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卓抵达纽约之后安排的行程很紧凑。
距离苹果发布会只有不到4周的时间，尽管早就有了以慢打快的心理预期，但对方新机的落地仍旧会带来压力。
安卓的进度、硬件的情况、谷歌的态度等等因素在很大程度上都是不受控的。
“方总，你皱着眉头，我这都不敢夹菜了。”
从机场回酒店，稍事休息后大家共进晚餐。
虞红注意到一群高管因为方总的沉思而有些小心翼翼，出声活跃了下气氛。
方卓瞥了眼虞总，余光瞧见其他人不自觉的注视，笑道：“我皱眉是因为在想雷曼的事，虞总，没有苹果的消息，咱们自己这边有没有什么好消息？”
“有。”虞红立即说道，“当然有。”
方卓和许柯登等人都洗耳恭听。
虞红高兴地说道：“我们的手机可以成功使用一小时而不自动黑屏或者关机了！”
这虞总作为联合创始人又是封疆大吏，在易科公司也是位高权重。
国内过来的高管下意识的跟着高兴。
“看来虞总在美国面临的竞争压力也很大。”方卓叹道，“我都没有这样的阴阳怪气。”
人家苹果新机都要上线了，这边还在黑不黑屏呢，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高管们又跟着方总的指示不高兴了。
许柯登率先给予夹心饼干的反抗：“方总，虞总，我吃好了，我先回去倒时差了，飞机上没睡好。”
虞红笑眯眯地说道：“许老师，好好休息，最近肯定都得累一些了。”
随着技术总监的退去，其他人也吃饱的很快。
方卓等到都离开之后无奈说道：“虞总威势渐隆，真乃易科美国王。”
“没有股份的美国王？”虞红嗤笑，又道，“你都有钱买飞机，什么时候还我钱？”
“飞机是公司的名义。”方卓认真地说道，“你现在需要用钱吗？我左挤右挤总是能挤出来的。”
“等你那个做空雷曼的结果出来好了，我也想看看到底是亏是赚。”虞红说起之前的隔空关注，她在美国更能真切的感受到两家公司当时的舆论情况。
雷曼做空易科？神经病啊！
方卓做空雷曼？也是个神经病啊！
看看时间，做空雷曼是八月中，距离六个月的期限也就只剩两个月。
虞红上周还看到有雷曼的高管提到这个事，洋洋得意的表示，雷曼股价有轻微的上涨。
但相较于风起云涌的华尔街，两家公司这点小摩擦已经没什么热度就是，估计就结果出来会有点报道。
她现在就想看到底哪个更神经一些。
方卓点点头，快了，纽约的房价已经有更明显的下降信号，只是金融市场似乎觉得它们的繁荣已经超脱了现实的根基。
两个人吃吃聊聊，倒是不急于结束这顿晚餐。
方卓既然已经到了纽约，也就稍微调整心态，问了一些安卓公司更具体的事情。
虞红前两个月实际上回国休息了几天，还见到周辛和他的女儿可可，这会一边回答方总的问题，一边询问周可可的情况。
颇有些尴尬的是，虞红对答如流，方卓就有些答不上来了……
“算了，算了，方大总裁能记住人家的名字叫可可就不错了。”虞红吐槽，“说说你那个交叉专利授权吧。”
方卓有些惭愧。
他默默思索几秒，更具体的解释了车上提了一嘴的想法：“易科是安卓公司的股东，如今安卓系统和易科手机想要成功属于一体两面，想要安卓更快更好，易科对搭载安卓系统的厂商给出我们的专利授权，这也算一份吸引力。”
“这次通过PCT在美国获批的专利在触屏手机上有比较基础的应用。”
“我希望能和谷歌建立一个专利池的合作机制，我们把我们能用的专利放进池子里，谷歌也把他们的放进去，大家一起把这个池子做大，如此来更好的打造智能手机产品。”
虞红微微点头，谷歌有钱，而且越来越有钱，它目前表露的态度是不直接造手机，而是专注于安卓系统的发展，但安卓系统属于开放的寻求更多厂商搭载。
如何让己方阵营拥有专利护城河对安卓公司来说是一件要紧事。
方卓看着虞红，继续说道：“谷歌上次流露出把安卓子公司化的念头，有一就可能有二，易科为这个机制提供的专利越基础越核心，我们将来说话的筹码也就越多。”
这样的筹码不仅仅是双方在安卓公司上的合作，还有的考量在于，如果变成对抗状态，基础又核心的专利授权可以反过来变为武器。
这把潜在的武器够不够锋利即在于易科的研发能力够不够强大，同样的是一体双面。
虞红只能听出来一层意思，思考了一会，说道：“我看美国这边的专利诉讼很繁琐，大公司之间更是动辄数年，如果苹果真是触屏手机，恐怕这批专利也不容易阻碍它这次手机的上市。”
专利诉讼和反诉是竞争中的常态。
其中还涉及专利的多重审核、专利申请无效等应对。
即便苹果真的侵权，诉讼上出结果最起码也是明年乃至后年的事情，很难对现在产生影响。
这还存在对方也有类似专利，彼此和解的走向。
但如果真的在美国国贸委诉讼成功，参照曾经的HTC败诉被禁止进入美国市场，那便是衰落之始。
