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苏韫亭斩钉截铁拒绝道:“不能有大动作, 行动会暴露。”
顾立夏低声道:“哥,暗道。”
苏韫亭眉梢微挑,将堵着密道的石板慢慢抬起来, 由于太过用力,他手背青筋暴起, 十指挤压的已经有些苍白。
顾立夏眼疾手快赶紧搭手, 帮忙一起把石板挪到旁边的平地上。
苏韫亭拍拍被石板硌出红印子的手, 给几个人打个手势,自己先跳了下去。
顾立夏立刻跟上,却被后面的武警拦住, “你不是警察, 我们有责任保护你的安全,去后面。”说着不由分说自己跟着跳了下去,另外三个武警接二连三跟上, 顾立夏只能被迫成为最后一个下暗道的。
小伙子挠挠头, 也没说什么, 完全听从指挥安排。
暗道内是吊梯, 直上直下的那种麻绳和木头制品,安全性能很低。
绳梯垂直下沉大概近十米深,整个攀爬过程中,周围一片漆黑,目不能视,仅凭手脚感觉往下走, 脚底一旦踩空, 人就得摔下去。
苏韫亭粗略估摸一下, 这个暗道大概有两层楼那么高。
越往下走,空间越大, 苏韫亭垂目向脚下虚空看了眼,有些微弱光亮反射回来,看着地面应该已经离得不远了,他压低声音冲提醒上面跟下来的几个人:“做好准备,咱们要落地了。”
苏韫亭说完,加快攀爬速度,三五下就从绳梯上跳下来,顺着土路往前走了几步,土路尽头,有一扇铁门,被各种样式的钢筋铁皮和原木装饰地分外狰狞。
这时候,后面跟上来的五个人也跳下绳梯跟了过来。
看到眼前的场景,顾立夏倒抽一口冷气:“搞得还挺阴间。”
周围太过安静,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带回音,惊得旁边俩武警立刻同时捂上了顾立夏的嘴。
顾立夏:……
顾立夏瞪着眼睛,心说不至于,真不至于,这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他说话声音又不大,同时都来捂他,也未免有点太小题大做了,梗着脖子略微挣了下。
苏韫亭透过门缝往里面看了看。
铁门内能看到的空间有限,几个晃动的人影,还有吊起来的一些什么形状像锅和过滤网之类的东西。
可以确定,里面有人,铁门是反锁的。如果撬门进去他们就会被发现,绝对暴露,不是个好的潜入方式。
神不知鬼不觉混进去,是个难题,还要不被人发现探查里面的情况,更是难上加难。
“苏队,我们现在怎么办?”
武警松开捂着顾立夏嘴巴的手,凑过来压低嗓子问了句。
苏韫亭待在原地一琢磨,目光凛冽的环视周围一圈。
短短刹那,空气仿佛凝固,武警有些紧张,无意识地搓了搓手心。
片刻后,苏韫亭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做好隐蔽,尽量不要被发现。”
几个人闻言,看看周围,光滑的土墙、平整的路面,半个能藏身的地方都没有,不禁发起愁来。
能做好隐蔽的充要条件是:有可以隐藏身体的地方,森林、草地、壕沟,再不济柴火垛、干草堆、土堆也行,可这里有什么?空空如也,总不能让他们原地站成一面墙吧?
没有悲伤,站成永恒?
顾立夏小声说:“我在部队待了两年,教官都不敢说让我们在平坦的路面进行隐蔽,就现在这环境,除非和墙面、地面融为一体,否则实现不了。”
旁边四个武警赞同的连连点头。
苏韫亭往铁门横向垂直方向抬抬下巴,“看那边,条件严苛但不是没有条件,可以创造。”
几个人往苏韫亭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果不其然墙角位置堆放着些垃圾,一个废弃的半人高油桶,还有些乱七八糟搭在上面的纱布,光线太暗,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到。
那么点小地方,遮挡物太少,藏六个人,怎么都是有点勉强。
“小林,你跟我进去。”
武警小林刚要跟其余四人走过去进行隐蔽,被苏韫亭在身后叫住了。
“小陈、小崔、小朱,一会儿见机行事,如遇危险必须保证顾立夏的人身安全。”苏韫亭嘱咐道。
三个武警郑重点头,“放心吧苏队,我们都知道。”
等他们隐蔽好,苏韫亭和小林俩人做好随时准备闯进去的准备,一左一右靠向铁门两侧。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着。
约摸在门口守了大概半个多小时,铁门里面的锁链被人拉了起来,哐啷两下,有两个穿着白大褂带防毒面罩的人,抬着一袋白色晶状体粉末从里面走出来。
后面的人单脚一勾,把铁门缝隙踹的又宽敞些,跟同事嘱咐:“小心点,虽然已经提过纯,但这些冰渣还是带毒,可千万别碰到,上次阿聪沾到一些,整个人都废了。”
另一个把带着手套的手往袋子边缘挪了下,“我知道,这是今天最后一锅了,累死老子了,等会儿收工回去得好好洗个澡。”
两人弯腰小心翼翼把麻袋放在地上,刚才勾门的人站直身体活动活动肩膀,“刚才我听老板说,这个实验室不要了,看来这次是成功把红冰提纯出来了。”
两人并肩往回走,另一个回他:“前几天我在老张办公室看到配方了,手写的,很严谨,五年总算制出来了,咱们也解放了,说实在的,我想我老婆孩子了,这不见天日的日子,早过够了。”
“谁不是呢?这违法犯罪的事儿,唉,算了,不说了,走走走。”
两人前脚还没迈进大门,后脑勺忽然一阵剧痛,噗通全撂倒在地上了。
苏韫亭给小林递个眼色,当即把俩人衣服扒下来和自己的对调,把昏迷过去那俩人处理好,扔给小陈他们,苏韫亭和小林便戴好手套和防毒面具,一前一后进了铁门。
几个穿着防毒工作服正在收拾操作台的人见他俩回来,身材魁梧的那个赶紧吆喝他们:“阿坚、阿文,赶紧过来帮忙收拾一下,刚才老板说让我们收拾完过去一趟,有事情交代。”
“哦——来了——”
苏韫亭答应一声,扯着小林疾走两步过来,边搭手清理操作台上的东西,边问,“老板有没有说什么事啊?”
