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隐自然认得对方,正是易惜风。
克隐皱了皱眉,镇北亭侯的名字在无尽荒蛮内部还是有些名号的,毕竟对方战绩还是极为亮眼的。不过最令他感到疑惑的是,易惜风手中还握着了两个旗子,一面黄旗,一面红旗。
这时,城头上的易惜风挥舞了手中的黄旗。
正当克隐对此感到奇怪时,地刺旁突然发生爆炸,爆炸威力不大,但炸得极高,无数黄沙顿时蔓延开来。
“该死!看不见路了!”
“啊!!”
黄沙之下不少人失去视野,失足坠进了地刺中。夹道两旁的地刺沟几乎都快被填满了。
从晨到夜,大战持续了整整一天。
易惜风下场拖住了克约、克隐二人,安德烈的存在,致使这场战斗没有持续太久,双方各自鸣金收兵,明日再战。
今日一场大战能守住城门,地刺沟战略功不可没,石清安也从百夫长提升为了千夫长。不过石清安刚当上千夫长,第一件事,就是把王大炮提上去当他的副手。
残月高挂,黑云密布,浮塔国城头灯火通明,即使是深夜,也依然在驻守。城内马车声络绎不绝,知道接近天亮才渐渐停歇。
无尽荒蛮大军继续攻城,安德烈本以为对方会拼死反扑,没想到异常顺利,仅半日功夫就打下这座王城,浮塔国弃城而逃,往南面而去。
进入浮塔国,安德烈发现城内已经人去楼空,王宫中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搬走了,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府邸。
克隐伯爵见状,主动请缨继续追击,遂安德烈再派给他五万精兵乘胜追击,而克约及手下则守在城头,与安德烈十万大军接管王城。
深夜,城墙上驻守的色目人大军正在酣睡,突然一声爆炸将众人从睡梦中惊醒。
——砰砰砰
明亮的火光在夜空下极为绚丽。
克约急忙下榻,出门逮住一名满脸灰烬的手下便怒道:“妈的,怎么回事?”
“大人,城墙莫名奇妙突然自己爆炸了!”
克约自然不信,他觉得定时有人发动夜袭。
“轰!”
一声爆炸在克约脚下响起,北门城府竟然直接轰塌了。他赶紧招呼手下:
“撤,快撤!远离城墙!”
硝烟弥漫了整整一夜,不光是北门城府,西门、南门、东门皆被炸成了粉碎,不少人当场掩埋,一时间折损无数士卒。
爆炸主要炸的是城墙地基,本身威力并不大,但城墙根基被毁,成了一片废墟,想修建十分困难。
安德烈勃然大怒,立刻增派三万精兵,向南追击,同时下令彻查城墙爆炸一事究竟是何人所为。
不到两个时辰,彻查爆炸的内卫就回来了,手中还带着一枚焦黑的残片。
“侯爵大人,查出来了,是真武道殿的阵法玉符。不过玉符已经被炸碎了,看不出是何阵法。”
内卫将残片奉上,安德烈手握残片看了看,从残片上确实感知到了淡淡的真元气息。
“真武道殿?易惜风!”
……
辎重之物已在昨日连夜搬出,去了石塔堡垒,剩下这些布甲兵都跑得飞快,远远将追来的克隐大军甩在身后。
弃城转移是个十分大胆的决定,但面对十八万大军压境,仅凭一堵城墙是拦不住的,早晚都会溃败。
克隐有些佩服浮塔国国王,这么大的城池说舍弃就舍弃,这等魄力可不是常人能做得到的。他并不知道,易惜风才是这个计划的设计者和执行者。
对方跑得快,克隐虽然追不上,但心中并不急。南边的肃川国已经被自己人占领,浮塔国这些人就算再能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正想着,这时,一个探子来报。
“伯爵大人,前方有一片塔林,大人要不要歇歇脚?”
