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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章 世间法与命数

幻之盛唐 猫疲 4537 2024-03-05 11:55:14

“请大人指点迷经……”

这个大秦人塞拉弗第二天就找上来,以大礼相求。

“指什么……”

我有点莫名其妙,这家伙不是被打击的有点傻掉了把。

我昨天那番话倒也是不无的放失,现在随着我的门下家大业大,各种势力的影响也不免渗透进来,宗教只是其中的一隅,却也不能小看。

因此揭他们老底,各打五十打板也有隐喻警告的意思,也希望打掉这些宗教背后神秘的光环后,鼓励我的部下和门人,能用平常理性的态度去看待就是了,当然,如果其中有道家参合,我也不介意拿太平道、五斗米教做反面教材。

也没想到他是死心眼还是居然真当一回事,也打蛇随棍上,跟了过来

“我凭什么指点你……吃饱撑的……”

“你们不是说比崇拜天主以外的事物……”

“就凭大人学贯东西,深喑我教门利害得失,却是个精通世间法大贤哲……法王传播上天的荣光,亦师从过东方的贤者,尊主也告戒我们,常有谦卑之心,敬畏渊博的知识和智慧……”

“一切挫折,都是尊主给我们的考验和试炼……”

“倒……”

我满脸无可奈何。

“本教传中土经逾有年,虽屡屡得贵人鼎助,但是法道大业,仍然艰难晦涩,百思不得其解……”

“那是因为你们用西方之法,传东方之教……”

我摇了摇头。

“请大人示下……”

“在其国就要用其国之法,这是大法王阿本罗说的,关键是你们的心态……”

我已经决定忽悠他了。

“要想在这个国家立足,你必须先热爱这个国家……否则一切都是建立在沙滩上的城堡……爱人及爱己,也可以推延到这个国家和民族,这是个根本态度问题……毕竟你想传道的对象,首先他是大唐的百姓,其次才是你们可能发展的潜在信徒……”

“世俗的权利可以给予你教助力,自然也可以轻易毁灭你的教门,当年祖师聂斯托里大人,身为君士坦丁大主教的下场,还不能说明问题么……”

“要让人们信服你,就要体现出你的优点和好处,对大多数人来说,世上没有无源无故的爱,也没有无源无故的付出……”

“这是一个比你们的宗教还要古老的国家,还有比你们历史更悠久的本土宗教,有着自己完善而周密的人生哲学,这里的百姓富有冷静而理性的思想,不是靠狂信徒和可以解决问题的……立足本土,不要轻易触犯传统地道德思想底线,这是最基本的存身之道……”

“你知道什么叫做三自爱国运动么……”

这可是后世我党我军一大杀器,杀的那些西方教会,借助战舰大炮打进来的几百年传教成果,一夕尽付东流。

我昨天所说的东西,也不是没有由来,别看现在佛门现在大兴,但是就如鲜花热油,也到了一个盛极而衰的瓶颈,再过几十年道佛两门的矛盾就会再次激化,而爆发那场着名被称为会昌法难的全国性的毁佛运动,但可笑的是,这场运动没能真的把佛门给毁掉,却殃及池鱼的给了外来的景教等沉重的打击,从此一蹶不振。

本来他们的死活我才懒的管,但是想想以后伊斯兰教的东进运动,既然已经有西域桥头堡的拔那汗王子和信奉拜火教的前安息王族,再弄一个知根知底又相对弱势的对手,也不失为牵制之道。相信这景教也有不少剩余价值可以榨取把。

要知道后世的,因为我的考古队去的那个地区,距离有名的宗教民族纷争的火药桶很近,作为特别注意事项之一,知道了那里有一个与大名鼎鼎的黎巴嫩真主党齐名的组织,南黎巴嫩天主教马龙派,就出自景教这个体系,这才是真正阿拉伯汪洋大海中的孤岛,一千多年被称为异端的亚述教会,以来一直在黎巴嫩北部山区,坚守着自己的信仰,无论是安息人还是大食人,还是蒙古人、突厥人、奥斯曼土尔其人,都没能改变过他们,相比之下,近代的以色列五次卫国战争,都只能算是小儿科。