方卓觉得可以试试看，反正有枣没枣打两杆，等到易科手机发布，相信苹果也不会客气的。
“苹果1月份就上，按照计划，易科得慢上一年，我们就先做做产品外的竞争，多做总好做少做。”
虞红“嗯”了一声，抿了一口水，起身道：“可以，我等下回去再看看这批专利，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去硅谷，恐怕你还有些决策要做。”
她指的是手机设计方面的问题。
方卓微微点头，这是需要自己来担责了：“好，明天见。”
不过，眼看时间还不算太晚，他回到房间后又给斯金格打了个闲聊的电话。
老爵士果然没睡，心情也很好。
他今年在索尼掌门人的任上很舒心，美国业务再创新高，PS3的麻烦在八月份得到解决，重新确定液晶电视的方向之后也有了起色，又加上出售安卓股份的外快……
如今，斯金格隐隐有索尼“中兴之主”的赞誉。
方卓这通电话没说别的，就以索尼外部董事的身份称赞了如今企业的回暖。
只是，当斯金格聊起明年要巨资投资电视生产线，要加快全球产业布局，他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回应，就约着有时间见面喝喝下午茶。
虽说老爵士在安卓股份上颇为贪心，但……
方卓转瞬之间掐灭了一丝情绪，瞎想什么，还等着买大楼呢。
抵达美国的次日，方卓、虞红带着易科的高管团队飞往硅谷，见到了约好的谷歌创始人拉里和CEO施密特。
方卓只是简单聊了聊他对专利池的想法便立即受到施密特的热情同意。
双赢，双赢啊。
谷歌本来就要推广自己的移动端服务，安卓阵营对未来厂商的专利照拂也在考虑之内，易科公司愿意这样加深合作实在是好事。
不过，施密特听到方卓的另一项条件后就有点迟疑，在安卓系统预装易科公司开发的软件？
“方总，我喜欢你的野心，但如果你有看安卓公司的开发预期，你应该知道我们在安卓系统上有一个Android Market的应用商店。”
“我认为你所说的这个类似于短信交流的软件可以放在Android Market里，怎么样？”
方卓和虞红是被请进施密特的办公室里讨论这些。
他直接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不，施密特，你们谷歌太慢了，我帮你们谈好了中国的移动、联通、电信运营商，你们的开放手机联盟却迟迟没有成立。”
“安卓系统的开发进度是在你们谷歌的掌控之下，如今还看不到上线的希望。”
“甚至，运营商的洽谈方面也是一塌糊涂！”
“施密特，我们的竞争对手就要发布手机了，我们不能停在这里，不能止步不前，要快速出击！”
“你们已经逼得我们易科公司开始帮忙考虑系统生态的事情了！”
施密特没有因为方总的情绪而生气，指出一点：“方总，不是‘你们’，是‘我们’的开放手机联盟，我也很迫切的想要它尽快成立，但问题还是在运营商这里。”
“我们邀请了T-Mobile和AT&T，但它们都不感兴趣。”
“我们还欠缺一位关键人物。”
AT&T和T-Mobile分别是美国第一和第三移动通信运营商。
方卓皱眉道：“你不会是在说我吧？我可一点都不熟悉AT&T和T-Mobile。”
施密特愣了一下，笑道：“不不不，我是说我们还缺了一位关键的游说人物，谷歌希望能够让AT&T和T-Mobile能都进入开放手机联盟。”
旁边的拉里帮着解释道：“AT&T和T-Mobile的竞争比较激烈，拿下他们具有难度，如果可以，我们很希望未来的易科手机能够沿着这两家运营商的渠道销售。”
方卓转怒为喜：“关键人物呢？能谈成吗？”
施密特和拉里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无奈：“希尔德是T-Mobile的非执行董事，也曾经在AT&T工作很久，两边的关系都不错，可惜，他上周去见了上帝。”
方卓：“……”
拉里继续说道：“小希尔德也在T-Mobile有不错的影响力，但AT&T那边的谈判陷入停滞，而且，我们得到一个真实性很高的消息。”
“苹果公司应该是与AT&T进行了独家的合作。”
“两边大概都有一定的排他协议。”
方卓微微皱眉，消化着这个消息：“看来是上帝不想让AT&T与我们合作，据我所知，T-Mobile在美国的用户和AT&T相差不少吧？”
虞红知道这个数据，补充道：“AT&T完成了对无线运营商Cingular的收购，它和T-Mobile大概是6000万与2000万用户的差距。”
施密特点点头，能选的话，开放手机联盟当然希望是AT&T。