克隐虽然不累,但考虑到将士们长途奔波,已经疲惫不堪,万一遭受对方袭击,可能损失惨重,于是便答应下来。
“先派几个人去前面探探路,今夜咱们就在此地歇息。”
“是。”
探子走后,克隐下令众军现在原地歇息片刻,等到了塔林中再歇脚。
很快,那名探子就回来了,不过他身边还多带了一个老头。老头虽然年迈,但两条胳膊倒是挺壮实。
“大人,前面有个小村落,这家伙是村长。”
探子踢了老头小腿一脚,老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见到大人竟然不跪!”
克隐皱了皱眉头,问道:“浮塔国大军可曾路过你这里?”
老头颤颤巍巍道:“回大人,王城军确实路过小村,往……往东南去了。”
克隐伯爵点点头,东南是极东国边境,看来对方知道往南走不通,索性逃去了极东国。这老头说道倒也合情合理。
“吩咐下去,大军即刻前进,去前面村落歇息。”
大军往南行进,很快进入到了塔林腹地,但到了腹地后,却并未在里面发现村落。
克隐命人将老者压上来,问道:“你的村落到底在何处?”
之前还有些窝囊的老者瞬间挺直腰板哈哈大笑。
克隐眉头一皱,突然眼眶睁大,喊道:“不好,中计了,命令大军快撤!”
原本黑洞洞的石塔突然亮起火光。
——咻咻咻
漫天箭雨从塔楼上的可以凿开的缝隙中射来,除了在外巡逻的一万大军外,其余人马接在塔林中遭暗箭偷袭,一时间整个战场变得混乱不堪。
“该死!”
克隐千算万算,却没想到居然在这里中了埋伏。他一剑劈死了那位老者,转身将那个探子抓了起来,怒道:
“你不是说你见到村子了吗?村子呢!!!”
探子哆嗦着嘴唇说道:“属……属下确实见到村子了,里面还有村民在走动呢?”
“还敢撒谎!”
克隐一怒之下,直接将探子劈成了两半。
探子死后,竟从其脚下掉出来一张符纸,克隐捡起一看,才知这人是中了幻术。
“该死!”
战斗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短短数个时辰,五万大军就折损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更是丢盔卸甲,更有不少将领弃军而逃。
“克隐,咱们又见面了。”
克隐抬头一看,月光下塔尖上,一身披战袍之人居高临下。
“易惜风!”
克隐瞳孔皱缩,易惜风的实力他是亲手较量过的,仅凭他一人绝非对手,这一刻,他再也顾不得什么大军了,直接转身逃走。不过逃走时还是被易惜风从背后劈了一剑。
“亭侯大人,咱们追不追?”
易惜风却是摇了摇头,道:“咱们炸了浮塔国王城,安德烈侯爵肯定会震怒,以那位的暴脾气,肯定会加派人马追缴,咱们只有不到四万五千人马,要是碰上他们肯定会折损更多。得不偿失。”
直到次日,剩余的一万五千人才逃出塔林,死伤极为惨烈。
一连跑出了数十里,大军方才停下脚步。
克约伯爵刚出城不到一日之久,就碰到了后被留着长长血疤的克隐及其残余部将。
克约伯爵十分诧异,按理说他大哥克隐伯爵才是追击一方,怎么现在倒像个被追杀的?
“兄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伤的如此严重?”
克隐叹息道:“唉,中了浮塔国的埋伏,险些丧命。”
……
这场战斗赢了,大部分浮塔国士卒都在欢呼,只有一小部分有些黯然神伤,甚至有人开始抽泣,他们的老将军死了。
易惜风的心情也有些复杂,诱敌深入的计划是他提出的,但执行者却是一位老将。
众人找到那具老者的尸体时,已经被克隐斩去了半截身子。易惜风等人沉默着看着尸体,这位从容赴死的老将值得他们尊敬。
易惜风并不知道这位老将叫什么名字,只记得那天他提出诱敌深入的计划时,这个计划的优点在于,能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敌人最大的伤亡。
但有一点,计划执行者必须是绝对忠诚于浮塔国的,且这个人在执行完计划后,几乎必死。
所有人都不敢接令,就在易惜风觉得要放弃这个计划时,这位年迈的老将站了出来,从容接受了这个几乎必死任务。
易惜风将所有的点都猜中了,包括老将的死。
最后,女国王陛下准许以大将军礼遇将它安葬在了一座山上,并差人为他单独建了一座石塔,留作纪念。
……
“啪!”
