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箭队的第一场西决遗憾败北。

方卓在辞别央视的主持人和嘉宾时还被频频安慰——后面有的打，后面有的打。

“我不是场面话……我认为这一轮真可能打满七场，要是抢七的话，我就去现场督战。”

“至于今天嘛，没准球场失意，商场得意呢。”

方卓笑着离开演播厅，赶场式的去见三星太子李在镕。

不同于李基泰挑了个不起眼但颇具特色的餐厅，李在镕选的是北京最奢华的地方。

方卓一路上都在考虑这位的心态和打算，但是到了地方忽然发现还是考虑的有些不足。

“方总，又见面了。”

本以为的两人饭局出现了第三个人，还是方卓认识的——三星长公主李富真。

方卓微微惊讶过后便笑道：“还以为富真小姐在上海，我打算回上海再请你吃饭呢。”

“我是给我兄长当翻译来了。”李富真露出笑容，“也是为了感谢方总帮我们新罗酒店争取优惠政策。”

她顿了顿，有点嗔怪地说道：“但是，方总，你可没我说，那块地皮是你旗下的开发商。”

方卓解释道：“正因为是易科旗下开发商，我才能有话语权帮你争取最好的政策优惠。”

李富真一愣，也有道理。

两人略微寒暄，方卓又和李在镕用英语打了招呼，他们其实可以无障碍沟通，又不是正式商业谈判，压根不用翻译。

方卓思虑着这对兄妹的意图，李在镕却既没针锋相对，也不绵里藏针，反而聊起今天的火箭队比赛。

“我是火箭的球迷，姚明不仅是中国长城，也是亚洲的骄傲。”李在镕说这话的神情很自然，“等到火箭拿了冠军，万望方总帮我要张姚明的签名。”

方卓听着听着，忽然用汉语向李富真问道：“你哥真喜欢篮球和姚明吗？”

李富真一愣，这当着兄长的面……

她含笑点头，没有拆台：“当然，方总，他喜欢。”

方卓换回英语，对李在镕说道：“李总，富真小姐可和我说了实情，咱们今天不说篮球了，有事说事，毕竟你的时间宝贵，我的安排也很紧张。”

李富真：“……”

方总，方总，你说这话怎么都不避人啊！

李在镕瞥了一眼妹妹，一如既往的任性，但无伤大雅。

他笑道：“到了今天，我相信不论方总还是京东方的王总，都能看到我们三星的诚意，也能看到我们发展液晶的决心，很大程度上正是因为这种决心，我们才有现在的谈判。”

方卓点点头：“嗯，继续谈呗，听说奇美电子似乎与你们三家也有些意见上的不同。”

奇美电子是台湾的公司，相较于三星、LG、夏普目前认可的技术和资金入股合作方式，它并不愿意这样。

至于，它到底想怎么样。

从接触来看，它就是来看看，压根就是来捧个人场。

李在镕说道：“奇美现在急于建设新的生产线，资金将会集中在这一块，我们三……”

方卓打断道：“奇美想在内地建设，那可不容易。”

“方总，你这是什么意思？”李在镕盯着面前的年轻总裁，感觉对方是摆出了额外的筹码。

“京东方在北京的5代线刚刚量产，不管接下来是液晶还是等离子，这又是一条生产线。”方卓笑着计算道，“据我所知，你们四家好像都有来内地投建的打算。”

“我理解你们，建设成本低，用人成本低，税收政策好，以及，既能掌握主动权，又能拿到地方上的投资，减轻了很大的资金负担。”

“但对于国内，需要考虑一个产能空间的问题。”

方卓轻巧地说道：“不可能你们都申请，然后都通过，这个不是针对谁，是现实情况如此，不能不考虑的。”

李在镕认为这就是针对！

然而，液晶面板确实需要规模效应来降低成本，这是必经之路，只是，把京东方加进来就会让渡一些主动权。

可是，不让的话，京东方就去对面阵营。

如果非要有一家因为审批因素被喊停，只要不是三星……

李在镕这么一想，忽然发现方总是在把选择题放在了自己面前。

他沉吟着没说话，思考这里的得与失。

李富真今天算是半主动半被动的适逢其会，见兄长需要时间思索，抿了一口果汁，笑道：“火箭队今天只差一分就能击败马刺，很可惜，方总认为你们今年真能冲出西部么？”

