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格尔曾经和九一部长见过面。
他们身为被当代夜明珠闪蝶大家长孵化的唯二只雄虫,对彼此的存在心知肚明。不过一个破壳没有满月,就被军部带走,特殊化培养。一个因为先天体弱,被养在老宅中,没有成年前都不暴露在闪光灯下。
“温温,今天要见一个哥哥哦。”雄父温莱给十岁的小雄虫扣上扣子,他们都穿着军部特供的一种安全服。
“温温之前答应雄父的,要和哥哥好好相处的对吗?”
“我知道啦,雄父。”十岁的温格尔比起小时候瘦一些,但脸颊的婴儿肥怎么都消不下去,粉嫩粉嫩的让人想要掐一把。
小雄虫认真地说道:“我会和哥哥做好朋友的。”
“真棒。”温莱亲亲自己可爱的幼崽,鼓励道:“哥哥一定会喜欢温温的。”
然后,这位雄虫哥哥见面就掐了温格尔的脸。
作为一个病弱又乖巧的小雄虫,温格尔在武力值上和被军部培养的九一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身为雄虫,九一第一次见面就没有松手,把温格尔的腮帮子都揉捏地发肿。
十岁的小孩子挣扎无果后,哭嘤嘤地跑到自己雄父怀里告状。
“不哭不哭啊,哥哥和你闹着玩的。”温莱哭笑不得地抱住自己的幼崽,看他被恶劣雄虫捏得红彤彤的脸,“哥哥没有控制好力气。”
温格尔哭得特别伤心。
十岁的小孩子,不懂为什么那个看上去比自己大很多的雄虫哥哥,见面就掐自己的小肉脸——
“挺好玩的。”温九一对此作出的回复,“弟弟嘛。”
从年龄上来说,温九一比温格尔大六岁。还没有张开的幼崽温温站在温九一面前,简直就像一个可爱半身抱枕。
十六的雄虫身上已经锻炼出肌肉线条,青葱配上成熟的气质和沉稳的做派。偶尔的幼稚只会成为他性格中的闪光点,而不是什么减分项。
但幼崽温格尔非常讨厌对方。
他们除去第一次掐脸外,应该只见了三次。
十四岁,温格尔第一次去参加校园军训体验时,温九一来看过他。
刚刚考上大学那一次,温九一来老宅参加了他的考学庆祝家庭聚餐。
以及,全家登上莎莉文号前在老宅中举办的庆祝毕业宴会。
“如果,我是九一部长。我要怎么做呢?”温格尔默默地思考着,他企图站在九一部长的角度,去思考如何设计物资箱,并且保证物资箱能被一只病弱,且没有生存能力的雄虫拿到手。
在监狱里,只有他才能做到的事情。
独一无二的事情。
只有雄虫才可以做到的事情。
色貌社交?
孵蛋育儿?
多种语言?
精神触角?
温格尔不知道。他清楚在社交这一层上,雄父的行为举止绝对是一个典范。但雄虫温九一这个在局外帮助自己的人,绝对和雄父是另外一种类型的雄虫。
从小被军部带走,接受严苛的教育,在大浪淘沙后,成为军部的精英,年纪轻轻做到领导层。
温格尔很难想象这类事业心雄虫的人生。
而雄父也从来不会拿温九一的人生去要求温格尔。在温格尔印象中,雄父温莱对温九一的父爱,表现在他记得,这个不在身边的孩子的雄虫孩子的生日。记得他人生中遭遇挫折和蜕变的大日子。
有些时候,雄父温莱会让温格尔坐下来和自己一起给温九一准备礼物。
现在想起来,这像是雄父温莱有意在培养自己唯二的雄虫幼崽兄弟情。如此一来,温格尔猜测是不是箱子的密码是关于夜明珠闪蝶家族的事情。
九一部长虽然是雄父温莱孵化的。
可他并不是闪蝶家族的人,也不是闪蝶种雄虫。温格尔并不知道九一部长还是虫蛋时,是如何被抱到阿弗莱希德家族的,但他清楚九一部长的户口从始至终都是独立出去的。
在外人看来,九一部长这个完全由军部养大的雄虫,并不会和阿弗莱希德家族扯上什么关系。
也就是说,如果世界上还有谁清楚夜明珠闪蝶家族中的点点滴滴。
现今,只有两个人。
想明白这点后,温格尔把这一个可能性抓在手里。嘉虹和虫蛋都依偎在雄虫身边,虽然天气热得人发狂,但雄父身上的安全感让孩子们忽视掉了湿热。
他们两个,一个头发湿漉漉的,一个蛋壳上流淌下水珠来。
温格尔用手擦掉两个孩子身上的汗水,轻轻地下床,去够床头柜的毛巾。毛巾已经早就失去了柔软的触感,变得硬邦邦的。温格尔稍微搓两下,在自己皮肤上先试试看粗细,再拿去擦拭虫蛋。
等到虫蛋擦拭完毕后,稍微一拧,把水沥干,变得湿软的毛巾再去擦拭嘉虹的身体和脸蛋。
“雄父。”嘉虹梦中呓语,他伸出手要抱抱,“我什么时候,可以长大呢?”
