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都是实话, 他给我们介绍的那个老板,我和我哥真没见过,道上人都喊他Z36。”对于马辉的提问, 林建很配合。
“Z36?”苏韫亭重复了一句。
林建老实点头,“泽塔斯贩毒集团是墨西哥最先进严谨的贩毒组织, 组织头目代号Z40后来被墨西哥军|方抓获了。Z36很崇拜Z40, 但他觉得Z40结局不好, 玄学上讲4是死,0是球,合在一起就是死球。Z36希望能做到Z40的先进严谨但不想有Z40的结局, 所以他用三三不尽六六大顺中的吉利数字3和6做代号, 保留了那位大毒枭的字母前缀Z。”
马辉看了苏韫亭一眼,说:“看来,这是一个搞偶像崇拜的毒贩子。”
“还很迷信。”苏韫亭靠向椅背, 继续问道:“深药四厂所有药品的制作和销售都合法, 任东升怎么会和你说的这个Z36有牵扯?”
“早年间政府要回收深药四厂的时候, 任东升到处求爷爷告奶奶, 亲戚朋友全跑遍了,当时不管是平时疏远还是亲近的都劝他放弃,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再说,药厂到了政府手上肯定会经营地更好,但几辈传下来的家业到他这儿没了,任东升觉得死后没脸见祖宗。我爹那时候正好出车祸压断了腿, 家里缺钱, 我哥带着我一路要饭到深夏来找活儿干, 可能老天可怜苦难人吧,我们饿得实在不行, 当时头昏眼花都快走不动了,正好任东升那天找朋友帮忙没结果还被打了一顿,郁闷地在一家包子店门口吃饭,我和我哥俩人差点晕倒在他旁边,他给我们买了包子。之后我和我哥就做了任东升的贴身打手,负责保护他人身安全。那段时间任东升为了能从政府那里拿回药厂控股权,熬了一个多月,我和我哥亲眼见着他头发唰的全白了。”
说到这儿,林建似乎意识到自己好像跑题了,怯怯抬眼看了看苏韫亭,“那个帮他用三倍价钱把药厂从政府手里买回来的人,就是Z36。”
“任东升是通过什么渠道认识的Z36?”
“任东升只告诉我们,Z36和他是朋友,其他的事让我们少打听,打听了也没好处。”林建坦白道:“我们只是贴身保镖,药厂的事和老板生意上的事跟我们无关,也从不会多嘴打听的。再说当时我爹等着手术急需钱,我和我哥都快饿死了,是任东升收留了我们,还出钱给我爹做截肢手术,救命的恩情,说句有点中二不怕你们笑的话,士为知己者死,任东升对我们兄弟俩是知遇之恩,我们就更不会私底下去打听他什么了。”
听到这儿,苏韫亭半握拳抵着鼻尖想了想,从林建嘴里已经问不出更多东西了,语气问话一直往任东升身上引导,不如换个话题,只要不涉及任东升,林建就不会有意遮掩。
“那把枪,”几秒钟后苏韫亭终于放下手,挑眉看向林建,“是谁的?”
“自制土枪。”林建说,“福溪山多,野生动物也多,以前经常有两三岁会走路的小孩被山猫、狼什么的叼走,所以每家每户都会有弹弓、土枪这种用来防身的东西,不管男孩女孩,很小的时候就会自己制作土枪了。”
马辉说:“可是你们使用的这把枪,不是自制土枪。”
“真的是自制的土枪。”林建见马辉不信,赶忙解释道,“仿的97突击,这个东西很好仿,而且零件都是Z36提供的,做出来和真枪非常接近,几乎是一比一完美还原。Z36说他那边跑了两个人,正好拿来让我和我哥试试手,看看家伙好不好用,没想到盯错了,惹到警察。不过,昨天你们审问一遍,今天换人过来又审问一遍,我和我哥这到底属于什么罪啊?要判几年?我初中没毕业,完全就是个法盲,”林建有些羞赧的挠挠头,他长着一双好看的眼睛,睫毛长长的,笑起来带着青涩,“福溪家家户户有土枪,真觉得这个不是什么事儿,也没造成人员伤亡什么的。”说到伤亡,林建觉得委屈,“我哥还被你们打伤了,肩上一道炸裂的口子,那他算不算受害者啊?”
马辉扶额。
这孩子,傻得可以。
智商真的正常吗?
“不算受害者,非法持枪寻衅滋事扰乱公共安全,怎么着也得十来年吧。”苏韫亭面无表情,“不过,针对有重大立功表现的,是可以减刑的。如果你的回答有价值对我们破案有帮助,我们就会记录上报,用以作为之后减刑的根据。”
林建点点头。
“好。”苏韫亭起身,双手撑着桌沿身体微微前倾,“我再最后问你一遍,你和林辉,到底有没有见过Z36 ?”
