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风挟着雨丝穿廊过户。
插在瓷瓶中的雪菊在被风吹动,卷曲起花瓣,合拢到一起。
屋内的女子们似比这雪菊更不耐寒,皆以锦被遮掩躯体,紧紧靠在一起,小心翼翼地看着宫语。
先前还与小禾、楚映婵闹个不休,将两位仙子弄得狼藉一片的慕师靖也顷刻失了锐气,坐在榻上,朝两位仙子挪了挪,与她们一起筑起了道绝美的防线,同仇敌忾的对象由林守溪变成了师尊。
宫语托着香腮,姿形娇慵,那双朦胧魅惑的眼眸徐徐扫视过三位挤在榻上的女子,眼眸中虽无半点怒气与杀意,依旧教这三个做贼心虚的小仙子噤若寒蝉,不敢言语。
“刚刚不是说得很热闹嘛,怎么现在一个个都哑巴了呢。”
宫语缓声曼语,笑容愈发迷离,她露出了委屈的神色,叹气道:“还是说,徒儿们都长大了,各自为伴,就将我这师父给抛弃了呢?”
“……”
慕师靖与楚映婵悄悄对视了一眼,她们宁可师父大动怒火,将她们狠揍一顿,也不想听师父这样讲话,毕竟……根据她们的经验,这样的师尊是最吓人的。
见她们都不说话,宫语便一个个拷问过去,她先看向了慕师靖,问:“小慕,你不是买酒去了吗?怎么出现在这里?酒呢?”
“师尊刚刚在外面都偷听到了啊……还明知故问……”
慕师靖心里直犯嘀咕,心想师尊大人给个痛苦就是,何必这般折磨人呢,可她也不敢火上浇油,只嘟囔道:“师靖的确是去买酒了。”
“嗯?酒呢?”
“回禀师父,嗯……师靖觉得,市面上的酒烟火气太重,再如何甘醇的佳酿,也终究敌不过仙浆玉露,于是,徒儿便来了灵气馥郁的昆仑山。”
慕师靖起初还有些磕绊,可一旦想好怎么撒谎,话语就流畅了起来,她走到木柜旁,将白瓷瓶端到了宫语面前,一本正经地说:“这是徒儿亲自采的,是用于酿酒的雪菊花。”
楚映婵见状,樱唇抿成一线。
这是她精心照料的雪菊,岂能用来酿酒?若非师尊在场,她真想撕了小妖女胡说八道的小嘴。
宫语将雪菊放到鼻尖嗅了嗅,草木清香沁人心脾,惹人心醉,她赏了一会儿这含羞半闭的雪菊,抬起眸子看向慕师靖婉媚秀丽的面颜,小妖女黑白分明的清澈双眸闪个不停,仿佛是在向她撒娇,求师尊陪她逢场作戏,糊弄过去。
“师靖倒是有心了。”宫语点点头。
慕师靖微微一笑,松了口气。
宫语又问:“你这雪菊才采不久,现在才开始酿酒,酿到何年何月去?”
“这……”
慕师靖不知如何作答之时,小禾却是轻柔开口,说:“师尊有所不知,如今仙人酿酒早已不同凡人,陈年佳酿也只在朝夕之间。”
慕师靖见小禾帮自己开脱,心中感动,想着方才以软鞭抽打小禾妹妹的场景,不由心生愧疚,此刻朝小禾望去,看着少女那细软光润的雪发、雾气流涌的眼眸,更觉清美俏丽,万分怜人,恨不得立刻将她搂在怀里。
只是,这小妖女犹在幻想之时,就听小禾顿了顿,将话锋重新转向了她,质问:“慕姐姐不是取花酿酒吗?怎么这都答不上来?”
“啊?我……”
慕师靖也没想到会被反戈一击,语气一塞,未等她组织好语言,小禾又问起了她酿酒的流程,她一样答不上来。
小禾一边扯着锦被的一角,遮掩锁骨下的迷人风景,一边对着慕师靖嫣然巧笑,好似寻衅,“小禾还道慕姐姐怎么心灵手巧起来了,原来一问三不知呀,难道在你心里,师尊就这么好糊弄?”
