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庆回到军营,军营内却格外热闹,刘韐派儿子刘子羽给李延庆的主力大军送来了两万匹战马,顿时轰动了整个大营,士兵们纷纷跑出营帐查看,这是宋军在河西大捷中获得的战利品。
李延庆回来,刘錡连忙迎了上来,激动道:“这次战马必须全部给我们虎贲卫了!”
王贵顿时怒道:“凭什么,难道我们龙骧卫就是后娘养的?”
李延庆脸一沉,“你们在说什么?”
两人都不敢吭声了,李延庆狠狠瞪了两人一眼,这才道:“按照以前的规定,练过骑兵的,就依照训练顺序配马,这个规矩不能乱!”
目前京兆军一共有四万骑兵,但军队每年都会轮流派步兵去庆州训练骑兵,训练期一般是两个月,有新战马后会按照顺序派发给训练过的士兵,没有训练过的士兵是没有资格配发战马,这一直是京兆军的规矩。
李延庆又对行军司马道:“这些战马先带下去登记,然后按照训练顺序配发给士兵!”
“遵令!”
行军司马先一步走了,李延庆又对刘錡和王贵道:“通知统制以上大将都来中军大帐议事,守城的军队也一并通知!”
目前统制已分为三级,包括上军统制、中军统制和下军统制,上军统制就是现在的副都统,包括王贵、刘錡、吴阶、刘子羽、曹性和燕青六人,他们同时也是各卫的大将军,中军统制是各卫副将,目前有十四人,而下军统制是从前的统领提升,目前有二十八人,这四十八名统制加上李延庆,便组成了目前京兆军的高级将领集团。
但现在在军营中的并没有那么多,只有三十二人左右,半个时辰后,三十二名大将都整齐地坐在中军大帐的大桌子两侧。
李延庆对众人缓缓道:“昨天晚上我出了一道题,让大家去破解,不知可有想到答案的?”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都没有答应,这时刘錡笑道:“我们回去商量过来,大家认为西夏军的最大弱点是不团结,在我们北征之前,这些军队的酋长还在为各部落的利益和朝廷冷战,我们是不是可以利用这种不团结来分化他们?”
李延庆笑道:“有点靠边了,那具体说说,怎么分化他们?”
刘錡歉然摇摇头,“具体的办法还没有想到。”
李延庆又道:“刚才王贵都统来找我,他提出了军粮是西夏军队最大的弱点,但我告诉他,军粮是他们的弱点,但光靠军粮还勒不死他们,这里离兴庆府很近,他们随即可以得到补给。”
好几个大将都羞愧低下头,看来他们也是这个方案,李延庆又继续道:“我认为西夏军最大的弱点就在他们的军队构成,他们其实是由八支部落军队组成,他们的最高利益不是朝廷,而是自己的部落,大家想到什么了吗?”
王贵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道:“我明白了,最好的策略就是进攻他们的部落。”
李延庆赞许地竖起了大拇指,“王统制说得对,利益不同就是这支军队的最大弱点,我们抓住敌军这个弱点不放,就能分而化之,各个击破!”