虞红又说道：“但T-Mobile在欧洲的市场不错，它本身就是德国电信的子公司，欧洲才是大本营，那边的用户估计也有个6000万。”
方卓在心里转了转数据，问道：“第一和第三，那第二呢？是Verizon吧？”
施密特耸耸肩：“我们和Verizon的关系比较紧张。”
美国三大运营商，AT&T和苹果合作，Verizon与谷歌关系紧张，T-Mobile用户量具有不小的差距。
“那就先把T-Mobile拉进来再说，除了前三，第四、第五也可以。”方卓规劝道。
施密特认为有必要展示自己的成果了，他总有种被方总当成废物的感觉：“日本的KDDI、NTT、Softbank，意大利的Telecom、西班牙的Telefónica、加拿大的TELUS、英国的Vodafone，谷歌都和他们谈得很好。”
“这是我最近听到的最好消息。”方卓评价道。
施密特笑道：“所以，方总，我认为你对苹果公司的手机太过重视了，你与其对它这么紧张，不如多关心关心更现实的竞争对手诺基亚，还有涨势很不错的索爱手机。”
拉里也说：“这会是易科手机发布后的强力对手。”
施密特说道：“方总，我会帮你看看苹果公司的新手机的，它是第一次做手机，我认为如果可以的话，它遇见问题还有希望投身到我们安卓阵营。”
他见方总神色仍旧凝重，微微一笑：“你要相信一位苹果公司外部董事的判断，毕竟，我是要登台讲话的。”
方卓此前和谷歌创始人拉里打交道比较多，现在出现了信息上的疏漏，闻言一愣：“你为什么是苹果董事？”
施密特反问道：“方总，你为什么是索尼董事？”
方卓无语：“你个苹果董事不看好它的手机？”
施密特再次反问：“方总，你这个索尼董事就看好索尼的发展吗？”
方卓被说服了。
以索尼外部董事的身份和苹果外部董事施密特先生完成了一次共情。
既然自己这个外董可以等着买大楼，施密特这个外董当然可以看衰苹果手机。
可惜，他这次看错了。
“方总，索爱手机的发展很好，我认为你可以从索尼多学习手机的经验。”施密特再次提醒方总关注竞争对手。
索外董对苹外董关于索爱手机的提醒表示……确实感觉到那么一丝丝荒谬。
苹果外董不相信索尼外董的重视，索尼外董也不认可苹果外董的判断。
方卓沉默了一会，倒是没有询问施密特在苹果发布会的登台，不外乎是谷歌搜索的合作，谷歌哪怕是做了安卓，也不会放弃任何一家移动端的入口机会。
他喝了半杯水，重整信息，问道：“施密特，你看了苹果的手机吗？”
“没有，我只是知道一些消息，但都和大家一样都等着发布会呢，唔，或许可以提前一天看到。”施密特不太确定。
方卓也理解，自己这个索尼外董也不知道索尼的机密，苹果对手机的保护更为重视。
他陷入了思考。
施密特继续聊了聊他对苹果手机的看法，主要是从安卓系统的多方位合作来看低苹果手机的前景，认为未来的智能手机系统一定是开放式的。
方卓这么听了一阵，阿施，你还是好好做搜索吧。
他求同存异：“不论苹果还是诺基亚、索爱，我们都要提一提开发的进度，谷歌能意识到手机更加智能化的未来，微软就意识不到吗？”
“不要给对手太多的反应时间。”
施密特做出一个承诺：“方总，相信我们上半年就能看到开放手机联盟的成立，这会是智能手机系统发展的一个标志性信号。”
方卓总算是听到了一句准话：“三月份之前，施密特，我希望能在三月份之前看到开放手机联盟的成立。”
他强调道：“来之前我甚至希望这个月底就能看到！”
施密特对于从方总身上感受到的迫切有些无可奈何：“尽量，方总，我也希望能够在三月份和你喝上庆祝的香槟。”
他又把话题转回开始的问题：“易科开发的软件要放在Android Market里。”
方卓拒绝道：“不，谷歌应该欢迎易科对安卓生态的丰富。”
施密特摇头：“欢迎，当然欢迎，但要纳入在Market的体系之内。”
一个预装，一个是应用商店之内，前者属于平行关系，后者属于上下关系。
施密特不喜欢易科预装的这种破坏，尤其，作为拟定的第一台搭载安卓系统的手机，这看起来是一个不好的示范。
“施密特，拉里，易科是安卓的股东，更是一家硬件厂商。”方卓陈述理由，“安卓可以有自己的Market应用商店，但也要接受我们硬件厂商对安卓的改造。”
“毕竟，它是开放的。”
“易科要做的也很符合安卓精神，不是吗？”
方卓起身，冲着施密特伸出右手。
施密特犹豫几秒才伸出手，又不无抱怨地说道：“催促安卓的时候你是股东，破坏安卓的时候你是厂商，方总，你们是第一台安卓手机，下不为例，安卓只能留给易科一个位置，Market体系是必须要建立起来的。”
他手上多了几分力气，以此来显示自己的决心。
方卓慎重的连连握手，下不为例，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