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什么坐!”于连直摆手, “还有十分钟登陆汕海岛,你也别坐了赶紧起来。”说着话锋一转,贱兮兮的又凑了上来:“话说, 老秦,你家苏大队长是不特美呀?”
“特美。”秦展扯了下衣领, 露出黑色的空气喉麦战术耳机颈圈, 食指压住跳频调节器, 垂着眼皮尝试继续联系苏韫亭。
失联后苏韫亭就彻底脱离了他的掌控,看不见摸不着,经历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他都不知道,这对向来运筹帷幄的他来说是无法忍受的煎熬,海上的航行每分每秒都变得无比漫长, 只是秦展习惯喜怒不形于色的伪装, 旁人无法通过神情看出他的担心和紧张。
于连得到回答, 直起身摩挲着下巴又兀自在船舱里晃了两圈, 然后挑眉一笑,“英雄难过美人关嘛,理解理解理解。”
内入式耳机依旧是刺啦刺啦的电流噪音,苏韫亭的频道一直无法对接成功,秦展眉头紧锁,一脸凝重。
十分钟后, 警艇终于靠岸。
于连穿着迷彩服跑出去转了一圈, 回来身上已经湿透了, 他从警员手中抓起雨衣递给秦展:“台风刚过,外边风大雨大的, 你这个纤尘不染的大局长,还是穿上军用雨衣吧。”
秦展起身把领口纽扣系好,接过军用雨衣,平稳从容的走了出去。
·
渔村最东边是个野池塘,池塘两岸种的小椰树,在大风大雨里像海草般摇曳。
穿过横亘池塘的石头桥,池塘另一边是单独辟出来的几间比较新的海草房。
郑三小心翼翼扒着一人半高的石头院墙,随便抹了把糊在眼皮上的头发,往里看看,跳下来说:“没人。”
卫向晨压低声音问:“你看仔细了?”
郑三点头,“我真的看仔细了,没人。”
“苏队。”卫向晨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你说的没错,看来他们早跑了。”
少倾,苏韫亭才回了声:“走。”
过来的路上,苏韫亭其实就分析过,既然阿彪绑了赵海和王真,保险起见肯定不会再继续留在原本租住的房子等他们找上门。
早知道会扑个空,只是还抱着一点侥幸。
现在,这点侥幸心理也没有了。
“警官?警官,那我们现在去哪啊?”郑三揣着手屁颠屁颠跑两步跟上,“村里二十多户人,咱们总不能挨家挨户的问吧?”
“不可能会在渔民家里。”苏韫亭走上石桥,在雨中把整个渔村的布局看了一遍,问郑三:“没人住的、废弃的、地方不是太小能躲避风雨的地方,这附近有吗?”
“嗯……”郑三想了想,忽然道:“有,还真有这样的地方。”
“在哪里?!”
卫向晨和苏韫亭几乎是同时开口。
“渔场。”郑三说,“渔村后面有个大渔场,他们常年捕捞海鱼,少部分留下来自己吃,剩下全都会运去渔场进行加工分装,然后统一装入货船运到金沙湾一带售卖。那个渔场平时没人住,遇上台风就会空场好多天,正好渔场就有避风仓,还不小。”
苏韫亭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这样,你带路,我们现在过去。”
渔场,避风仓。
马仔手里的照明棒发出幽幽荧绿,王真半张脸映衬着晦暗的光线看着铁青,再加上外面此时风雨交加,呼通呼通的,场面一时有些瘆人。
赵海撩一下眼皮,小声跟王真咬耳朵:“那个马仔不敢看你,肯定是因为你现在这张脸太恐怖。”
王真眼珠子一瞪:“我怎么恐怖了?”