佛门太消极,道门太清净,都是独善其身的法门,在历史上多数时候,都较量不过新生而充满侵略性的沙漠宗教,也许有一个外来者的鲶鱼效应,可以产生出更多化学反应的效果,我也很有恶作剧式社会实验并拭目以待的心情。

“大人果然是个迦也里尔……”

迦也里尔,就有大德行的隐士,

我看他虽然还有许多疑虑和困惑,却慢慢变成恭谦和坚决的表情,心想这厮不会就此搞出一个唐朝版的宗教改革运动来把。

据说,恩据说。

他试图在我门下的圈子里传教时没少碰壁,被小丫头沉重的打击了一回,原因是他在给府上讲课翻译西方故事的时候,向小东西描述了无数天国美好和善良的景愿,可惜小东西都丝毫不为所动,还撇撇嘴说一句

“你说的天堂有什么好的,除了一群鸟人什么东西都没有,连西方极乐世界都不如,兜率宝色清净三十三天也比你好,起码还有华宇宫殿,鲜花瑞兽……你这些大秦和尚真傻,跑那里去有什么好玩的”,而悍然败下阵来。

……

安景宫内,那位至尊听完游宴上发生的插曲,只是笑了笑说

“又是一个《会三教》论……”

他说的却是孙思邈的典故,这位人称药王的大师出身道家,却旁通多门,曾做有《会三教》论,主张三教互补,融会贯通,才是大道正义。

历史上地道家和道教是两回事,前者是代表了一种人生观式的态度和哲学,后者则是信仰的范畴,因此许多人身在三教之中用其法,却不特别信神鬼这些东西,在中土神明只是统治阶级的工具,而不是西方那种君王权利的枷锁。

这才转过头来,看着在座的几位陪客开声道

“列位都见过了把,看出什么来了么……”

这些人服色各异,既有法冠淄袍的修士,也道骨仙风的白身,其中有有括苍罗浮真人叶法善,牺霞先生张果,善视鬼神的夜光居士、善算夭寿善恶着称的邢和璞……

除了已经隐居的紫阳先生司马承贞,赫然开元天宝年间行走宫禁,以神异多能的,都会聚在这里。随便拿出一位,都是当年公卿豪门为谋得一句评语,而争相礼遇为上宾的人物。

“这位大人命相奇异,山人难以度测……”

首先开口的是老的已经看不出实际年岁的张果,

“臣,修为浅薄,看不清他的前后来历……”

高冠垂髻,眉眼修长而面皮白皙的括苍罗浮真人叶法善,看了他一眼也开口道:

……

“居体观气,臣没有见过他这种格局的,不好妄断……不过”

一身紫衣的邢和璞最后开声,话锋一转。

“我在府上倒是看见一个活死人……”

“不要妄言天听……”

高力士很没好气的皱了皱眉头。

“非我妄言,那人叫南八,我在江南游方偶遇,算过他命数早折,居然现在还没死……”

“那拜你吉言,他倒是还活的好好的……”

高力士冷笑了起来。

“不对,当初我看他面相,孤绝刚冲,率性执意,命中半夭……很难过得这个命劫……”

“没有什么不对,连你说的格局短寿的那位,现在也在河南活的好好……刚拜右中丞”

“这怎么可能,难道有人斩断了他们的因果……万物皆有始终,日后下场,皆积于因果……观相之术,乃观生平经历积累的气数使然,以决祸福将来……”

“世间万物,因果循环,一切皆有根源,然唯那人前后,皆无迹可寻……既然连他身边的人都被斩断了因果……”

邢和璞小心的看了一眼那位至尊的脸色。

“就我看来那位,怕是根本就没有因果,也没有过去将来之数……非世上人只格局……”