“巫幼禾!”慕师靖飞快打断了她,咬唇道:“你,你也太记仇了吧?”
宫语微笑着看戏,附和起来,说:“是呀,姐妹何来隔夜仇,小禾常以正宫大人自居,气量怎可如此小呢?”
小禾冷哼一声,慢悠悠地说:“那也等隔了夜再说。”
慕师靖辩驳不过,娇唇微皱,不由破罐子破摔了起来,道:“巫幼禾,你得意个什么呀?我欺瞒了师尊,你不也一样?真定起罪来,你可比我恶劣得多呢。还有你,楚映婵,别以为你不说话就可逃过一劫,师尊明察秋毫,可不会放过你这孽徒的。”
楚映婵静坐如仪,清清冷冷,本想浑水摸鱼过去,此时被忽然提起,曲线窈窕的身躯不由一颤,她似畏冷,将锦被拉得更高了些。
这遮掩身躯的动作,似在护一块价值连城的美玉。
其余人的目光也一同看向了她。
她们知道,楚映婵外表温婉柔弱,骨子里却是素来倔强的,她们本以为楚映婵也会辩解一二,谁知这位清丽仙子直接跪在软榻上,对着宫语轻轻俯首,道:
“师尊,映婵动了私欲,虽欺瞒了姐姐妹妹们,却非本意……嗯,总之,映婵知道错了,慕师妹也已代师罚过,还请师尊大人原谅徒儿这次。”
楚映婵裸露着玲珑的锁骨与细削的玉肩,含羞带怯,烛光也被她衬得如烟似雾,皎皎似月光。
仙子端跪其中,这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生不出任何责备之意,仿佛哪怕她犯下了弥天大错,依旧可以得到谅解。
宫语看到这幕,不由想起了楚映婵小时候刚上云空山时的模样,那时的她穿着单薄的白色棉裙,牵着名为梨花的小鹿,在风饕雪虐的寒冬迷了路,冷的瑟瑟发颤,她没有喊救命,只在梅林间不断打着转,一张小脸冷冰冰的,当时看觉得不近人情,现在回想却是霎时可爱。
那些年,自己的确对她太严了些……
宫语不由想起了许多年未见的挚友楚妙,一时爱屋及乌,想要饶过这个乖巧端丽的徒弟。
“嗯,若我其他徒儿也如楚楚这般懂事就好……既然楚楚已受过罚,那……”
“等等!”
慕师靖却是听急了,她指着楚映婵,说:“师尊,你可别又上当了啊,楚映婵对你这般客客气气,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此地为凡界,要是在瑶池仙府,你看看她会怎么待你?还有……谁是她慕师妹啊,我明明是师姐!”
宫语幡然醒悟。
刚刚她只念楚映婵的好,如今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诸多事……时随世易,这丫头虽出落得愈发娉婷俏美,却早已不是当年牵鹿上山的纯真少女了。
楚映婵见宫语不言,又道:“慕师妹这是哪里的话?无论身在何地,我待师尊都是一般敬重的。”
“是吗?那你这小馋猫在这偷腥的时候,心里可有挂念过你敬重的师尊?”慕师靖咄咄逼人。
“我……”
楚映婵越发心虚,螓首更低,满头青丝顺势垂落,将她婉约仙颜掩去大半,神色亦模糊不清。锦被下,她轻轻碰了碰小禾的手臂,想让小禾帮自己说说话。
小禾想起了她先前的背叛,也不由一恼,心想先前摇骰之时她是不是也在装可怜呢?真该把那“渎”字贴她身上的呀,自己一时心善,白白错过了好戏。
想到这里,小禾顺理成章地质问道:“是呀,楚姐姐,你偷腥之时可挂念过师尊?哼,不仅是师尊,我们这些姐姐妹妹,你也半点没有挂念吧?非但不挂念,恐怕还巴不得我们不要来打扰呢。”
“小禾,你怎么也……”楚映婵脸颊更红。
“还不是你咎由自取。”
小禾道心如铁,决计不再上这坏仙子的当。
楚映婵将唇咬的通红,也无法挽回小禾的心。
小禾站在了楚映婵的对立面,本自觉正气凛然,再抬头时,却见宫语已站在了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小禾只觉雪峰巍巍,高悬其上,她像是见到圣山的朝圣者,在仙景的压迫下不敢呼吸。
“师尊……”
“少与我装可怜,你也不是什么好丫头,说是去置办庆功宴,却是拐到了这来,让为师如何信你?”
