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水暖鸭先知。

仅仅雷曼宣布破产，全球股市重挫的两天时间，不管奇梦达、晨星半导体还是飞思卡尔都感受到了寒意。

资金跑的跑，市值跌的跌，订单砍的砍……

这还只是方卓现在亲身接触到的几家公司。

不过，雷曼破产，美国当局仍旧在试图挽回局面，不让这个局部问题扩大到整个金融系统。

似是而非的消息从大洋彼岸源源不断的传递到香港。

美财和美联储这个周末曾明确表态，不会直接出手救助雷曼，要让华尔街来自行解决这个问题，但等到雷曼真的宣布破产，保尔森与伯南克不得不在16日就把这些话吞回去，宣布接管迅速告急的全球最大保险公司美国国际集团AIG。

美国当局反应很快的出资850亿美元的抵押贷款获得AIG流通股的79.9%，意图避免更大范围的市场混乱。

还有消息声称，阿布会在数日之内向国会提交拯救金融系统的法案，财政将获得数千亿美元的授权，用以购买不良房屋抵押贷款资产。

方卓坐镇香港，仔细甄别有无可用的内幕消息，也随时准备飞往纽约。

短短几天时间，继飞思卡尔裁员之后，惠普公布未来三年裁员2.46万人的计划，西班牙电信裁撤700名员工，AMD加速剥离晶圆厂，星巴克打算关闭澳洲数十家门店，三维生物制药裁撤整个部门……