赵海:“……别瞪眼珠子,一瞪就更形象了,青面獠牙金刚怒目。”
王真反驳说:“我觉得我还挺帅的。”
赵海:“相信我,你对自己的颜值有误会。”
“哎!你们俩叽叽咕咕什么呢?老实点臭条子!”马仔叉腰趾高气昂走过来,吆吆喝喝道,“妈的,要不是因为你们,老子这会儿早躺床上安安稳稳睡大觉了。”
王真手被绑在后面,脚也捆着不能动弹,虽然被打的鼻青脸肿,但完全不耽误他一身正气,呵斥道:“就你还安稳睡大觉?想得美,一会儿就送你进公安局讯问室。”
“哟呵!你小子找死是不是?”说着马仔上前猛地揪起他的衣领就要再给他一拳。
“行了!”阿彪走进来大喊一声制止,对马仔道,“你是打人上瘾?一会儿要用他俩换咱们的人,要是把人打死了,我就把你交给条子。”
马仔赶紧松手,堆着笑哈腰跑回去,“彪哥,他嘴太臭了,从绑回来就没住过腔,我就是小小的教训他一下。”
“滚。”阿彪看也没看马仔,提步走到赵海和王真面前蹲下,“哥们儿,我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跟你们做警察的万年扯不上关系。我今儿把话给你俩挑明了,这单老板姓潘,他只是让我们照顾两天孙智筹,不是绑架,只要孙永俊那边松口,我任务就算完成了。什么犯法不犯法的,你们跟我说不着。一会儿用你们换了人,给你们同事讲清楚,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们走你们的阳关大道,我带着我手下过自己的独木桥,你们冤有头债有主,有事儿找潘季后,成吧兄弟?”
王真想笑,嘴角一动扯地脸皮疼,忍不住吸气。
幸亏他脸皮疼想说话没说出来,赵海赶紧插嘴,“这位……彪哥是吧?我是市局的老刑警了,你有话跟我说,跟个新兵蛋子有什么好说的?他脑子有泡。你刚才说让你们绑架孙智筹的人姓潘,叫潘季后是吧?”
阿彪纠正道:“不是绑架,我们就是照顾孙智筹,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呢,不是绑架。”
“行行行,不是绑架。”赵海点头,“是照顾,叫你们照顾孙智筹的人是潘季后?”
“对。”
“好,孙智筹吸毒是吧?”赵海继续问。
“他吸毒可跟我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啊。”阿彪正色道。
“那……”赵海目光穿过面前的阿彪看向门口,正琢磨着怎么能让这些人放松警惕,好趁机逃出去,忽然看到溜进来三个人影子,他瞳孔猛然放大,顿时噎了一下。
昏暗中苏韫亭冲他比划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靠在旁边的马仔,绕到人身后一把捂住马仔口鼻往外拖。
阿彪似乎觉察到了不对劲,缓缓往后转头。
赵海心里一惊,忙道:“你说你和潘季后没关系?有什么证据?”
阿彪头转到一半,听赵海这么一问,瞬间不耐烦起来,“妈的,老子看你脑子才有泡吧?都他妈说了老……”
轰的一声
阿彪只觉得眼前一黑,脑袋震晕倒了下去。
赵海坐着往前拱两下:“苏队,向晨,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王真一看是苏韫亭和卫向晨,完全忘记自己刚被胖揍过,脸上一阵火辣辣的。
天黑之前,他信誓旦旦地说:我能打,我保护赵哥。
结果一眨眼,他就被人打的鼻青脸肿,和赵海一起给人绑了起来。
丢人。
卫向晨过来给他们解开绳子,笑:“整个汕海岛就这么一个渔村,刮风下雨的这帮人还能藏到什么地方?咱们苏队刑事警察学院侦查科毕业,秦局带出来的人,排查个窝点分分钟的事儿。”
王真起身扔掉麻绳,不好意思地挠头皮,“苏队,我说大话了,那个……我检讨!我总结!下次一定不犯同样的错误!不给行动组添麻烦!”
苏韫亭拍拍他肩膀,问他:“哪儿受伤了?”
王真说:“没事儿,我抗揍,一点都不疼。”
赵海揉着手腕说:“这些人搞偷袭,后脑勺挨了一记闷棍,估计有淤血,这会儿还有点头晕呢,我倒是受伤轻,王真犟,醒了又被打了好几拳,脸都肿了。”
“谁打的?”苏韫亭问。
“喏。”赵海冲趴在地上的马仔抬抬下巴,“他。”
苏韫亭提步走过去,把人从地上拽起来,喊王真:“过来。”
王真:?
王真一脸懵逼的走过去,问道:“苏队,怎么了?”