小禾雪腮微鼓,没有反驳。
她低着头,夹在慕师靖与楚映婵之间,不敢抬头去看师尊。
宫语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言的林守溪,冷冷道:“好了,别看戏了。”
林守溪这才问:“小语大人有何吩咐吗?”
“有何吩咐?”
宫语露出了讥诮之色,她笑盈盈地问:“那你这做夫君的,觉得这些娇妻美妾们该罚吗?”
“师祖此言差矣,她们都是徒儿的挚爱妻子,何来妾的说法?”
“少答非所问,快些回我!”
“该罚!”
林守溪斩钉截铁道:“她们犯了错,不是互相推卸责任,就是佯装可怜博取同情,弟子见了痛心疾首,想是平日里疏于管教所致,也该借此机会好好管教一番她们了。”
“嗯,你觉悟倒是颇高。”宫语颔首微笑。
楚映婵、小禾、慕师靖却是齐刷刷地瞪着他,眼神一个比一个凶狠,仿佛在说你不帮忙解围也就是了,怎么还火上浇油起来了?
“那你说,该怎么处置她们呢?”宫语问。
“但凭师尊处置便是。”林守溪说。
“是么?”
宫语像是来了什么主意,她凑到林守溪的耳边,悄声说了什么,林守溪神色一变,连忙道:“这样的惩罚会不会太重了些?”
宫语却是无辜眨眼,问:“这样的惩罚不有趣吗?”
林守溪一阵沉吟,不知该不该接话。
宫语神色微变,她纤长的玉指拨弄着桌上的骰子与纸符,愠道:“也是,你本与她们玩的兴起,倒是为师搅扰你们的好兴致了呢。”
听到宫语这般说话,倒是慕师靖第一个忍不住了,她说:“好了好了,师尊要罚便罚,何必拐弯抹角的?我骗师尊的确不对,师尊要杀要剐尽管来就是,师靖绝无半句怨言。”
宫语愣了一下,她的确没想到小师靖这般硬气。
林守溪对慕师靖不停地使眼色,慕师靖熟视无睹,一副铁骨铮铮的样子,不仅如此,她还向犹豫不决的小禾与楚映婵投去了轻蔑的视线,像是在嘲弄她们的软弱。
小禾与楚映婵亦赌气地点头,说:“罚就罚,谁怕谁呀。”
“是呀,我自幼挨师尊的罚,再熟悉不过,再挨一顿又如何呢?”楚映婵微笑。
宫语盯着楚映婵,心想这才是这小妖女的真面目呀,方才果然险些被骗了。
正想着,却见楚映婵已背过身去,伏低身子,抬起香臀,一副乖乖认罚的模样。
宫语见状,反倒微羞,她抬起戒尺,朝着楚仙子狠狠抽了两记,仙子痛吟娇呼间,却听宫语说道:“楚仙子可真不知羞啊,哼,不过呢,今日的责罚可不是这样轻飘飘的东西哦。”
“嗯?”
