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弗斯花了很长时间来汇总刺杀所需的情报,趁着这段空暇的时间,雅辛托斯和卡俄斯在帝都游玩了一圈,等回到店面时,众神早已将一切打理妥当,甚至开店数天了。
雅辛托斯站在不远处偏头看了会:“感觉……好像没我们什么事了?”
克罗托姐妹将店面布置得绿意盎然,像个小花园,在只有瓶瓶罐罐摆满商铺的香水街上,反而显得格外突出。
即便没有购买需求的客人,也乐意驻足在门口欣赏一会橱窗的花花草草,那些有需求的贵族小姐们就更加流连忘返了。
神明们为此特地清出一小片区域,放置了一套桌椅。一些来得早的小姐能抢到位置,便可以喝着克罗托姐妹泡的花茶,在这片城中花园里心旷神怡地坐上一整个上午。
这种放松的气氛极大程度上舒缓了那些被迫赶来“撑场面”的神明的神经,眼看着人类毫无芥蒂、满眼欣喜地在那些小衣物和玩具之间挑选,他们也从原本的绷着神经,到缓缓放下抵触。
其实这些神明心里都清楚,克罗托姐妹也是命运的受害者。只是他们所受的伤太过沉重,经年累月的沉积,很难纯粹用理性思考问题。
但……既然已经拨云见日,失而复得,或许这些迁怒也该结束了。
门廊之下,阳光倾泻。
神明与人类神情平和地在藤萝繁花点缀的店面里游逛。他们之间并无交集,但眉梢眼底却跃动着同样蕴藏着喜悦、希望的光彩。
卡俄斯垂眸看着雅辛托斯,低低嗯了一声:“回农庄?”
“再等等。”雅辛托斯牵住卡俄斯的手,微笑地望着忙碌中透着闲适的小店,“陪我再多看一会。”
多年之前,他独自走上某条漫长且注定艰辛的道路。
卡俄斯曾问过他很多次:这值得吗?
他想,他所有的回答都在眼前的画面里了。
…………
两人抛下辛辛苦苦帮忙赚钱的便宜子孙们,回到农田时,几位忙里偷闲的神明正蹲在稻田中闲聊:
“听说整改已经差不多结束,现在咱们的新神王陛下正在苦恼怎么处理那些星座?”
“因为有不少星座其实是死后才被升上天的嘛,就算不是死后,这要是一放自由,好些重要的大星座都没了,人间不得惶恐一段日子?”
“哪有那么棘手。上回赫尔墨斯把我抓过来的时候,我还在听神王殿的守卫议论,说墨提斯准备让赫菲斯托斯打造代替的星座,然后这些活人或者亡魂,该去哪儿去哪儿,月神阿尔忒弥斯的那位侍女卡利斯托不就提前恢复了?听说阿尔忒弥斯早早蹲在神王殿门口,第一时间就把卡利斯托和对方的儿子一块接回月神殿去了。”
“这我在场,阿尔忒弥斯说的对不起能绕神王殿一圈,不过那位卡利斯托也很愧疚的样子,说是自己一点点看着阿尔忒弥斯的改变,却想着帮亲不帮理,没有早早地点醒对方,这后续的苦难也算是对她的惩罚。”
“唉……说到底,都怪该死的命运!”
唯一不偷懒、不摸鱼的德墨忒尔抓到了这群躲闲的懒汉,柳眉倒竖地撸起袖子大步走来,吓得这群懒汉们跳起来四散逃跑,逃回工地上又唉声叹气:“该死的农活!那两位什么时候才回斯巴达?”
雅辛托斯站在田埂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神态和蔼地回应:“结束罗马的事务,你们也跟我们一块回去。阿卡迪亚还有大片烧毁的农田等待复耕呢,不用担心,你们有大把的田地培育粮种。”
懒汉们露出山崩地裂般的神情。
通往房宅的小路上,鲁弗斯大步靠近。
他冲雅辛托斯挥挥手里的卷轴:“巡防图弄到了,今晚玛丽亚的父亲会举办一场晚宴,所有的刺杀目标都会参加,包括那个假货。”
鲁弗斯顿了下,叹了口气:“小心别误杀了我那位未来岳父,他在贵族里还算是有道德的,不然也不会教出玛丽亚。就是这老头太过顽固傲慢……宴会上,像玛丽亚父亲这样的贵族还有不少,所以千万别杀错了目标。”
·
距离晚宴开始,还得有小半天的时间。鲁弗斯跟雅辛托斯和卡俄斯解说了一番地图,还有些别的注意事项:“……我不知道你们准备怎么混进去,但乔装成什么都好,千万别乔装成奴隶。在我们这儿有个规定,如果主人是被奴隶刺杀死的,那他所有的奴隶都得陪葬,因为他们没有保护好自己的主人。可想而知,你们如果扮做奴隶出手,可能刀子刚掏出来,就会被一大群奴隶淹没。客人、卫兵……随便你们选,事实上我强烈建议你们扮作这两类人,因为出于对客人、卫兵身份的畏惧,哪怕你的刀都快捅到主人家的身上,那些奴隶也不敢碰你们。”
事实上,罗马还有许多跟希腊并不相通的古怪规定。
比如参加晚宴进食时,必须全程靠在躺椅上,维持一种侧卧的姿势,这才是优雅的进食礼节。
再比如,罗马并不禁止同性之间的爱情,但两者不能拥有相同的地位。地位高者必须占据主动,否则就会被人鄙夷。
雅辛托斯在听到“打嗝是对主人家最好的恭维”这一句后终于投降摆手:“算了,我们不会扮成客人,也不会扮成卫兵。按照你所说的,这场宴会将持续到黎明,我们可以在入夜后,所有人都喝得酩酊大醉时,趁着夜色潜入。”
“潜入?”鲁弗斯警惕地重复。
真的吗?真的是潜入不是明杀吗?
