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不舒服?”苏韫亭凑过来, 紧张地伸手在秦展额头试探了下,“老秦,你发烧了!”
他忧心忡忡看着秦展, 二话没说把人胳膊往自己肩膀一拉,扶着秦展往楼上卧室去, 嘴里还喋喋不休数落:“你也真是的, 怎么和卫向晨一样不靠谱?这两天降温不知道?一把年纪还学人家小年轻耍帅。”
秦展缓了一下呼吸:“我才31岁。”
苏韫亭没好气地回:“31岁的老男人, 你家里有没有感冒药?”说着踢开卧室门,把秦展整个儿怼到床上,开始翻箱倒柜。
秦展只觉得嗓子疼的厉害, 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他侧躺下来,看着苏韫亭在柜子里胡乱的翻找,没忍住咳嗽两声。
苏韫亭停下手里的动作, 回头看他一眼, 皱皱眉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在家好好待着, 我去买药。”
秦展薄薄的眼皮抬了一下,本来想喊住他,但是嗓子干的冒烟,只能盯着苏韫亭的后脑勺,直到苏韫亭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接着他听见楼下响起电热水壶烧水的声音还有大门被人推开的声音。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头些年在滇缅边境线上做卧底,时不时就要应对半夜三更出现的突发情况, 常年高度警惕的环境, 让秦展养成了浅睡的习惯, 即使生病,闭着眼睛, 他脑子也保持着百分百清醒。
约摸过了大概有十五分钟左右,苏韫亭冒雨回来,端着烧好的热水和刚买回来的感冒药走到床边放下,先是试探了下秦展体温,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搡了搡他,“秦老师,起来吃药了。”
秦展点点头,眼睛仍然闭着。
一股不冷不热温度正好的水流滑过由于高烧而干涩冒烟的喉咙,让秦展的嗓子顿时舒服不少。
他张张嘴,勉强能说出几个字出来。
“书房,第二个抽屉,纸,笔。”
苏韫亭蹙眉,将药片和水一起喂给他,等他把药吃完,才起身端着碗走了出去,没一会儿就拿来了秦展要的纸和笔。
“你现在就像只得了红眼病的狐狸,要纸笔做什么?”说着,苏韫亭把东西递给秦展,在床边坐下来,看着秦展那张虚弱到有些惨白的脸,他忽然道:“老秦,你不是要给我写遗书吧?感冒而已,真不至于!”
秦展撩起眼皮:“苏队。”
苏韫亭:“咋了?”
“你无聊吗?”
……
苏韫亭闭嘴,安静地看着秦展在白纸上写写画画,很快纸上描绘出个工厂样式的图案。
“这是什么?”苏韫亭蹙眉问道。
秦展眯起眼睛,回道:“深药四厂的平面图。”
房间里静悄悄的,苏韫亭说:“所以,你想表达是,当年没考建筑专业做了警察很遗憾?”
秦展瞥他一眼,说:“我是不太舒服,不过你再故意气我的话,我不介意霸王硬上弓,把你办了。”
“好好好,你别激动,我说着玩儿的。”苏韫亭舔舔嘴唇,凑近一点,清了清嗓子,认真看起秦展画的平面图,“这个地方是主办公区,任东升的办公室就在13楼。”他指着当中一处中型面积的楼层平面道,“前边和后面均有停车位,左后方分别是一车间二车间三车间和研发大楼。”
秦展把纪晓申提供给他们的那个便签本拿出来,翻开两页,“纪晓申记录,在消防水池后面的质检大楼紧挨着污水站,”他伸手指了指挨着研发大楼不远处一块方形区域,“就是这里。”
“这个位置……几乎紧挨着深药四厂西门啊,我记得这个西门好像是封死的,外面是个废弃死胡同。”苏韫亭咬着指甲盖思考半天,“你说,真和纪晓申说那样的话,任东升要用什么工具从西门往外运咖|啡|因一类药物成分啊?”
“人吧。”
秦展揉揉眉心。
吃过药后他头确实没那么晕了,但是大部分感冒药里都含有马|来|酸|氯|苯|那|敏或苯|海|拉|明|过敏的成分,这些成分能够通过血脑屏障抑制中枢神经,困意袭来比熬夜加了三天班都难受。
他性子沉稳,也倔,仍旧强撑着精神继续给苏韫亭分析。
“药效强烈的毒品在毒贩子手上都是按毫克计算,神经药物要用到的兴奋成分含量一般都非常微小,药厂每个月对这些药物成分都有一定的报损,下午我查了一下食药监局那边深药递上去的此类相关成分耗损报表,比正归药厂的耗损高1.5个倍数,0.5~2.0都属于正常损耗范围内,它的损耗量在1.8,卡最高损耗,以这个量计算,就算任东升欺上瞒下往外偷运这些严控药物成分,每次也不过是一个中型小药箱大小的容量,根本用不着装车,一个人拎着就能轻松翻墙。”
“可是,西门虽然是个死胡同,但有道路监控啊,这样明目张胆的往外偷运严控药品合成成分,很容易被人发现吧?”苏韫亭以常理分析道,“任东升应该不会蠢到主动暴露啊?”