“还有什么事?那几个搞来试货的,今天死的已经是第五个了,还剩下俩人,也不知道变成了什么鬼样子。这是提纯物,可不是普通溜冰,这玩意一点点就能过量,不常年溜冰的乍来一下谁降得了?十个有九个都得当场毙命。总之,不管剩下这俩试货的人情况咋样,往后都跟咱们没关系了,一会儿少说话,拿钱就走是正道,咱们就是被强迫来制毒的,什么都跟咱们没关系。以后走出这个地窖,就是前世今生,洗干净手过咱们自己的日子,也算是解脱了。”
“哦。”
苏韫亭和小林俩人互看一眼,连连答应着,手上也没停下来,把各种电子仪器收起来,跟着这些人往另一个红色铁门走去。
·
吱嘎
黑漆铁门发出沉重的闷响。
宋雯抖着手拉开门,光线透过慢慢拉开的门缝一点一点照进屋里。
十五平左右的小房间,土屋屋顶上挂着盏昏黄的灯泡,用纸壳做了个简易灯罩搭在电线上罩着,一男一女安安静静躺在一张铺着白色床单的床上,身体看上去软绵绵的就像发过了的面团。
听到开门的声音,女人缓缓转头往这边看过来。
她的眉梢微微吊着,一脸陶醉,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种用语言难以形容的腐烂气息,眼神迷离。
宋雯看到女人那张憔悴的脸,瞳孔瞬间紧缩如针。
“妈!”
高霞细瘦修长的手指间还夹着张有折痕的锡纸,一缕碎发搭在侧颊,听到宋雯那声呼喊,目光一震。
“是假的,都是假的,不可能看见,都是假的。”高霞口中念念有词,“一定是幻觉,对是幻觉,清醒一点,雯雯怎么可能来这里呢,雯雯在外面,不可能来这里。”她缓缓闭上眼,使劲摇了摇头,“再吸一包就好了,再吸一包就好了。”说着她艰难地爬起来,去摸床头上放的小匣子,从里面又拿出一个锡纸包,抖着手去拆。
宋雯一个箭步冲上去,猛地把高霞手中的锡纸包打掉,攥上手恳求道:“别吸了,别吸了,求求你别吸了,求求你们不要再吸了!”
高霞怔怔盯着宋雯看了半晌,就在宋雯以为她要清醒过来认出自己的时候,忽然高霞恶狠狠对着她的手背就是一口,宋雯疼的惨叫一声。
谢遇知眼疾手快,把高霞和宋雯分开,将宋雯挡在自己身后,皱眉道:“她现在可能由于吸毒导致出现了幻觉,你千万别靠太近,不然会受到攻击。”
满脸都是眼泪的宋雯被他拉到一边,蹲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边谢遇知刚把宋雯和高霞分开,那边躺床上一直没动过的宋建业眼珠木然转了转,忽然从床上爬起来,拉过高霞就开始扇耳光,“给我冰粉!快给我冰粉,你他妈不给老子打死你个贱货!”
拳头雨点般密集的往高霞头上、脸上、身上招呼,很快高霞的鼻子、嘴角就流出鲜血。
眼看着宋建业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宋雯推开谢遇知就冲了上去,用身体护住高霞,浑身抖的像筛子一般。
谢遇知回头看了眼潘季后,冷脸道:“既然你把宋雯给我,我也冲她是好人家姑娘才同意的,现在这家是这种情况,潘老板就坐那儿看着?果然是觉得我谢遇知好糊弄,随随便便就能替他人卖命?”
潘季后听完,无所谓的笑了声,给身边站着看戏的四升抬抬下巴,“去,解决一下。”
四升颔首,带着俩人去把宋建业和高霞夫妻俩分开,强制关进两个房间。
宋雯看到自己父母被折磨成这样,整个人都崩溃了,她蹲在地上抱着头,哭地几乎已经无法呼吸。
谢遇知把目光从孤立无助的宋雯身上收回来,问潘季后:“这就是你追求的快感?”
潘季后摊手,“这些根本不算什么,是她承受能力不行,比这更残忍的场面我都见过。二十年前,我亲眼看着吸毒的父亲拿刀砍下了母亲的头,挖出眼珠和脑浆,用来盛酒喝。当时如果不是我跑的快,可能下场和我的母亲一样吧。后来,我故意把毒贩子引到家里,让他们为了争几袋□□,把杀我母亲的凶手剁成几段,那种畅快的感觉,到死我都记得。”
这样沉重不堪的事情,被他就几句话轻描淡写说出来,好像讲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故事那么简单。
宋雯听完,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谢遇知眉头拧的更紧了。
“你小时候明明也经受过毒品的残害,为什么还……”
“没有为什么,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一定要找个理由和借口,不是很累嘛?活着,就是为了活着,仅此而已。”潘季后目光凉淡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宋雯,“问她,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谢遇知看向宋雯,微微动了动嘴唇。
这时候,可千万别他妈的出什么篓子!
“潘哥,人都喊过来了。”四升低头,凑在潘季后耳边说了句。
潘季后缓缓回头。
四五个穿着防毒服的人走进来,到他面前站好,规规矩矩喊了声潘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