楚映婵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白挨了两记打。
“师尊要如何罚?”她问。
宫语不答,笑意却是更浓。
……
烛火如霞,火光中,三位仙子皆被雪白的绷带绑住,四马攒蹄般吊在房梁上,面朝下,手脚朝上,柔软的身子弯折,绷出绝美的弧线。因她们挨在一起,看上去像是一整朵静静低垂的雪白的三瓣铃兰。
宫语取出了三枚丹药。
这丹药她们都认得,并且都曾服用过,但比之当年,如今的三枚已是流光粲然,恍若神品,威力比之过去不知强了多少倍。
她们隐隐猜到师尊要做什么。
果不其然,宫语将这三枚丹药给她们一一服下,一时间,一股滚烫的热浪从小腹腾起,先是充盈胸膛,随后直冲神识,令人目眩神迷,俏脸生晕,暖黄的烛火里,少女们的身影在风中轻轻摇曳,这深秋的凉风也因之燥热起来。
向来清纯可人的小禾神情也变的艳冶起来,她虽形容艳冶,心中却是轻蔑,心想这小小手段与那山贼匪徒何异?这也没什么难捱的,看来师尊也不过如此了……
她正这样想,却见宫语正拨弄那骰子,心中不由生出了一抹不祥的预感。
只见宫语手指一抹,骰子竟变得空白,再一抹,上面又浮现出了点数,与寻常骰子不同,上面的点数是错乱的。
“这骰子的点数顺序只有我知晓,若是拿出来或被随意拨弄了,点数就会改变,稍后我会一一检查,谁的骰子变了,谁就要继续挨罚。”
随着仙子们娇哼,宫语手中的骰子一枚枚地消失不见。
很显然,此举的目的是让她们乖乖承受药力,不要想着自给自足。而这三枚骰子,是代她监督的。
而这丹药之力,也远比她们预想中强悍,这丹药不该叫合欢散,应该叫色孽神丹,它的药力几乎是成倍增长,不断攀升的,她们以为自己要应付的是一片湖泊,迎面而来的,却是海一样的浪潮。
“走吧。”
宫语忽地抓住了林守溪的手。
“去哪?”林守溪一愣。
“哼,你助纣为虐,与她们一起欺我,她们都挨罚了,你还想逃过一劫不成?”宫语幽幽地问。
慕师靖听后,连忙道:“是啊,师尊万万不可放过他了!”
“嗯,他一并挨罚才算公平。”小禾也说。
她们这样说着,却看到宫语拉着林守溪的手向屋外走去。
“你们要去哪?”慕师靖问。
“我去外面单独罚他,嗯……你们不许乱动哦,乱动会被为师知道的。”宫语回首,莞尔一笑,倾国倾城。
风吹过,门窗发出嘎吱的声响,烛火一晃间,林守溪与宫语就已无影无踪,独留三位绝色仙子被白缎束缚吊着,苦苦忍受。
……
刚刚来到门外,雨后清新的夜风就扑了个满怀。
充盈着水雾的风有着莫名的柔软意味,就像是少女散发着草木清香的秀发,浸饱雨气的云兀自低低地在上空掠过,扫过昆仑的旷谷幽野,与树叶抵死缠绵,随时还要掀起另一场雨。
宫语牵着林守溪的手,不声不响间就来到了山上,山谷幽静,月光从淡云薄霭间洒落,雨声与鸟鸣都很遥远。
山上有座石亭,石亭不知何时修建,年岁来历皆已不可考。
宫语坐在石亭之中,半身是月,半身是夜,她遥望苍穹,挺拔傲人的娇躯虽被白袍紧裹,依旧透着无与伦比的美,林守溪被这美慑住,一时分不清这是娇媚还是皎白,只凝望一会儿,便已痴然忘我。
许久,林守溪才开口问:“师祖要罚徒儿什么?”
“罚你……”
宫语沉吟着,起初神情严肃,渐渐地,她纤长的眉展开,竟是变成了柔和的笑:“罚你陪师祖喝酒。”
“喝酒?”
