜空里突然掉入了一颗星星。

习忧听见顾仇一字一顿地说:

“以后,”

“顾爷的房间给你住。”

“床,”

“也分你一半。”

习忧听得喉间一紧,被人抚着的喉结上下滚了两道。

他无言之际,身上的“八爪鱼”又将自己攀紧了几分,继续肆无忌惮地说着话。

“别人没给你的,我给你。”

“只要我有,只要你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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