“有时候,毒贩的心理就是这样,不能用常理推断,要用反常理思维去分析他们操作的可能性。”秦展状似不经意地在纸张上敲了两下,“你和马辉去见过任东升,说说看,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韫亭摸摸下巴,定定看着秦展,眼睛里闪着幽邃的光芒,“外表很年轻,和真实年龄完全不符合,看上去也就刚四十岁打头,戴副黑框眼睛,看着学识很渊博,大有几分当年你在刑事侦查学院任职教授的风范,不过你是那种坚毅冷淡型的,他是那种斯文败类型的。”
他损起人来毫不客气。
“油头粉面,不像理工科出来的,如果我不是刑侦出身,看人不只看表面,会以为他读的是剑桥大学这种文学名校。圆滑,圆滑的像常年混迹商圈的腹黑老板,说话做事让人挑不出任何瑕疵,这个人内里肯定一肚子坏水。对了,他和我握手的时候,我发现他的左手手臂上有一大块伤疤,好像是被割掉了一块肉皮。”
秦展听完,沉默片刻,掀起被子就要起床。
苏韫亭说:“老秦,你消停会儿吧,生病了就好好休息,破案真不差这一会儿半会儿的。”
他是担心秦展身体出问题,别看他平时性子野的像头小狼崽,表现的特没心没肺,好像除了插科打诨带着手底下的人不务正业,就没干过一件靠谱的事儿,但是他对秦展是打从心底里敬佩且爱戴的,当然现在说爱戴用词不准确,至于爱慕又有点肉麻,他也说不出口。
总之,他不希望秦展在这个节骨眼上病情加重。
任东升如果真的和纪晓申这本便签本中记录的那样,和毒贩暗中牵扯,借深药四厂合法生产的精神类药物打掩护,背地里偷偷倒卖合成毒品的咖|啡|因、海|洛|因等神经类药物,那这件事就大发了,搞不好他们前脚刚送走省厅刑侦支队的陈支队长他们,又得迎来省厅禁毒支队的人。
不管是跟上还是跟下,秦展在当中是个起承作用,真病个十天半月得不偿失。
秦展却没搭理他的劝阻,起身趿上鞋就往书房走,还不忘喊上他一起,“你跟我过来吧。”
得,某秦姓大局长可能觉得自己是钢铁巨人!
苏韫亭无语。
少倾,两个人来到书房。
秦展拉开灯,走到立式书桌前,掏出钥匙打开柜门,从里面取出个用棉线扎好的牛皮纸档案袋。
他把档案袋拆开,抖出里面的东西。
几张有些泛黄的彩色照片、笔记本上撕下来的写满黑色字体的几页纸张、一枚钝头子弹,还有一块类似于人手皮组织的东西,零零散散被他倒在书桌上。
他从中抽出一张照片,递给苏韫亭,“你看看这个人。”
苏韫亭接过照片,目光落在照片上人脸的瞬间,整个人都怔住了。
“怎么会?”
秦展拉了下披着的外套,唇角浮现出些许冰冷的弧度,“看你的表情,我猜的应该没错。”
“可是,为什么?”苏韫亭不解。
“这份档案大概是在五六年前,一个代号黑鹰的卧底搭上半条命得来的。”秦展将那块类似人手皮组织的东西捏在手里搓两下,“这块人|皮,就是他和识破他身份的人在打斗中硬削下来的,后面收网这个人就再也没出现过了,迄今不知道是死是活,对警方还有没有威胁。刚才你说任东升左手手臂有块伤疤的时候,我就想到了这块被黑鹰削掉的人|皮。”
“五年前,滇缅边境线,卧底的不止你一个人?”苏韫亭疑惑道,“那还有谁?你当时是怎么和对方取得联系并且确认对方就是缉毒警察的?”
秦展放下那块早就干瘪成腊肉的肉皮,缓缓走到窗前驻足,默不作声的看着外面雨声淅淅沥沥的夜色,院子里的地面被冲刷出一道道浑浊的泥水,射击靶子屹立在墙畔,经受这场秋雨的洗涤。
“韫亭,黑鹰,就是我的父亲。”
秋雨噼里啪啦打在窗户玻璃上,房中静谧无言。
良久
久到仿佛过去了好几个世纪。
苏韫亭从身后环腰缓缓抱住了秦展。
“他就死在你面前,当时一定很绝望很无力吧?”
仿佛以前所有的不理解都在此刻瞬间明白。
正因为经历过当时的无助,所以秦展才会看不惯他仗着几分聪明盲目自信一意孤行。
而他却一直以为,秦老师只是在故意挑刺,针对他这个学生。
其实根本不是!
秦展爱他,怕他只身犯险。
苏韫亭现在多少能理解秦展当年把他从松远爆炸的医药仓库扒拉出来的时候,是种什么样的心情了。
“对不起。”
他说,声音压得很低。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等来的不是斥责,也不是什么没关系之类安慰的话语。
秦展一个转身猛地把他紧紧叩在怀中,用手去揽他的腰抱住他,他的唇触碰在他的唇上,传来滚烫的热力。
苏韫亭来不及反应,就被秦展轻松|撬|开|了|嘴|唇。
隔着衣物都能感觉到秦展意图明显,火热滚烫。
苏韫亭想要推开他,告诉他不行,他还发着烧,这样下去会让他病情加重。
可秦展的一只手已经钻进他的衬衫,一路向上。
“不……”苏韫亭好不容易才挣脱开,立刻去抓秦展摸着他后背的手,提醒道:“你清醒点,你现在在发烧,不行……”
“韫亭,我爱你,很爱。”秦展不再给苏韫亭说句话的机会,更加用力的抱紧他,加重了唇上的力道,吻的更加深入,一边把他往旁边的小沙发带,两人终于在沙发上半躺下来,苏韫亭单手撑着沙发背,没有再继续反抗。
他知道秦展现在需要发泄情绪,性子一贯冷淡的人,怕从没有好好宣泄过自己任何感情,无论是快乐还是悲伤,从没有表露过。
想到这里,苏韫亭放弃了阻止秦展的想法,终于彻底放弃挣扎,尽量去迎合他。
唇齿纠缠,场面即将无法用理智控制,秦展却忽然停住了继续的动作,他把脸埋进苏韫亭的颈窝里,用喑哑的嗓音喘息着说:“韫亭,让我抱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