林守溪疑惑才生,就见那虚空开裂,一小坛封存完好的酒被宫语拎出,压在了石桌上。
他这才明白,宫语哪里是来罚他的,分明是将他邀出来幽会的。
疏云淡月,夜色宁静,宫语倚在布满腐痕的木栏上,面朝着青黛山岚,解开了青稞酒的酒封,凝雨水为杯盏,酒液浸入杯盏之中。白色的酒水轻轻摇晃,清香便在幽谷间弥漫开来,隔着杯壁望去,好似一盏凝固的月光灯。
林守溪也倒上了一杯,他低头看着酒杯,从中看到了他们模糊的影子。
“上一次陪小语饮酒,好像已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林守溪轻声说。
“是啊。”
宫语浅浅饮了一口,眉目便显得迷离,“但我总觉得,一切还是昨天呢,那时我说,酒醒之后我会将姓名告诉所有人……”
林守溪闭目低头,片刻后才问:“师尊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你这是没话找话?”宫语气笑道。
“我……”
林守溪心中思绪万缕,疑问万般,竟是编织不成一句完整的句子。
“好啦。”宫语不由一笑,竖起食指,说:“我的忧思愁绪早说与这山岚夜色听了,你若想知道,去问它们吧。”
林守溪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山脉与天空间,雨气云烟漫过头顶,倏尔远去,前尘往事似都散在了风与云里。
宫语举起了酒杯。
林守溪却按住了她的手腕。
他先将酒杯高举:“徒儿令师祖久等,理应自罚三杯。”
说罢,林守溪高举杯盏,将杯中的青稞酒一饮而尽,宫语不由得笑了,她抬起铺满月光的衣袖,擦去了林守溪唇边若有如无的酒渍。接着,她陪林守溪饮了起来,她的酒量一如既往的差,没多久便已熏醉,笑容也醉意朦胧,可她偏偏说自己没醉,直至她将月光错认成酒。
宫语将空了酒坛子掷回虚空,她倚栏而望,曼妙的雪影映在雨后的地面上,如雪如银,风一阵阵地刮来,裹挟着山巅的寒雪与漫山遍野的秋意,霎时间,酒香、芳草香、女子的体香皆被风卷在了一起,令得天地俱醉。
风中,雨下了起来。
宫语伸出手,掌心接着凉滋滋的雨水,笑道:“不过一顿酒的功夫而已嘛……映婵还是这般不中用呢。”
林守溪见这雨势越来越大,有些担心楚楚,问:“要回去么?”
宫语悠悠道:“急什么?”
她一边说着,一边再度抓住林守溪的手腕,直接拉着他跑入了大雨之中。
宫语迎着暴雨狂奔,白袍裙衫顷刻就被打了个湿透,这袍的质地极为丝软,被水一浸,几乎是半透明的,它贴合着宫语山峦起伏的身材曲线,酥莹玉白的肌肤被这纱质一映,像是即将浮上水面的、永不融化的冰雪。
她跑上山顶时,鞋子也跑丢了,一双白生生的美足就这样赤着,暴雨冲刷下,纤美足背之上经络蜿蜒,透着脆弱的美。
林守溪站在山巅上,他看着冲撞天地的大雨,看着云层中穿梭不休的雷霆,前尘往事不由浮上心头,他与宫语相识至今数百年,却是聚少离多,如那陈酿,埋上百年才能小酌数杯换个半醉,如果浩劫度尽,他望着水雾潮涌的昆仑山脉,思潮也随群山起伏,情难自已。
他忽地将浑身湿透的宫语一把抱入怀中,搂得极紧。
她的身段是那样的好,得天独厚的好,每一寸丰腴都恰到好处,她雪峰高耸,蜂腰隆臀,却丝毫不显艳俗,反倒更似世外仙境,桃源幽谷,雪腻皓白不染纤尘。
她在林守溪的怀中仰起脸,她仙靥绝艳,醉意如妆。
“小语……”
林守溪轻轻开口。
“嗯?”