“……咳。”雅辛托斯转移话题,“你那个。我们也认识这么久了,你有什么特别的心愿想实现的?只要不是太过分,或许我可以帮你向神明祈祷。”
毕竟这位陛下落得现在这个境地都是受他牵连,也是命运这个前任至高神导致的,他理当进行相应的补偿。
鲁弗斯大帝:“你不要转移话题??我们认识有很久吗??而且我没什么好向神明祈祷的。”
比起神明,他更倾向于依赖自己的实力。
但停顿片刻后,他还是犹豫地说:“如果可以,我想祈祷神明庇佑玛丽亚这一回母子平安,也……想祈祷神明能够庇佑我们之间的婚姻。”
玛丽亚虽然出身高贵,但恰好是因为这份出身,令诸多大贵族忌惮,生怕他和玛丽亚的家族联合,从此他们再也无法制衡皇权。
偏偏玛丽亚的父亲居然也认同这个想法,不过这个老顽固的出发点是皇权必须有人制衡,以免皇帝做出错误决定,无人能够制止……反正让鲁弗斯大帝来说,纯属放屁,就看看这些年帝国大大小小的决策,哪次错的不是那些傻逼贵族,这些废物玩意儿除了拖后腿一无是处。
卡俄斯原本摊着手掌,任雅辛托斯的爪子捣捣戳戳,闻声抬头:“我们房间就有祭台,那根医药之神丢下的闪电柱子。”
阿斯克勒庇俄斯说是丢给他们防身,但一直都没派上过用场,本来卡俄斯都嫌弃地想叫人来拿走了,幸好鲁弗斯的愿望说的及时。
宙斯战败之后,他的雷霆神格和赫拉的婚姻神格一直就放在闪电柱子里存着,刚巧能满足鲁弗斯后半截的愿望,至于前半截……基于玛丽亚的上一胎就是被命运算计得流产的,作为补偿,这一胎阿斯克勒庇俄斯肯定是会庇佑到至少出生的。
但是有关于“医药之神为什么莫名其妙丢给我们闪电柱子”这件事,还是得做出合理的解释,卡俄斯想了想,平静地鬼扯:“那本来是医药之神送来庇佑我们之间的感情的,可以分你们一点。”
“???”这也能说分就分?鲁弗斯满肚子问题,“庇佑感情为什么是个闪电柱子?”
卡俄斯:“……可能寓意着感情想要长久,总得先付出或者承受什么,比如闪电缠身之苦。”
雅辛托斯挑眉看向扯谎扯得面不改色,显然是近墨者黑的某位至高神。
卡俄斯神色淡淡,让人简直生不出一丝怀疑:“神明的想法我们人类怎么能揣测,那些神谕不都是些稀奇古怪的比喻,各有各暗藏的寓意。”
鲁弗斯真信了,神色郑重地道了谢,走向雅辛托斯和卡俄斯的卧室。
等人走远后,雅辛托斯捏了一下卡俄斯的下巴:“‘我们人类’?你什么时候改的种族?我怎么不知道?”
卡俄斯面无波澜地捉住雅辛托斯的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听过没有?”
雅辛托斯笑了一下,正想就如何“近墨者黑”,怎么黑的,具体过程是怎么一回事进行一些深入的讨论,鲁弗斯就从他们下榻的屋舍大步走出来:“我觉得平分庇佑这件事不可行。”
大帝眉头紧锁:“我进去做了祈祷,又触碰了那些闪电,但是一点没有感觉到闪电缠身之苦,一定是我的祈祷没奏效。”
雅辛托斯:“……”
不,是我们没把那个什么……呃,涅琉叫做强度开关的东西调大。
雅辛托斯劝慰:“神明一定是听到了的。”
“不,阿卡说得对。向神明祈祷,怎么可能不付出代价?”鲁弗斯大帝瘸得很笃定,很坚信。
“……”雅辛托斯静坐片刻,缓缓起身,“行,我去看一眼。”
他走回房间,把强度开关转到赫菲斯托斯标注的人类能承受的最大限度,转身探头出门:“你再来试试。”
鲁弗斯大帝皱着眉头走回来,认真将祈祷重说了一遍,手一伸在强电流下一头栽倒在地,片刻后才缓过劲支起身,面露欣喜:“我就说之前肯定没成功。”他又扭头对雅辛托斯道,“你一定帮我在神明面前美言了几句,谢谢。”
雅辛托斯:“……”
倒也没有……嗯,倒也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