……
卫王李至宗年约三十五六岁,长着一条长长的鹰钩鼻,三角细眼,看起来颇为奸诈,此时极会察言观色,擅长揣摩人心,他给李乾顺出谋划策,处处都能说到李乾顺的心坎上,深得李乾顺的信赖,从两年前开始,他便夺走了李察哥的情报权,主管西夏对外情报。
虽然这次宋军北征,西夏的情报机构很不给力,直到宋军在延安府集结才发现不妙,导致西夏军应对迟缓,给西夏防御部署带来极大的被动,但李乾顺依旧把情报不力的责任加到李察哥头上,他认为这正是李察哥十几年情报失败的表现,李至宗接手时间太晚,情报不力不能怪李至宗。
从这件事上便可看出李乾顺对李至宗的信任。
李至宗率领十五万大军抵达了静州,十五万大军是由八个部落组成,形成了八支军队,分别是拓拔军、细封军、费听军、往利军、颇超军、野利军、米擒军、娄博军,其中最大的一支军队是拓跋军,由四万人组成,其次是细封军,有三万人,其他几个部落大多是一万人出头,最少的娄博军才四千人。
按照朝廷和各部达成的妥协,这些军队都由各部自己率领,有很高的自主权力,对于一些歧视性的军令,他们有权拒绝。
拓跋军的主帅叫做拓跋威,按理,拓跋部是党项族的领头羊,朝廷皇族就出身拓跋部,拓跋部应该最忠于朝廷才对,可事实上却恰恰相反,正因为朝廷出身拓跋部,对拓跋部的剥削也是最狠,去年金兵强征西夏一百万只羊,朝廷将它们分摊给各部,光拓跋一部就承担了三十万只羊,这便激起了拓跋部的极大愤慨,只是拓跋部和其他七部不太团结,喜欢独来独往,就给人一种和朝廷勾结的假象。
拓跋威是拓跋部少酋长,年约二十七八岁,他父亲拓跋万利做了大酋长二十年,在部落中威望很高,这次出兵帮助朝廷,虽然很多部落长老都不太愿意,但拓跋万利还是顾全大局,力排众议,让自己儿子率军帮助朝廷,也正是拓跋部的带头,其他部落才纷纷跟进,暂时放弃和朝廷的讨价还价,派部落主要首领率军出征。
大军刚刚抵达静州,李至宗便召集各部落首领商议下一步的行动,一般而言,这种商议是不必要的,李至宗可以直接下令,但这次却和从前不同,李至宗知道大家心中都不情愿出兵,所以他也尽量顾及各方的情绪,表现出足够的尊重。
“根据探子最新情报,目前宋军大营还在灵州,有军队约十万人左右,从兵力人数上看,我们确实要压过对方,不过到了十万人这个级别,十万人和十五万人其实差异并不大,况且对方有非常犀利的火器,已连续击败西夏大军,士气正旺,我们绝不可轻敌。”
李至宗看了一眼众人,又继续道:“今天把各位请来,就像听听大家的意见,我们该怎么和宋军作战?”
他话音刚落,细封军主将细封别也便接口道:“我们平时都是牧民,也没有经过专门训练,只是会骑马而已,各种战术我们也不懂,只懂得鼓起冲锋,鸣金撤退,都帅不要把我们看得太高,会失望的。”
拓跋威立刻反驳道:“都帅并不是问我们怎么行军打仗,只是问我们应对宋军的策略,细封酋长不能理解都帅的意思吗?”
细封别也眯起了眼睛,“我带兵打仗的时候,少酋长还在吃奶呢!现在居然也能指责我了,真是可笑啊!”
他忽然脸一沉,冷冷道:“你算什么东西!”
拓跋威大怒,拔出剑便向细封别也迎面一剑刺去,细封别也跳了起来,拔刀格挡,大喝道:“小兔崽子,你想玩真的?”
众人纷纷起身相劝,拓跋威气得破口大骂,“你这个老王八,敢出口伤人,有种和我单挑,看我怎么砍掉你的脑袋!”
李至宗大吼一声,“够了,给我统统住手!”
他霍地站起身,转身怒气冲冲走了,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部落首领,都元帅这是什么态度。
李至宗确实头痛之极,他根本不好表态,细封部和拓跋部不和从几百年前就开始了,他只要稍有倾向,必然就会得罪另一方,除了一走了之外,他还真想不到别的办法。
拓跋威和细封别也的怒怼最终被人劝开了。
拓跋威怒气冲冲回到自己大营,狠狠一剑斩在木桩上,骂道:“他细封别也算什么东西,他打过什么仗,有本事他们细封部把李延庆灭了,否则就别开口放屁!”
跟随他回来的大将拓跋文劝他道:“你父亲再三叮嘱过你,细封部虽然和咱们拓跋部不和,但为了大局,大家还是应该互相忍让,不要发生内讧了。”
拓跋威象被踩了痛脚一样,顿时跳了起来喊道:“是谁在挑衅,是谁先侮辱我?我难道说错了他,都帅在问对策,他却阴阳怪气说士兵不会打仗,这是什么态度?怎么反而要我忍让,他就可以随便侮辱我?”
这还真没法劝了,这个少酋长脾气火暴,自尊心极强,再劝下去非要出事不可,拓跋文叹口气,“这件事看都帅怎么处置吧!”
“都帅怎么安抚他我不管,但那个老混蛋必须要向我道歉,否则我和他没完!”
拓跋文摇摇头,细封部怎么可能向拓跋部道歉,他心中也有点忧虑起来,天子不该让李至宗来担任主帅,他根本就镇不住各部落,一点威信都没有,早晚要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