宫语轻柔发问,语气透着少女般的天真烂漫。
“我喜欢小语。”林守溪说。
她嫣然一笑,动了动唇,极轻的声音被风雨淹没,但林守溪依旧读出了她的唇形:我也喜欢师父。
山巅暴雨中,他吻住了宫语的唇。
仙子幽红的唇那样冷艳,又那样的柔软。这是暌违已久的吻,稍一触碰就让宫语意乱情迷,她在林守溪的怀中扭动着诱人的腰肢,像是受了伤的白蟒。
她嘤嘤咛咛地哼着,任由红唇被撬开,任由那湿润柔软的香舌被攫取、吮吸。
这位凌傲凡尘,不可一世的仙子被一丝丝地抽去了所有的力气,她软绵绵地靠在林守溪的怀里,用好听的呻吟回应他的索吻。
雨势更大。
两人的唇终于分开。
怀抱却未松开。
宫语的身躯抽搐般颤了颤,林守溪问她是不是在哭,她说为师早已历尽风浪,看遍红尘,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姑娘,怎会哭呢?
暴雨冲刷着她苍白的脸颊,看不清泪水,唯见那眼眶一点点泛红。
“那小语应是醉了。”林守溪微笑。
“我也不会醉。”宫语倔强道。
林守溪伸手去抹她的红唇,试图拭下一缕酒意,可他的手指刚刚触及唇瓣,就被宫语一口咬住,她咬的很轻,没用牙齿,用的是唇。仙子的红唇裹住了他的手指,接踵而至的是灵巧的舌头。
外面的世界风急雨寒,唯他手指被温暖包裹。
宫语舐了一会儿,却是幽声抱怨:“师父……怎么变的这般小了?”
这句话像是溅入干草堆中的火星,瞬间点燃了什么,只听宫语轻吟一声,便已是羊羔跪乳般的姿势,普天之下,能令这位冷傲仙子下跪的,也唯他一人了。这也不仅仅是下跪……
“呜——”
宫语发出了一声呜咽似的清啼,便再说不出话来。
“不要动,让我开。”林守溪按住了她的螓首。
闪烁的雷电时不时将山巅的情景照亮。
年轻男子白衣飞扬。
冲撞着满山风雨。
……
林守溪将昏睡的宫语抱回屋中时,三位仙子依旧被绑吊着,屋内透着说不尽的春意,连晃动的烛火都浮着暧昧之色。
林守溪才一走入屋中,三位仙子的目光便齐刷刷落到了他的身上,要将他吞掉一样。
“师尊怎么睡着了?”小禾呢喃:“那这骰子……”
“无人检查不是好事吗?”慕师靖道。
“那我们坚持了这么久,还有何意义呢?”小禾幽怨。
“坚持?你们不是在受罚吗?受罚所讲的,不应是诚恳吗?难道你是做戏给师尊看的?”林守溪笑着问。
“哼。”
小禾想要与他吵架,却是被丹药扰的神志不清,哼吟不休,娇腻动人,一时说不上话来。
慕师靖也咬牙道:“哼,我早就说了,师尊的性子,准是立着出去,横躺着回来的,你们偏不信,白白撑了这么久……”
“我们也没逼着你撑,你光怂恿我们剪绳而逃,自己怎么不做个榜样?”楚映婵如沐云霞,声音却依旧清清冷冷的。
“总比你强,乖巧温顺得和小狗似的,一点不想着反抗。”慕师靖讥嘲了回去。
“好啦,别吵了。”
楚映婵还想还击,却被小禾打断了,小禾冷冷道:“都是胆小鬼,非要争个高下不成?”
慕师靖与楚映婵缄默不言,她们身躯紧绷,脸颊再如何冰冷,眸中的雪却是早已融化。
“好了,夫君先给我们松绑吧。”楚映婵软语央求。
“好。”
林守溪听着外面的雨声,又看了看地上银色的水痕,也觉惩罚可以到此为止,打算去给楚映婵松绑。
“等等!”