“非世上人之格局,着话怎解……”

太上稍稍动容

“……”

“好个非世上人的格局,我记得当年,也就那个天宝神童不过这个评语罢……”

告退出来后,叶法善唤住张果

“居士你可知,邢和璞为什么要这么说……”

“因为他没把握……”

张果摸着一丝不苟的雪花胡子,很坦然的说道

“你不觉得我们这种阵仗,对一个臣子来说,未免太奢事了……”

叶法善默然无语,除了当年有资格列储的诸王,本朝近百位驸马,何其有幸得此殊荣。

“毕竟个人的荣辱祸福好断,可这天下之事,惟有天家的心意,最是难测了……他又何苦去拨扰这是非……”

“那你呢……”

“你可知白瑞事件……”

“就是他领兵在外时,一度谗言汹汹……还有有人举告,府上养白狼白熊为祥瑞,阴图不轨……”

叶法善眉头一挑。

对于帝王家来说,这种事情素来是宁可信有不可信无的所在,虽然因为对方身份的特殊,心中再计较不太可能,但那位陛下还是特意以杨太真的名义先将小殿下招来询问,又特地让人留在侧殿旁听。

“听说月月家里养了不少珍奇之物啊”

太上轻描淡写的说,

“是啊,有白狼、白熊啊什么,还有大白鼠呢?”

小东西很干脆的回答。

就这么说出来了,太上倒有些惊讶了,听这得意口气,似乎另有隐情。

“月殿,有人进言,这说这是天降奇瑞……福德不够承受不起的”

高力士小心的说。

话还没完,只见小东西满不在乎的说

“没关系拉,阿笑说了将来养大了不好玩了,就开个动物园把他们围起来,再加上那些白虎、云豹什么的,然后让士民百姓买票参观,天下独此一家这等奇珍,相必会是大赚一笔的……”。

旁听的人顿时的一口热茶喷射而出,这个梁蛮子果然名不虚传,想的都是什么希奇古怪的东西,这般亵渎珍奇拿祥瑞不当回事,只是强做告诉自己,居体养气之人,要保持一颗平常心。

却又听小丫头说:

“阿笑说了,白虎白熊什么其实没什么了不起,也可以通过配种配出来……待到繁殖到数十之数,就可以开始赚大钱……光象每个季节的换毛下来的白毛,可以分做小包当作旅游纪念品,高价卖之,谓之有辟邪安神之功……”

一片无语中,

“……然后等到将来有老死病死的,那皮、骨头、还有鞭什么,无论是泡酒啊,做褥子啊,又可一大赚一笔……皇爷爷先就要么?”

这下那位太上再也受不了,也顾不得平常心和仪态,哧声大笑起来,自己这位孙驸马,真……不负剥皮之名啊,却强奈住笑意,摇手说。

“不用奉献了,你自己养着就好……,那个将来的虎皮给朕一张就好”。

于是那些妄言离间天家骨肉的人,被仗二十流海南。

……

千里之外,蜀道尽头风中玲声漫漫,两个衣裳褴褛的人走出山口。

“来也难,去更难,伤别怀,离恨仇……蜀党大势以去,上百年的鲜于家最后一点余脉也完了……号称算无遗的南中小诸葛也完了……连南蛮国都完了……数十年经营的势和人……几次挫败下来,就一尽付湮飞”

“千里血火,山河流离……我们的来的对错是非……”

另一个人轻轻叹息道

“都自身难保了……你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东西……”

为首的人道。

“我们毕竟是……”

另一个人欲言又止止

“上座曾说他运势正旺,首当其道,如鲜花热油,悍之无益,近之有损……事不成,尚意料之中……只是我们初衷不过寻机挫挫锐气尔……但是变成现下这个局面……怕是回头不好交代……”

“不用再交代了……此番事了……我们都怕是回不去了……两边人都在找我们,现在想要我们的命的未必是对头……”

“那……”

