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宝宝是一个很安静的孩子。
和温格尔打完招呼之后,他还醒着,不吵不闹,乖乖地蹲在精神触角包裹的一个角落,好奇地听雄父在现实世界发火。
“阿莱席德亚!!!”温格尔稍微推测一二,就晓得这是谁的孩子了,“他人呢?”
束巨摇摇头,好奇地推搡一下蝴蝶虫蛋,“鬼知道他去哪里了。”沙曼云神色阴晴不定,瞳孔尖锐,目光描摹着蛋壳上的虫纹。
卓旧和嘉虹倒是坐在一起,把两个虫蛋放在一起。
束巨的虫蛋已经趋于成熟,白底黑金虫纹,像一个稍大的西瓜。而刚出生的虫蛋才不过成年雌虫巴掌大小,蛋壳发黄,一圈很淡的亚麻色暗纹。
“原来弟弟长得那么快。”嘉虹倒是好奇,他看大虫蛋动两下,磅一下把小虫蛋碰到被褥外面去,有些惊讶,“弟弟在打架。”
卓旧也没想到阿莱席德亚中彩票一样,头胎就是个蝴蝶种。
他说道:“看来弟弟不喜欢新弟弟。”
嘉虹认真地把两颗蛋分开,嘀咕道:“打架不是好孩子,你们都是弟弟,弟弟怎么可以欺负弟弟呢?”
新宝宝安静地躺在被褥中,一动不动,偶尔有些轻微动作,也是蹭蹭嘉虹哥哥的手掌,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子听话味。
这可让束巨的蛋炸得不行,没过一会儿,温格尔脑子里就是这孩子小喇叭一样叽里呱啦,又大声又吵嚷嚷的告状声。
“等一下。”温格尔把老二压制住,“雄父在忙。”
他要解决老三的问题。
没错,家里孩子多最简单的记名方式就是“老大”“老二”“老三”。嘉虹是个例,温格尔只会称呼他的大名。
另外的孩子,温格尔从一开始连名字都没有想过取。
孵化只是尊重生命,尽到自己身为雄父的义务,而不是让这些孩子长大了和嘉虹去争夺家产。
温格尔承认自己的偏心。
也因为偏心,他现在对阿莱席德亚的怒气达到了一种全新峰值,“他就是故意的。他一点都不负责任,就想着让我负责……混蛋,混蛋。我再也不要见到他……不对,让他滚出来,带着……爱上哪里去就上哪里去。”
束巨生蛋,是因为自己需要奶源,出于利益的考量,生了就生了,也威胁不到嘉虹未来的地位。
沙曼云取米青这件事情,让温格尔感觉到不舒服,可到现在也没有任何的成效,温格尔也想不到监狱里有什么可以储存米青子的地方,便随他去了。
唯独,阿莱席德亚。
温格尔想想就咬牙切齿。他终于意识到只有自己和这四个雌虫待在监狱一天,他们总能给自己整出不一样的幺蛾子。
之前断断续续的幼崽哭声估计也是阿莱席德亚弄得。温格尔毫不知情地把这口黑锅扣在阿莱席德亚的脑袋上。他站在自己的角度,单方面认为有寄生体部分基因的阿莱席德亚在孕期,屏蔽了自己和虫崽的联系。
谁都可以生下他的孩子,阿莱席德亚不行。
这家伙就是不可以。
从基因,从背景,从虫种,甚至他们过去不作数的婚约恩怨。温格尔越想越生气,转头又看见精神触角里安安静静的孩子,不忍心把气撒在他身上。
“唔。”虫蛋发出简单的音节,在精神触角里专注地看着自己的雄父。在这片属于雄虫的精神世界里,幼崽没有太具象化的实体,也看不到样貌,只能传递情绪。
温格尔还没有决定自己要摆出什么样的态度,就看见这个全新的小蝴蝶扑棱扑棱半摔半走来到自己的意识前,小心翼翼地抓着某一根纤细的精神触角,发出“么么”的声音。
这么大的幼崽,不会说话是正常的。
感受着幼崽那边传来的喜悦情绪,温格尔内心火上浇油,他发誓他在未来的日子里要是再给阿莱席德亚尝到一点甜头,温格尔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他对另外三个雌虫说道:“他不出现,就永远也不要出现啦。让他这辈子都不要来见我!”