风起云涌，目不暇接。

方卓一会觉得没在计划之中的这个不错，一会觉得那个也挺好，想买，想买，都想买。

但他必须控制自己的购物欲望，等待更差的行业环境和经济局势。

单以半导体行业来看，台湾的台记和联电都传出人事冻结和裁员计划，英特尔、AMD、恩智浦、新加坡特许半导体等国际知名公司也没什么好消息。

全球行业如此，内地的半导体企业也不例外。

截止到9月份，今年的环境普遍不好，雷曼破产的影响逐渐扩大，可裁可不裁的现在裁，原有的裁员规模现在扩大，苦撑着的可能就在考虑倒闭了。

针对国内的这种情况，方卓准备的预案已经提交上去，脆弱的产业发展是需要呵护的，最起码，工行手里针对企业的贷款可以再放一放。

包括中星微、华晶微电子、华润安盛、杭州士兰、上海宏力等一批与冰芯晶圆制造服务联盟对接过的公司都在方卓的注意范围之内。

资金紧张的等待银行批款，资金实在紧张的可以先从服务联盟拿一笔无息过桥，后续资金的安排还需要些时间和程序，方卓不打算让某些资金是以自己的名义从国外进入国内。

但作为全球富豪，认识一些国际上的实力派朋友也很正常吧？帮忙打理一些资金也不让人意外吧？

除了资金上的安排，冰芯内部不设冻结和裁员，反而要招收流入社会的半导体行业员工，目前的储备去向是两个方向，一是为德国可能合作的工厂准备，二是考虑合肥新建四厂。

除此之外，遭遇奇梦达砍单的杭州二厂属于方卓个人计划之内而没有公布的，这要看奇梦达的走向和处理，如果不出意外，奇梦达的资金窟窿是填不上了，极可能面临破产。

一旦奇梦达破产，人才、技术、专利在全球行业下行的情况下都可以视情况挑选。

这是最坏的时代，也是最好的时代，是失望之冬，也是希望之春。

面前一无所有，面前也应有尽有。

方卓忙活着国内外的安排，初步定下9月26号飞往纽约。

连续数天电话不断，连续判断不同时差地区的消息，他自雷曼确定破产之后就窝在酒店里，等到闭关式的紧急忙碌时间过后再出关，晨星半导体的市值已经跌到了123亿。

上市之初162亿，首日破发156亿，雷曼破产140亿，如今123亿。

一周之内，晨星半导体蒸发了39亿港币的市值。

在方卓看来，因为上市限售，这些钱一时半会的套现不出来，涨涨跌跌也只是数字的变动而已，但他这么想，晨星半导体其他持股的管理层就没法这么轻松对待了。

说创业为了理想，这当然有，说创业完全不考虑财富，那肯定胡扯。

就算掌门人不通过股市积累财富，公司里的一帮人好容易熬到上市，眼看纸面资产缩水，只恨不得冲到雷曼福尔德面前给他邦邦两拳。

可惜，他们见不到福尔德。

不过，当方卓离开酒店，在公开场合露面，被多家港媒围堵，透露的一个消息倒是让晨星的人受到了些安慰。

“我对雷曼破产的看法啊，这个，你们问我啊，怎么说呢？”

“嗯，不太好说，虽然我和雷曼的故事都过去了，但现在出来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都像是落井下石，我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你们也知道我现在的精力都在我们的3G手机产品上。”

“哦对，雷曼破产的影响很大，后续会发生什么，可能需要多方评估，可是，我觉得那种袭击福尔德的行为还是不要再有了。”

方卓重见天日就被记者围堵，对这种情况倒也有所预料，无非就是曾经的过节。

众所周知，自己在美国和福尔德已经握手言和了嘛，现在还有什么好聊的呢。

众多记者听了方总这话，更觉没采访错人，惊呼道：“方总，方总，福尔德被打了吗？什么时候？真被打了吗？”

方卓一愣：“你们不知道？”

记者们连连摇头，脸上满是兴趣。

“唔，我听到的情况就是福尔德在健身房里被痛殴，毕竟，雷曼申请破产影响到很多人。”方卓言简意赅，尽量不多说现场情况。

这个消息的准确性相当高，是来自球友奥斯汀。

说是前两天，有人质疑福尔德从雷曼拿了4.8亿薪资和分红却搞得一团糟。

福尔德澄清了谣言，说没有4.8亿，只有3亿美元的薪资和分红。

然后，他就被打了。

方卓本以为这个消息是比较公开的，没想到港媒还不清楚情况，也就不好兴致勃勃的描述。

由与雷曼亲自交过手的内地首富确认消息，记者们听了这个已经很满意了。

他们没有轻易放过被堵住的方总，继续询问：“方总，你有没有注意到网络上在热议你对雷曼的做空？”

“是曾经。”方卓纠正说辞，微微摇头，“我这也几天也有考虑应对可能恶化的金融情况，没注意网络的言论，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我和雷曼的故事已经过去了。”

他认真地说道：“事实上，我对雷曼申请破产极其震惊，如此一家历史悠久的投行居然会破产，这给我带来了震撼，让我开始更多的思考企业经营。”

方卓说到这里，不待记者提问就仍旧感叹道：“那可是雷曼啊，它居然走到这一步，谁能预料到雷曼到了这一步啊！”

记者们心有戚戚焉。

然而，还是有记者翻起旧账：“方总，你曾经在上海分析过雷曼的问题，分析过美国的房价，分析过雷曼的CDO合约，你也没想到雷曼会到这一步吗？你有没有在这次雷曼破产的情况里做空获利呢？”

最后一句就很直接了。

这不是他第一个这么想这么问，事实上，由于曾经对雷曼的做空，不管微博和知乎上都因为雷曼破产而有很多震惊的言论。

——方总未免太准了吧！

——操，方总藏了一手！雷曼股价跌没了！

——雷曼被方总做空给做倒闭了！

——当初方总所说的谁对谁错终于出结果了！

——我怀疑方总私底下还在继续做空雷曼！

方卓面对记者的疑问，淡定的摇了摇头：“我方卓会盯着做空不放吗？我做手机的。”

他好笑道：“不管是房价还是CDO，都是摆在明面上的问题，泡沫的繁荣会遮掩大家的视线，但不光是我，很多机构和专家都谈到过这个问题，可是，我相信，他们也和我一样，完全想不到雷曼会走到这一步。”