“没有。”林建肯定道。
苏韫亭抬手看了看时间,估摸着高磊和卫向晨那边应该也收场了,拍拍坐在旁边的马辉的肩膀,“行,审问结束,整理一下笔录,喊小蔡把人送回去吧,走了。”
两人出来审问室,刚好碰上手牵着手往这边来的高磊和卫向晨,一前一后,前者踏步流星,后者像扭捏的小姑娘拖着后腿儿。
“高副支队,走路就走路,你拉着我干嘛呀?”卫向晨被高磊握着手拖了长长一个走廊,收获了十数双诧异的眼神,这会儿正别扭的不行。
高磊走在前边,看到苏韫亭的瞬间立刻就松开了卫向晨的手,“苏队,我给你说,这包茶……”话说到一半,就看到站在苏韫亭身边的马辉一个劲儿冲他又是挤眉又是弄眼,活脱脱像马戏团小丑在表演。
“马辉,你怎么了?脸抽筋?”高磊正要迎上去,忽然被人从背后拉住上衣,猛地往后一趔趄。
卫向晨拽着他就往回走,“别说话,你不知道这边审讯室里是谁?林建,林辉的亲弟弟,亏你来之前还把东西往口袋里掖了又掖,眨眼就忘。”
高磊听完一拍脑袋,啧声:“你看,我这缺觉缺的脑子都不好使了。”
看着俩人越走越远,马辉往回看一眼,审讯室里小蔡正在给林建带手铐,林建好像没听到他们高副支队那声叫唤,马辉遂放心的跟上苏韫亭。
·
“啧啧啧啧啧,绝了。”
四个人把审讯结果一对比,高磊忍不住发出一连串的惊叹。他抄起小茶缸子喝口茶,手肘撑在桌沿上,“任东升这是用恩情压人呢?一包茶叶就能让人替自己去死了?”
苏韫亭捏着那包白毫,脸上没什么表情,“与其说是恩情,不如说任东升会用人,知道什么人该干什么事,放在什么位置上,而且他的思路非常清晰,逻辑缜密,还是被他下套了。”
“下套?什么意思?”马辉不解问道。
“林辉反应那么激烈,现在两人证词不一致,要证实有人说谎就需要更多的证据,暂时谁的罪都定不了,相关报告无法提交,案件无法定案转送,增加了后续调查工作量。”苏韫亭扯了下红布条,心不在焉的继续,“按照林建说的,Z36这个人和任东升认识,手上还有制造97式的零件,崇拜泽塔斯贩毒集团头目Z40,这个人得查,突破口还是在任东升身上。不过,林辉林建的供词不能作为抓捕任东升的依据……”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高磊问道。
苏韫亭缓缓看了高磊一眼,目光犀利:“任东升当年从政府手上三倍加价买回深药,能不能从经侦那边入手查查他那笔钱的来源?”
“这个好。”
“这个注意好。”
“就这么办。”
在座三人对此完全表示赞同。
“那我现在就去联系经侦那边,这事儿得我这个副支队长亲自过去一趟,向晨就跟着我一起去吧。”高磊自告奋勇把差事揽下来,“还有一个小时就要下班了,我现在就去,越快查出来咱们也好越快破案。”
高磊和卫向晨离开后,马辉也正准备回去把笔录重新核对一下,转身的瞬间无意识瞥到茶包上的红布条,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有非常强烈的既视感,好像在什么时候,他经历过这个瞬间,忍不住回身把刚才那个动作又重复做乐一遍,试图找出熟悉感在脑海中发生的时间。
但刚才那个感觉就像灵光乍现,再也没有捕捉到了。
马辉不解地挠挠后脑勺。
苏韫亭扔下茶包正准备收拾一下下班,看到马辉古怪的动作,纳闷道:“马辉,你游戏卡了?老在一个地方重复相同的动作。“
没想起来既视感到底是发生在什么时候,马辉有些丧气,回说:“没事,就是刚才忽然想起些什么没抓到,试图多重复两下动作再找找。”
“找到了吗?”
“没有。”
“多重复几下还能找到吗?”苏韫亭戏谑道。
马辉说:“可能找不到了,算了,我不找了,苏队……”
‘你是落在我世界里的一束光,向我奔来万物都生长——’
一阵温和的音乐从裤兜响起,苏韫亭掏出手机单手制止了马辉要继续说下去的话,点了接听。
“苏队,我有事不等你一起下班了,今天回家可能会比较晚,你不要一个人先睡,等我回来给你过生日。”
听筒那边秦展声音温润如暖阳。
“你去哪儿?”苏韫亭蹙着眉头,听话音儿已经不怎么开心了。
今天生日,像他这么爱热闹的性子,下班伙同整个刑侦支队去唱K喝酒才是正常操作,为了能和秦展一起,他都这么遵守妇道了,明明说好的下班一起走!
某秦姓男人出尔反尔。
“你有什么事?还要很晚才回来?”
“一会儿就要关手机了,我最晚九点,乖,听话,在家好好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