苏韫亭说:“我带人就没有白挨打的,还回去。”
王真挠头,看看卫向晨,又看看赵海……
赵海说:“哎,我突然头晕,向晨,快扶我出去透透气。”
卫向晨憋笑,心说这伙人都是什么职业演技?顺手架起赵海往外边走。
赵海边走,还边嘀咕:“我眼瞎…不,我刚才还晕着没醒,你没来。”他对卫向晨说,“你没过来吧?”
卫向晨说:“没有。”
赵海:“哎——对头,咱们什么都没看见。”
……
苏韫亭给王真递眼色:“上啊。”
王真:“……”
干刑警干了这么多年,头一次可以还手了,别说,这感觉,真他爷爷的爽!
半晌后,王真蹲下来,看着脸肿成猪头的马仔,抬眼问苏韫亭:“苏队,这些人怎么弄?都抓回去吗?咱们总共六个人,他们有十几个人,岛上也没有协警,连个政府单位村支书干部都没有,等他们醒了不好搞啊?”
王真说的一点没错。
苏韫亭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被他们打晕的马仔,确实也犯愁,台风天气也不知道局里联系的海警能不能准时过来支援。
他可真是不想再打一遍。
实在不行……
苏韫亭说:“带上这个叫阿彪的,撤。”
王真点头,刚伸手去抓倒在地上的阿彪,忽然阿彪一睁眼,借力猛地扯着王真的胳膊甩了出去。
“操,苏队,这家伙装死。”飞出去地瞬间,王真脱口而出。
苏韫亭反应已经很快了,还是被阿彪扯住袖子往后一拽整个人跌了回去,眼看着胸口和阿彪拳头相撞,苏韫亭单手往心口一转,抵着阿彪的拳头纵身一跃,从阿彪头上翻了过去,紧接着回身,一拳锤在阿彪后背,震得阿彪整个颈椎一阵麻痹。
只是几秒钟动弹不了,阿彪就被苏韫亭重新撂倒在地上,等手臂恢复知觉后他立刻反手,才发现已经被苏韫亭死死压住。
“你们有本事去抓潘季后,他妈的抓老子干嘛?操。”阿彪用尽浑身力气挣扎,“放开我!”
“老实点,别动。”苏韫亭把他的胳膊用力一别,彻底掣死,“涉嫌绑架,殴打警察,携带毒品,哪一项罪名都够你在公安局有名有姓。”
“妈的,是你逼我的,我就想赚点钱,不想杀人,是你逼我的!”阿彪也不知道突然从哪里爆发出来的力气,猛地挣开苏韫亭,伸手就去拔|枪。
王真大喊:“苏队,他身上有枪!”
阿彪拔枪扣动扳机的瞬间,苏韫亭也掏出一把枪正对向了他。
噗呲一声,血肉被刺穿,王真的喊声戛然而止。
苏韫亭只觉得自己身体一轻,整个人被往旁边一带,秦展冷淡素白的脸当头罩下来。
电光火石,王真瞪着眼,什么都没看清。
阿彪哐当跌跪在地上,重重地喘息着低下头,鲜血从腿弯部位嘭地喷出,溅了一地。
“啊————”他咬牙,痛苦的抱着一条腿,全身抽搐。
紧接着于连带着一队人冲进来,一看避风仓里的情景,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现场只能用八个大字来形容:乌七八糟、血腥暴力。
再看秦展,怀里护着个肌肤细致如瓷、五官深邃俊朗的美少年。
美少年剑眉斜飞英挺,脸型轮廓棱角分明,身如长松玉树,气质纯净整洁,尤其是那双漆黑如深潭的眼睛,像一本盛满夏日阳光的柏拉图哲学书,耀眼夺目。
于连啧啧两声。
怪不得他这位闷骚老同学秦大局长被迷得五迷三道,这苏大队长,是妥妥的连头发梢都长在秦展审美上啊。
于连啧完,冲秦展递个眼色,立刻向海警队员下达命令:“把人都带走。”
这些人民武装警察部队的海警官兵,都是真枪实弹在海上实战过的,动作利落,立刻就把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绑匪马仔收拾干净。
苏韫亭看到秦展满脸吃惊,难以置信地推了推他:“你这是跟我玩儿戏法呢?大变活人?”
秦展从容拉过他的手,笑道:“还是没学会行动之前先跟上级汇报,是吧苏队?”
苏韫亭:……
“谁说的?我明明让高副支队跟你汇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