方卓看了这位三星长公主一眼。

李富真眨眨眼：“我哥不喜欢篮球，但我没说我不喜欢。”

“那你喜欢哪支球队？”方卓提起一点兴趣。

“公牛队。”李富真认真地答道。

方卓有点意外，回答了她前面的问题：“不太确定能不能冲出去，但这一轮一定会很精彩，马刺是教练组模拟很久的目标，为了对付它，我们换来大前锋科特·托马斯，又弄来了姚明的替补纳兹尔·穆罕穆德。”

“科特和纳兹尔的防守都足够强硬，就是为邓肯准备的。”

“可惜，这一场马刺居然提速和我们打对攻，这一手准备就有点落空。”

“我感觉尼尔森教练也有点猝不及防。”

方卓有些遗憾的微微摇头。

“今年的马刺真的很厉害。”李富真说道，“虽然这一场比赛的卡特发挥很好，但我感觉马刺防他很针对，下一场恐怕就不会这样舒服了。”

方卓凝神：“怎么说？”

“马刺不像东部同样防守著称的活塞队，活塞的施压很凶猛。”李富真略略组织语言，“马刺不光是今天这一场，它这个赛季都是在扩防，堵中路的突破，放对手去边路，像卡特如果到了底角就允许他突破，再有弱侧的内线补防。”

“今天卡特就是要么被逼着急停中投，要么大范围转移球失误。”

“不解决这样的问题，恐怕……”

李富真眨眨眼，没有再往下说。

方卓倒是有点被震住了，虽然自诩最懂球的老板，可是，今天当央视直播嘉宾的时候好像没看出来，但现在听她这么一说，又觉得确实是这样。

今天是卡特主攻，爆砍39分，最终还是输球。

会不会落入马刺陷阱了？

方卓动念。

另一边的李在镕也在转着念头，方总是不是摆出个陷阱来挑动液晶联盟内斗呢？

他反复衡量，得出一个结论，现在的敌人是等离子，防止内斗的方法就是迅速排除最不利于己方的那一个。

奇美电子能造成威胁吗？

不，奇美电子最弱。

LG呢？

它同是韩国企业，在液晶领域可以有一定的默契。

夏普！

日本企业！实力强大！

一旦等离子被击溃，夏普就是同阵营里最具竞争威胁的对手。

“我对篮球的一点兴趣就是被富真影响。”李在镕笑着说了一句，又起身道，“不好意思，方总，我去趟洗手间。”

方卓微微点头。

待到三星太子离开后，他好奇地问道：“富真小姐，我能理解你兄长对这次合作的看重，但不会专程把你喊来吧？莫不是，上海那边的政策不满意，你来北京挑地方了？”

李富真摇摇头：“我们新罗酒店对上海很满意，而且，考虑到城市定位的不同，也认为在那边比较合适。”

她露出一丝笑意：“何况，既然是方总旗下，在那边当然更能得到照顾，至于今天……气氛良好总比生硬更适合沟通，不是么？京东方和液晶合则两利，各取所需，这是一个最优解才对。”

方卓听她第一次开口说了句液晶，问道：“恕我冒昧，富真小姐，你们三星集团内的安排是已经固定的么？你兄长的三星电子以及你的新罗酒店？”

他补了句：“噢，只是好奇，不方便回答就不用回答了。”

李富真神色微变，这个还真是冒昧，但从方总口中问出来好像又没冒昧到那种程度。

她思考着怎么回答才得体。

方卓笑道：“纯粹是个人的一点点好奇，这一次涉及项目洽谈，见到你兄长才知道他确实和富真小姐一样出色，如果我是李会长，可能真的很两难。”

李富真有些无奈地说道：“方总真会夸人。”

她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也夸了回去：“虽然我刚到北京，但也听兄长说起，方总这次涉及京东方的操盘让大家都印象深刻。”

方卓摆手道：“我其实没发挥什么作用，京东方转投等离子还是被你们逼迫太甚，商业上把事做到太绝对也不是什么好事，我的理念一直都是大家一起赚钱。”

