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临时军衙的大堂上,燕青和刘大以及其他八九名主要将领商议军务。
“对一支军队而言,最重要是三样东西,地盘、钱粮和装备,有地盘就有根基,以后无论钱粮供给,还是兵源补充都不会断,钱粮更是军队生存的基础,大家心里都明白,我就不细说了,今天我查看了军队和仓库,目前军队有四万人,按每人每月消耗五斗粮食来计算,一个月就要消耗两万石粮食,可现在仓库里只有三万石粮食,最多维持一个半月,大家要考虑一个半月后,正好是青黄不接之时,我们又从哪里去弄粮食?”
刘大沉默片刻道:“燕将军的意思是说,我们军队人数偏多了。”
燕青点点头,“军队在于精而不在于多,金兵的强大,你们不可能和金兵打城池攻防战,更不可能打阵地战,你们的出路在游击战,金兵来围剿,你们就上山,然后寻找金兵的软肋四处突袭,打得金兵防不胜防,这才是你们的生存之道,所以我第一个建议就是裁军,保留五千军队,其余三万五千人全部劝说回家。”
“才五千!”众人惊呼起来,“太少了吧!”
“一点都不少,要知道去年整个陕西路的军队也才三万人,不是招不到军队,而是养不起,现在一个士兵每月的军俸最少是八贯钱,三万人每月就是二十四万贯,你们五千人每月也要四万贯钱,别告诉我们,你们的士兵都不要钱。”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还真没有想过,自己军队的士兵还要俸禄,不是吃饱饭就可以了吗?
这时,刘大叹了口气道:“燕将军说的是对的,每个士兵都是家中的顶梁柱,家里都指望他们挣钱养家,如果他们没有收入,那他们家人怎么生活?这样的军队支撑不了多久,现在是因为军队刚刚开始,还没有谈到钱的问题,很快新年将至,我估计那时就要提到钱了,可我们手中只有几万贯钱,拿什么支撑军费?”
众人都沉默了,刘大道:“那就听从燕将军的安排,裁减军队,只留五千人,把钱粮分发给大伙儿,让他们各自回家。”
“可是把钱粮都给了散伙士兵,留下来的士兵怎么办?”刘三快人快语,又忍不住问道。
刘大目光投向燕青,这个问题连同兵甲装备一起,他希望燕青的能解决。
燕青微微笑道:“其实我很奇怪,你们从晋州起兵,为什么没有打州治临汾县?”
众人都有点脸红,他们没有打临汾县是因为那边有一千驻军,虽然是乡兵,都其实都是正规军队,兵甲武器很先进,不是他们这些木棍锄头能比,他们就害怕还没有打仗,士兵就跑光了,虽然不肯承认,但他们心里都明白,自己军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刘大干笑一声道:“或许是因为上党县有粮食吧!当时最急迫就是解决吃饭问题。”
众人纷纷应和,燕青淡淡一笑,“根据我们最新得到的情报,临汾县还有一部分军队物质和钱粮,虽然大部分都运去了介休县,但临汾县剩下的钱粮物质已经足够五千军队消耗一两年时间。”
刘大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色,连忙问道:“燕统制觉得我们需要出多少军队才能夺取临汾县?”
燕青微微一笑,“只要抓住敌军的要害,我略施小计便可夺取临汾县,不需费一兵一卒!”