温格尔安慰道:“很快的。嘉虹多吃饭,多睡觉,很快,就会长大的。”
嘉虹拽着温格尔的小拇指,迷迷糊糊得到了雄父的肯定,嘀咕着,“要长大,不要、不要被吃掉。”不一会儿,孩子睡着了,半途脸狰狞起来,虚汗接连冒出来,看上去像极了做噩梦。
温格尔点着一盏小夜灯,看嘉虹被吓到的姿态,心中对四个雌虫的不快和成见越发厚重起来
他伸出自己的精神触角,拍拍孩子的大脑,安抚他恐惧的梦境。
一根触角在行进的过程中,不小心碰到了贴着嘉虹的虫蛋。虫蛋呜呜呀呀地闹起来,害得温格尔不得不伸出第二根精神触角去安抚第二个宝宝。
他一向是习惯把精神触角收纳在意识的角落中。
此时,两根甚至三根争先恐后跑出来,像是整理凌乱的屋子一不小心扯了块布——
哗啦一下。
温格尔感觉到自己的大脑中像是泼水一般,什么东西一股脑的倾倒出来。他拍拍自己的大脑,只觉得忽然多了好多的声音。
“收。”
温格尔飞快在心中默念道。
他的精神触角们从四面八方,听话地蜷缩回来,一个接着一个,井井有条又乖巧地回到了大脑意识的角落,可怜兮兮地蹲着。
温格尔将两个孩子哄睡后,才抽出时间去看自己的精神触角。
按照课堂上教授的内容说,雄虫的精神触角其实就是雄虫繁衍能力的外化。
一颗虫蛋对应一根精神触角。如果遭遇到一个雄虫多个蛋,那么雄虫有几根触角,就决定了他近十个月的孵蛋效率。
温格尔坐在床边,并没有感觉到精神不适应。甚至他感觉自己把触角放出来后,大脑比躺在床上静养还要好一些。
“不过,雄父和九一都叫我不要随便放出来。”温格尔叹口气,他操作着自己的精神触角揉揉幼崽的脑袋,给两个孩子舒缓一下,“可是精神触角除了养孩子外,能做什么呢?”
雌虫在进入青少年时期后,就会封闭自己的脑域。
哪怕是他们的雄父,在这个时期后也不能随意再用精神触角去安抚他们,亲昵地和他们对话。
“算了。”
温格尔想到此处,放心地把自己的触角多丢出来两根。
他不全放,是因为还有所顾忌。
但整个星球上都是成年雌虫吧。
除了两个幼崽外,还有谁能感知到精神触角呢?
“宝宝。”雄虫给两个孩子,一人一个亲吻,他温柔地说道:“晚安。”
*
阿莱席德亚是在晚上被惊动的。
在戴遗苏亚山监狱里的所有人警惕心都不低。因为没有人想成为别人的盘中餐。哪怕是睡觉的时候,他们也会听到声音之后,本能挥舞拳头,最大力度地保护自己。
但阿莱席德亚清楚这不是现实的声音。
“这是哪里?”沙哑的声音。
“喂——有人吗?”尖锐的声音。
“哐当——啊啊啊啊!”发泄的声音。
“艹艹艹,这是什么鬼地方?”困惑暴躁的声音。
“谁?”冷静又克制的声音,阿莱席德亚分辨出来,这是沙曼云的声音。但他很确定,现在处于4号囚室的自己,是没有办法跨越空间维度,听到对角线3号囚室的声音。
他们在哪里?
咻——
仿若是璀璨的烟火,在轰鸣的爆炸声后,白色的光芒出现在阿莱席德亚眼前。他猛地从地上起来,惊恐地绷紧了身体,听到了,不是假的。
卫星站的雌虫们一个接着一个站起来。
他们面面相觑,欲言又止最后其中一人询问道:“你听到了吗?”
“你也听到了吗?”
“一个?”