束巨欣喜地表示自己一定转达内容;沙曼云谦虚地询问是否需要一劳永逸,他很高兴代温格尔砍掉阿莱席德亚的脑袋;卓旧象征性地劝几句,也没有打算真的阻拦。
他们有些想把阿莱席德亚排除在原本的盟约之外。
这些雄虫并不知道。
他把两颗蛋都晾在一边,整张脸都垮下来,显得极为不开心。老二没啥脸色,还在朝精神触角大声告状,哭哭啼啼想要雄父关注自己。老三小蝴蝶种倒是敏感地意识到雄父情绪不佳,有些胆怯地把自己藏在精神触角背后。
“是不是阿莱席德亚拿走了通讯器?”温格尔继续质问。
他甚至臆想出一条完整的逻辑线:阿莱席德亚发现了越狱的新渠道,偷走了通讯器准备联络外面的人。这个外面的人说不定就是寄生体,就是他当年投靠的那些垃圾。在联系上之后,孩子刚好生下来。
可惜,在这个关头,孩子对阿莱席德亚而言毫无用处。甚至他温格尔也不在是阿莱席德亚越狱关键的一环,自然处理垃圾一样把幼崽丢给雄虫,自己扬长而去。
温格尔越想越难过。
他懊悔自己鬼迷心窍,自以为阿莱席德亚激活了寄生体基因后,可以为了食物听命于自己。
背叛者浑身反骨,不被咬一口就不错了。
“么唔。”幼崽老三轻轻地贴在温格尔的精神触角上,带点安慰的神色,又有一点内疚,搞得温格尔又不知道拿什么情绪去面对这孩子。
最起码的一点,他无法杀害任何一个生命。
特别是这孩子和他还有血缘关系。
“温格尔阁下。”卓旧问道:“您打算如何处理这孩子。”
“你让我冷静一下。”
温格尔捂着脸,放缓了对阿莱席德亚的指责。怒火之后,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孩子千万不要是闪蝶种。
*
阿莱席德亚把虫蛋丢出去之后,万事大吉。
他清楚温格尔这样的雄虫,道德和良心都会促使他把孩子孵化出来。他需要的也是孵化出来……至于后来的事情,阿莱席德亚并不在意。
眼下,他躲在管道间休息。兴许是前段时间被雄虫纵容得天天吃饱饭,阿莱席德亚现在也产生了“一顿不吃饿得慌”的错觉。
“真是矫情啊。”他自言自语道:“不过,卡利也应该不好受。”
寄生体的基因并非是天下无敌。
他们最优越的地方就在于寄宿活物的躯体上生存,通过意识形态存活上千年,乃至永生。
他们最糟糕的一点也在于寄宿在活物躯体上生存,一旦被寄宿者死亡,而无法在限定期限内寄生他人。寄生体也会自然地消亡。
这就是为什么戴遗苏亚山监狱安全的原因之一。
就算有囚犯存活,连绵不断的天灾也会让生命脆弱有短暂。在灾难之后,大地荒芜,能活下来的雌虫也不是轻而易举就被寄生的家伙。
阿莱席德亚将耳朵贴在管道上,他可以听到狂烈的风被阻断无数次后,依旧咆哮。在监狱建筑群之外的世界,大雪熬人,苦寒熬命,冻死的雌虫不计其数,尸体会在来年春天的汛期中被融化。
寄生体所寄生的活物,有很大概率会因为缺少食物、暖气而死亡。
死亡、寄生,再死亡,再寄生。
阿莱席德亚计划,在春天汛期之前,外出寻找寄生体留下的航空器。至于和卓旧、束巨、沙曼云他们分享这份情报、物资?
阿莱席德亚嗤之以鼻。
“都是在给卓旧做嫁衣。”
而短时间不出现在雄虫面前,纯粹就是不想浪费口舌解释,以及不想看见温格尔又哭又咒骂的样子。阿莱席德亚叹口气,脸上却有些笑意,闭上眼他就可以想象雄虫受委屈又哭不出来,又不得不去做的画面。
真好欺负。阿莱席德亚默念道。
*
“不过是仗着雄虫心软好欺负罢了。”卓旧冰冷冷地说道:“我不喜欢计划之外的事情。”
束巨摊开手说道:“难道不是你把阿莱席德亚送到雄虫床上的吗?”
卓旧叹口气,放弃解释。
他们坐在小厨房里,暴风雪依旧侵蚀着整座建筑,厚厚的冰雪冻实在了,就覆盖上一层新的。束巨和沙曼云明天都要去把墙壁和管道上的冰块铲掉,后半个冬天,这是他们在监狱里的主要维修工作。
“寄生体。”沙曼云呛声道:“我怀疑那个孩子不正常。”
卓旧瞥了一眼。
“借口太笨拙了,雄虫不会相信的。”他摸着下巴,说道:“况且,并不一定是夜明珠闪蝶种的孩子。”
沙曼云怀抱着私心,说道:“我认为有必要动手。”
“你不能动手。”卓旧敲敲桌子制止道:“沙曼云,如果你还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你就不能动手。出于赌蛋的目的,这个孩子不论他是正常的,还是被寄生了,最好都孵化出来。”
夜明珠闪蝶种最好,接下来只要处理掉温格尔和嘉虹,他们就可以掌握住谈判权。
如果不是,卓旧坚信自己也有一万种方式把苗头掐死在摇篮里。
“一个孩子而已。”他安抚沙曼云,“戴遗苏亚山监狱是个特殊的地方。你可能不清楚,这里的磁场对于寄生体来说很不利。”
“我的实验员曾经做过实验,他把寄生体切片后放入到一些雌虫身上。像我们这种被植入大量拘束环的雌虫,限制了战斗能力,却也大幅度减少了被寄生的可能性。”
沙曼云理解的意思是,囚犯不太现实,那么只能对幼崽或者雄虫下手。
阿莱席德亚三番五次消失,让降落者是寄生体这回事,变得板上钉钉。
“我会杀了孩子。”沙曼云许诺,“现在,也可以。”
束巨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卓旧便摇摇头。
他反问道:“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放走克斯呢?”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快乐!!
赶车一天,所以没啥番外。
*
嘉虹:你们都是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