李富真由衷地说道：“希望我们新罗酒店契合方总的这个理念。”

轻轻的开门和关门声。

李在镕回来了。

他把话题重新绕了绕，随后问了个问题：“不知道中国对建设生产线的申请是什么要求？奇美电子现在很需要这方面的建设，像我们三星、夏普可能对产能还不那么迫切。”

方卓轻描淡写地答道：“我也不是主管领导，只是知道大概有这么个情况。”

他笑着问道：“既然是同一战线，三星可以不急着申请，把这个产能空间让出来嘛，奇美电子先前和杭州那边谈得不错，没准一申请很快就过去了。”

李在镕也笑：“我们三星对京东方更愿意以技术转让的方式来进行合作，还是国内有生产线会方便很多，奇美电子也有很优秀的技术，LG的7代线据说以后也有望放在中国。”

他绝口不提夏普，目光炯炯的看着面前的中国总裁。

方卓喜欢三星太子的这双眼睛。

这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

有追求的眼睛。

不像那个李基泰，他的眼睛都快灰扑扑了。

方卓轻松地说道：“最终结果还是得看各种因素，反正，领导们的依据都很有道理，相信也会充分考虑三星、LG、奇美……等企业的状况。”

“投资建设这种事，必须得是双赢，企业得实惠，地方得发展，不然又何苦呢？”

“我特喜欢李总上次那句话，考虑到消费者的处境，想要给他们价低质优的产品。”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和李总见面不多，可我总有种在美国时与谷歌拉里他们相处的感觉。”

他也不提夏普了。

李在镕大概能确定方总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两人完成了一次潜在的沟通。

接下来，李在镕再聊起液晶技术的发展得到了更多的附和，晚餐的气氛也在李富真偶尔聊起NBA西决局势的衬托下变得愈发缓和。

晚上九点半，饭局结束。

兄妹一起送方总上车，瞧着他坐上劳斯莱斯之后才上了自己的车。

不同于饭局上的恰到好处，兄妹俩在车里交流的不多，李在镕很快就专心听起他的录音笔所录的内容。

李富真冷眼旁观：“你现在还会这个了？”

“是李社长的教导，我认为或许能起到一定的作用。”李在镕从容地说道，“前辈的经验必然有过成功，我这次也就学习试试。”

李富真问道：“有用吗？”

李在镕摇头道：“没用，方卓几乎不留什么值得用的话，你说这是巧合还是他习惯如此？又或者，像李社长说的，他对我们抱有很大的警惕？”

李富真淡淡地说道：“三者可能都有。”

李在镕收起录音笔，颇有些遗憾。

“听说李社长去见父亲了。”李富真又说道。

“合作势在必行，他撼动不了的。”李在镕这样说着，心里却在考虑如何推动奇美那边的态度。

谈判进度还要更快一些。

※※※

一场没有实质性沟通却似乎又达成交流的饭局结束，液晶联盟和京东方的洽谈随之提起了速。

仅仅三天时间，原先一直不愿意参与京东方6代线投资的奇美电子松了口，同意与三星、LG、夏普一起持有京东方这条生产线10%的股份。

这个持股的价格要比正常低，份额则是具有象征意义，是大家要齐心协力先把液晶的规模利用中国市场来一起做大。

京东方的液晶谈判进度喜人，松下那边也发觉事情似乎变得不太妙。

尤其，松下副总裁宫本诚眼睁睁瞧见了三星团队进出同一家酒店，还和方总、王总谈笑风生。

这……

宫本诚一边提醒掌门人这个情况，一边带着质疑的询问方总。

“方总，你忘了你说过松下的一小步是等离子的一大步？我们松下是带着诚意来的！”

方卓认为这位应该去找王总谈，毕竟人家才是京东方的掌门人，自己这两天已经不再参与两边的商业洽谈，工作差不多结束了。

但他也愿意给出说法：“是啊，没错，那是等离子的一大步，可是，液晶这边是跑着过来的。”

“你们松下不愿意公开专利，这让我们很难办啊。”

“宫本先生，务必加快脚步，不然，京东方和松下可能真的会错过彼此了。”

“那一定会是一场世纪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