“不,之前还有其他人说话。”
他们是一个穷困的卫星站,专门用于关押雄虫罪犯的精神检测器,在这里是不存在的。
如果他们有。
在太空中的卫星站军雌就能看见:
整个星球被一股暖白的力量缓缓包围。无数亮点从最高点建筑群为起点,朝着外面快速扩展,最后变成一张密布的网,咻得一下张开,又在瞬间收缩回来。
十五秒。
整个星球都听到了。
阿莱席德亚也听到了。
确实,听到了。
他以为自己回到了幼崽的时期,可是他那个为了雌父殉情的雄父,从不会用这样的口吻,对自己说话。
囚室里,冰冷,黑暗。那个折磨他的4号水箱子被拆了一半,墙壁上没有一个空洞,石头镶嵌在其中,牢笼扭曲着。
那个声音,温暖地出现在阿莱席德亚的脑海中。
卓旧的意识中。
束巨的认知中。
沙曼云的理解中。
“宝宝。”
“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等一下,有番外的!
—*—
(二十四)
虫族社会里,雌虫育儿往往是简单粗暴的。
因为他们的知识体系里绝对不会教他们怎么照顾孩子的心情,也不会教育他们如何正确教育小孩子。那些都是雄虫需要学习的,雌虫只需要把孩子丢给雄虫,努力工作就好了。
比如,孩子不吃饭怎么办?
饿两顿就完事了。
雌虫幼崽皮实,饿两顿,打两下怎么了?谁还不是这么过来的?
但雄虫的思维就和这完全不一样。他们到高中的时候,课程中有三分之二是教育幼崽、抚育幼崽的知识。就连到大学也有超过一半的时间在深化这些内容。
雌虫敢动手教育幼崽,雄虫能动手把雌虫给教育了。
但看着嚷嚷要干饭的幼崽温温,温莱认真思考要不要让这孩子饿两顿。
幼崽温格尔现在基本的营养都靠着打针来维持,其实吃东西只是增加基础的饱腹感,在提供营养这一点上帮不了太多忙。
“不能吃啦。”温莱一把抓住幼崽温温的小肉手,认真地吧唧一口说道:“再吃温温又要打针针了。”
幼崽温温被吓到了,小眼睛瞪圆,他嘟囔着一屁股坐下来。“可是、可是。”幼崽温温努力挖掘自己的词汇量,和雄父温莱商量,“温温好饿,温温好饿饿。”
温莱叹口气。
他在心里默念三遍:谨遵医嘱。
这只雄虫板起脸吓唬幼崽,“温温再吃,肚子又要疼了。”幼崽温温脖子一缩,小手一揣,抱住自己的肚子。
“不。”幼崽温温抽噎起来,“不会疼得。”小孩子是任性的,如果你不告诉他什么可以吃,什么不能吃,没有给他们限定量,稍微放纵一些,就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温莱作为一个合格的雄父,抛弃了雄虫家主最重要的社交任务,这几天专心地在无菌病房里陪伴温温。一直到温温可以开始吃稍许米粥为止,他才脱掉无菌服,成为那个光鲜亮丽的雄虫家主温莱。
“雄主。”其余人都不在,只有雌侍竹焘等候着。温莱稍微观察,就发现他的脸色也难堪起来。
温莱安抚地拍拍他的手,马上清楚并不是雌君和雌侍们主观上不来——
这几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们不得不去处理。
雌侍竹焘说道:“阿莱席德亚叛国了。”
温莱手一抖,他不敢相信地看过来。他脑子里飞快地顺过了整个贵族圈里的关系脉络,打开了自己通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今天早上,三小时前确认的消息。”雌侍竹焘将准备的资料递上前。每一份资料都做了详细的备注,“家族参股的集团,我已经监督其发布公告,划清界线。”
温莱知道自己的几个雌虫都不是等闲之辈,每一个都有擅长的方向。生意这一块就是竹焘在主导。
“做的很好。”温莱询问道:“接下来我需要做什么?长老会?军部?协会?”雄虫眯起眼睛,从资料中挑出一张信函。
那是之前叛(国)者阿莱席德亚和他的幼崽温格尔的婚约。
圣歌女神裙绡蝶的家长提出的婚约,又由他们家的阿莱席德亚单方面毁约的一场婚约。
雄虫温莱将这张婚约挑出来,他走到吸烟处,雌侍竹焘默契地递上一支烟。烟雾缭绕,红色的火星跳跃。雄虫温莱轻轻地吸一口,让烟火更旺。
他拿着烟头,点燃了这份婚约信函。
“准备车。”温莱低垂下眼,说道:“让老三和老大一起照顾温温。竹焘,我们去一趟圣歌女神裙绡蝶家。”
(你们想看照顾温温的戏?还是看雄父处理4号那堆麻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