……
临汾县拥有目前河东路南部唯一的一千军队,而且还是金兵,原因就是临汾县是河东路的物资中转站,金兵在这里修建了大量仓库,这次金兵将大量物质运到介休县,就是从临汾县仓库内调出。
临汾县是一座大县,有人口近二十万人,县城周长三十里,除了知州知县外,还有一个人也是这座县城的主导者,此人叫做王丰,原本是晋州团练副使,主管晋州的一千乡兵。
金兵攻占河东路后,王丰也和其他军队将领一样,率军投降了金兵,不过他没有得到升职,依旧出任晋州团练副使,掌管一千乡兵,完颜昌的事情太多,要任命的官员也太多,连知州都没有换完,更不用说考虑王丰了。
所以便出现了一件颇有讽刺意味的事情,王丰依然担任宋朝的官员,却是向金国效忠,这就叫宋帽金衣。
王丰年约四十五六岁,娘子姓贾,是原来河东转运副使贾俅的妹妹,王丰也就是抱上贾俅的大腿才从一名小小的狱丞升为团练副使,主管晋州牢城营和一千乡兵。
王丰是出了名的惧内,他娘子贾氏也是出了名的河东狮吼,据说王丰自从娶了贾氏后,二十年来便再也没有机会碰别的女人。
碰不了别的女人也就罢了,但王丰还是有一个心病,他娘子贾氏给他生了三个女儿,但就是没有儿子,而且王丰自己也没有兄弟,两代单传,自从他妻子无法再生育后,身后无子嗣就成了他最大的心病。
贾氏也自知理亏,为了弥补丈夫,几年前从贾氏家族中抱了一个婴儿来当儿子,王丰如何肯干,虽然惧怕妻子,但他还是把婴儿送了回去,再不济也可以从王氏家族中找一个继子,怎么能领养贾家的孩子?
这天中午,燕青带着几名手下乔装成商人进了临汾县,他们找了一家客栈住下,燕青便派人去打探消息,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次日上午,燕青带着两名手下来到城西一条小巷中,见左右无人,他留一人放哨,自己和另一名手下翻墙进了一家小院,不多时,门吱嘎开启了,燕青和一名手下闪身出来,燕青手上多了一口柳条箱子,快步离开了小巷。
中午时分,团练副使王丰发疯一般地奔到小巷,直接冲进了院子,大堂上,一名年轻女人正坐在桌前哀哀痛哭,王丰一把抓住女人大吼:“我的平安郎到哪里去了?”
这个女人是三年前王丰私养的小妾,两年前给他生了一个儿子,这事十分隐秘,连王丰妻子贾氏也被瞒在鼓里,只有王丰的长女曾来照顾过这个女人坐月子,王丰长女嫁给太原府判官冯辉,而就是这个冯辉向京兆军情报营出卖了老丈人王丰的秘密。
“我也知道!”
小妾抽抽噎噎道:“来了两个男人,抢走了孩儿,把奴家和仆妇打晕过去。”
“你有没有告诉他,那是我的儿子?”
“我说了,男子笑着说,就因为是老爷的儿子才抢走!”
王丰一下子愣住了,对方居然知道孩儿是自己的儿子,不可能啊!他又抓住小妾的手,“你有没有泄露过秘密?”
“没有!我从来不敢乱说,两个仆妇更不敢出去说,我们若泄露了秘密,夫人能不知道吗?”
王丰想想也对,自己娘子极为敏感,若消息在临汾县泄露,她一定会知道,那么是谁泄露了自己的秘密?
王丰冷静下来,想了想又问道:“除了孩儿被抢走,还丢了什么值钱的东西,盗匪有没有对你动手动脚?”
“没有!我的指环、手镯和一对金钗都在桌上,他们看都不看一眼,更没有碰我一下。”
小妾的首饰是王丰花了几百两银子打造,对方居然没兴趣,那就说明对方就是冲着自己的儿子来,他们一定有所图谋!
王丰开始四下查看,这时,他忽然在门背后发现一张纸条,被一把小刀钉在门上,王丰吓了一跳,连忙拔掉小刀,小心翼翼把纸条取下来。
他急忙打开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黄昏时分在小宋村村口酒馆见,只准一人前来,否则你儿子性命难保。”
下面没有落款,王丰倒松了口气,对方只是用儿子来胁迫自己,情况倒还不是很严重。
他又对小妾道:“平安郎没事,花点钱就行了,这件事切不可说出去,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知道了,老爷自己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