记者们将信将疑，但方总说话又很自然，况且，也有道理，谁能想到雷曼会破产呢？

“方总，网络上有个很高的呼声。”一名记者把话筒往前递了递，“他们说，让方总带他们再冲一把，你对此怎么看呢？”

方卓沉吟道：“不管是手机还是晶圆厂，我其实是个老老实实做产品赚钱的人，与其让我带大家冲一把，不如大家也买买我们易科的手机，我先赚赚钱，然后再带大家赚钱。”

有记者低声吐槽：“那也得买得到手机才行啊。”

方卓装作没听见，买不到能怪谁，内地还没下3G牌照，香港运营商又不合作，怪谁呢？

一系列的采访很快见报上网。

随着微博平台的发展，香港这里也有很多用户使用，他们最快的给予了总结。

《像是落井下石》。

《我做手机的》。

《老老实实》。

《已经过去了》。

香港这边不信，内地也是类似。

“方总这人是什么性格？”

“方总接受采访的表情很微妙！他在骗人！”

“快买手机吧，方总都快没钱做空雷曼了！”

相较于吃瓜群众的态度，真正和方卓有过交集的人的态度才更具有说服力。

黄广裕看到采访上的“老老实实做产品”都笑了，他是最直接的受害人，之前国美股票被做空导致锁死套现空间，那段时间的进退维谷让他记忆犹新。

这种资本竞争的手段间接造成了国美现在很难的处境，更别提还有什么银行的动作。

雷曼倒闭同样带动国美股价的下滑，又让资金丧失了相当一部分的流动性。

黄广裕这几天为了公司的事焦头烂额，没有闲心站出来指责方卓的虚伪。

偏偏，还有媒体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

他无心与风头正盛的方卓再纠葛，只是没好气的回答问题：“我信了。”

如此三个字深得节奏奥妙。

正盯着易购双十一活动的马云难得掺了一脚，哈哈大笑的公开点评此事：“我信了。”

密切关注易购手机状况的马化腾在内部会议上闲聊到这件事：“我信了。”

微博上有人捏造了被驱逐出新浪的前董事长段永基账号，发表了三个字状态：“我信了。”

段永基很生气，要求微博关闭账号，但他私底下被问及判断，也表示十分相信姓方的绝对趁机对雷曼落井下石。

一时间，“我信了”成为热极一时的网络名梗。

真相如何似乎不再重要，相信方总就是最大的乐子。

作为朋友，熊晓鸽当然没有放过这样奚落方总的机会，直接在知乎做了个“我信了”的表情让用户使用，他感觉自己这是一片好心，是用大众娱乐来消解真相。

真正在一片纷扰之中回到家里，熊晓鸽看着满屏的跟风玩梗，反而面色凝重。

“老熊，你不信吗？”熊嫂见状，开了玩笑。

熊晓鸽微微摇头，他恰恰是最信的那一个。

他深信方总不仅在继续做空雷曼，甚至在雷曼倒闭的内幕里都有什么勾当。

而能导致雷曼倒闭的因素毫无疑问是和一系列知名人物掺杂在一起。

如果有这样的情况，那方总先前暗示的让IDG美国趁机做空易科就更耐人寻味了。

方总那人是没有空子都要挖出空子的性格，怎么可能露出这样的纰漏？

如此一串，阴影里似乎很有危险的气息和血腥的味道。

这有证据吗？

对方总的怀疑本身就是证据！

熊晓鸽脑海里是方总接受港媒采访的言论，一连串念头则是诺基亚、诉讼、专利、手机、做空、吃人、资本在心里打着旋。

他吐了口气，感觉窥视到了方总的一角，看着自家媳妇，说了句：“这把高端局。”

熊嫂：“？？？”

她没听懂丈夫的话，但很熟悉某些逻辑，简明扼要的猜测道：“同流合污？”

熊晓鸽脸黑了下来：“没有的事，就是忽然想通了一些东西。”

熊嫂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我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