一张石桌被砸成了粉碎。
“什么?五万大军死了大半?这个克隐是干什么吃的!!!”
安德烈气得胡子乱颤,一双眼瞪得溜圆,大侠境威压降下,传信之人直接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在砸了不少瓷器之后,安德烈渐渐冷静下来。
“这个镇北亭侯不简单啊,差人送封信给萨卡斯将军,请他领兵五万增援克隐克约。”
传信之人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领命退去。
“易惜风!”
安德烈牙关紧咬,目光中杀意充盈。
……
易惜风将一封信绑在青鸾鸟“大红”的腿上,随即将它放飞出窗外。长舒一口气后,他走向另一处军帐。
军帐里,齐骋骋、吴黎等人正在收拾东西准备远行,见到易惜风过来后,齐骋骋微微一笑,打了声招呼。
“你那边都处理好了?”
易惜风点点头:“现在就看你那边能不能顺利进行了。”
“放心,有你借的这一万精兵,问题不大。”齐骋骋拍着胸脯回道。
“行,那我就不远送了,那张防线图我还要再看看,免得留下疏漏。”
拜别之后,齐骋骋率领人马很快就翻过大山朝西而去,易惜风站在塔顶目送他们离开。
……
三日后,千鼓城境内。
“萨克斯将军,安德烈侯爵密信。”
送信人将密信递上到一位典雅气质的英俊青年手中,便自觉退到一旁。
萨卡斯拆开信封,开始翻阅,可随着时间流逝,萨卡斯英俊的脸旁愈发凝重。
“坏了,这封信是什么时候写的?”
“就在三日前。”
萨卡斯收起信封,立刻走出大殿,对身旁内卫吩咐道:
“召集三万轻骑前去浮塔国,再另派七万大军随后跟上!”
“领命!”
内卫长匆匆而去。
送信人没想到萨卡斯如此果决,说出手就出手毫不犹豫。
萨卡斯叹了口气,心中喃喃道:“希望还来得及。”
……
易惜风的堡垒战术确实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对方两倍于自己兵力却依旧猛攻不下,双方打了整整三日,克隐克约起兵匆忙,并未带太多口粮,将士们越打越疲,最终只能修整三日,请求安德烈伯爵那边多运些粮草。
然而没等他们的信封送出,那边却先送来了信。
“浮塔国王城遇袭,速速回援!”
克隐克约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浮塔国大军明明就在眼前,王城那边怎么会遇袭呢?”
“先不管那么多了,撤军回援。”
……
深夜,易惜风、李新添各穿一袭夜行衣站在最高处的塔顶上,远远看着对方大军在准备撤退。二人跃下高塔,对着百余名黑衣人吩咐道:“开始执行计划。”
“诺!”
……
克约克隐二人走在队伍最前面,前面是几个探路的哨兵。
“二弟,你有没有觉得有些奇怪?”
克约眉间一皱,疑惑道:“哪里奇怪?”
克隐定了定神,目光微凝,道:“咱们撤退的声势可不算小,以镇北亭侯狡猾的性子不可能察觉不到,但他们却没有追击咱们,你不觉得这有些奇怪吗?”
克约哈哈一笑,回道:“兄长,你也太多虑了,咱们兵疲马惫,浮塔国大军又岂能好过?”
克隐闻言不由得抿了抿嘴唇,最后叹了口气,道:“或许是最近在易惜风手上吃了几场败仗,扰了心神吧,不过还是要防的。”
克约笑道:“兄长放心,咱们走后我多留了几十人监视浮塔国残余势力,若有敌情他们定会来报。”
克隐点点头,不过他心中仍有不安的情绪萦绕。
“但愿真的不会有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