慕师靖又喝止了,她质问道:“你为什么先给楚映婵松绑?先给本小姐松了!”
楚映婵听了,纵是意乱神迷,也不由得笑了,心想慕师妹真是傲娇成性,明明都这个时候,还要为这点小事争执。
可听慕师靖言语蛮横,楚映婵也起了争斗之心,她说:“我是你师姐,自然要排在你前面。”
“那好,你们先吵着,林守溪,你先帮我松了。”小禾插了一嘴。
“林守溪?”
“嗯……夫君。”
小禾乖巧开口,语气带着央求,难得地流露出千娇百媚之态,令人神迷目眩。
眼前小禾要占得先机,慕师靖与楚映婵哪里肯依,吵得更厉害了些。
林守溪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提议:“不若比一比骰子点数,我依照骰子点数来为你们松绑。”
三位仙子听后俱是一惊,此等羞人之事她们岂能亲口答应,但丹药之力犹在攀升,容不得半点迟缓,还在犹疑之际,林守溪却已开始动手。
先是慕师靖。
湿腻的骰子被拨出,落入掌心之时,慕师靖像是中箭的天鹅,发出了濒死般的啼叫,身躯更是不知颤成了什么样。原来,丹药的魔力之下,此刻她们的身躯比之平日不知敏感了千倍万倍,稍微触碰恐怕就会引动潮汐,更遑论取骰之举?
楚映婵可没法嘲笑她,因为她的反应比慕师靖还要丢人,当真是神识空白,什么孟浪之言都往外丢,半点仙子之言也不顾了。
小禾的最为难取,林守溪费了极大的功夫,终于将那颗骰子挤出,骰子落入掌心之际,向来刁蛮任性的小禾姑娘也被抽空了力气,绵若无骨地挂着,唯余娇喘细细。
今夜,楚映婵的运气实在不佳,她的骰子点数依旧是最小的。小禾则是最幸运的那个。
依次为她们松绑。
三位仙子终于重回自由,面面相觑之时泪光盈盈,惹人怜爱。
林守溪走向了她们。
光是这一举动,三人便忍不住颤了起来。
“你……你要做什么呀?”慕师靖小声地问。
问完之后,她又觉得,这是什么明知故问的蠢问题呀……她的脸颊更如火烧。
林守溪笑着对她们说:“你们中了丹毒,我有解药。”
……
宫语做了一个梦,梦里地动山摇,洪潮汹涌,她看到了无形、高高拱起的浪,浪又像是充盈着热烈火焰的风,一朵朵地叠在一起,不知将她吞噬了多少遍。
昏昏沉沉中,宫语睁开眼。
她发现,自己竟不能动弹。
她的手脚都被束缚住了。
视线渐渐清晰,她看到了巫幼禾、楚映婵、慕师靖,也看到了立在她们身后的林守溪,此时此刻,她竟被绑在榻上,榻上铺满了花瓣。
而她们……
她们的手中,捧着各式各样的……刑具?她们盯着自己,露出了坏而妩媚的笑。
“你们……要做什么?”宫语惶急道。
慕师靖搭着‘雪白拂尘’到她面前,说:“该轮到师尊了哦。”
其余人一同点头。
“不,不要——”
宫语惊呼着睁开眼,这才真正醒来。
她看到了散落满地的雪白绷带,它们被如霞的烛火照成了绯红的颜色,一整暧昧似的暖红里,她看到了摇曳生姿的雪白丽影们,一时间,梦里的地动山摇、汹涌洪潮、烈火长风似都有了出处。
“你们……在做什么?”宫语怔怔地问。
林守溪停下了动作。
他的手上捧着红烛,小禾的背脊上则像是洒满了细碎的梅瓣,兀自栗着。
“这是庆功宴呀。”
开口的是楚映婵,她斜坐软塌之上,身披丝质薄纱,灵狐般眯起清眸,露出了邀请似的笑:“庆功宴可不能少了师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