另外那人脸色变的很难看。

“我们就去河北好了……”

“河北……”

“不错,那里藩汉兵匪陈错,势力综杂,四大柱臣、两帅藩镇,东宫行在……为清田厘税之政而官民争据不休……南边的爪牙,尚有许多伸不到的地方……以我们手上的东西……无论是李大夫还是郭扑射,哪里都大有可为者……”

“难道……你”

声音变的很惊讶。

“你以为这些高门大姓,世代的经营,都没有预备万一的手段么……”

嘿嘿了两声

“狡兔三穴而得利其狐者,无非是些……尔”

“况且这次有命逃出来的,远不止我们这一路……那些鹰犬,怕有些忙碌了”

这是一个打扮成走方道士,风尘满面的年轻人,没有再说话,却把脸面向了来路,绵延的崇山的方向喃喃道

“我一定会把你抢回来的……”

……

千里之外的南方,三峡水道高山深峡的崖壁上刻出走阶,专供纤夫的盘肠小道中,蓑衣笠帽的一行人也在冲冲而走,不时惊起一些鸟兽猿鸣。

“自从这江上轮务局开始差事,那些背船的苦力都到新开轮运站去领签差遣了,这条走道儿,已经荒废有年了……连一些猎谯,都不大上来了”

向导解释道。

为了解决江汉上游,逆流而上的运输问题,自古一直用的都是人力拉纤,这个传统一直沿用了千百年,后来为了提高效率,流民大营的工程队,特意在沿江逐级设计了许多水轮站,在一些相对湍流的地方,利用水力绞盘进行拉动,而在一些不适宜建造水论的地方,则用畜力拉的木轮转盘站,再辅以传统的人力,大大提高了疏运的效率。

但最初的倡导者,却是出自高力士,这老家伙自幼出自岭南世族,颇有些商业头脑,可以说敛财有方的,曾于京西的沣河上,拦河筑坝修建了许多水磨,每天可磨麦数千斗,光工料钱就日受巨万。他因此见功于上,赦建东川轮运局,领都水使者,大部分收入也入宫内省计。

“小心”

领头的人,一把拖住一个脚滑的同伴,对方面色青白,摇晃着身体,看着细碎的沙石在高耸幽深的峡壁上发出漫长的声响。

休息半刻,

“终是脱出来了……”

首领解下围笠,轻轻嘘了口气。

“没想到我们也做了人家弃子的一天……”

自潮道。

“这个局怕是一先就算好……这就是所谓的人多无益,虽然号称多方联手,大家都是心怀鬼胎,总想瞒算着别家多一些,什么合力清君侧,灭贼党……最终,都不过徒然给别人做了嫁衣……怕是一开始,就没被看好把,连我们的顺势而动也被算进去了……”

“主上不要妄自菲薄……大业都仰赖您一身呢?”

同伴劝解道

“那些大泽里的那些家伙,折了也就罢了,当年就是扶不起货色,还有那天平残党呢,偌大的声势,还是被几千北兵,撵的走投无路,若不是府上……可是……骠骑府的兄弟死的死,逃的逃,这些年窝曲在大泽之中,卧薪尝胆……就是为了等这一天……可不能让他们白死了……”

“可恨那浑贼,带走了江陵所有的水陆将士,成就他的定难之功,现在是那刘老匹夫在主持,又有季子卿这个反骨软鄙之徒为虎作伥,父王开府时他执机要,没有什么东西避嫌过他的,现在反成了他邀功献媚的本钱,父王埋下偌大的基业,竟然没有剩下什么……这厮又铁了心要抱成都那位的大腿,对大泽中的围逼是一日胜过一日……可惜了高帅的忠勇无双……”

“主上……”

“大事不成,各奔逃路,大不了从头再来……只可惜幼妹,为保全府上……少不得要曲身事贼了……”

首领指结捏的发白,将一把碎石踢飞溅落,却淹没在江上的风声浪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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