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撒谎，但不爱失信◎

结果毫无疑问。

无论是对元妩, 还是对雀母来说，这都是道只有一个选项的选择题。

雀母收了眼中的凶光，虽仍是戒备地看着她, 但没有再排斥她的接近。元妩莞尔一笑，打开小小的瓷瓶, 将丹药塞进它嘴中。

无数小型观月雀围在附近, 有规律地盘旋着，发出交错纷乱的鸣叫, 似是害怕她突然出手，做出对雀母不利的举动。

但元妩自然是不会这样做的。没好处、损人不利己的事, 不做也罢。

或许是她的丹药效果好, 又或许是雀母没吃过人类修士的丹药、抗药性比较弱，吃下她的丹药后, 它身上的伤肉眼可见地好了不少。

虽然身上仍是鲜血淋漓, 看着很是渗人, 但它气息溅稳, 一扫之前的颓靡, 应该勉强能飞了。

看着摆脱了死亡阴影, 重新展开翅膀的雀母，元妩将瓷瓶收到袖子里, 站起身歪着头看它：“怎么样？”

雀母啼鸣一声, 一双金色的鸟瞳冰冷地注视着她, 似乎是在评估着她的斤两。元妩毫不露怯，面容平静, 黑色的眼眸同样注视着她。

毕竟, 雀母可是对人类具有极强攻击性的存在, 即使现在状况不妙, 也很难心甘情愿地与她交易。

元妩确信，自己一旦表露出任何软弱、胆怯的情绪和姿态，雀母的尖喙和利爪就会朝她袭来，周围的观月雀也会一拥而上。

一人一鸟就这样对视着，视线交汇处仿佛激起了火花。她在凝视着它，而它也在凝视着她，目光交错，互不相让。

最终，是它先败下阵来。

雀母恭顺地垂下头颅，低低地鸣叫一声，想必无心搞什么幺蛾子了。

这笔交易，算是做成了。

元妩脸上重新泛起温柔可亲的笑意，攀上雀母的背，摸着它黑亮的羽毛，还不忘了招呼金雪信道：“快上来吧。”

因为沈碧璃的毒，它后背被腐蚀，留下了一大片伤，就算服用了元妩的丹药，看着也很触目惊心，只是拥有了初步的飞行能力罢了，不能指望它飞多快。

元妩目光扫过那片伤口，小心翼翼地躲避开来，和金雪信两人挤在没有伤的那一面。

见他们没有伤害雀母，反而帮助了它，让它的伤势变轻，周围的观月雀也不再那么戒备，围在雀母的四周喜悦地叫着，形成一大片黑压压地阴云。

随着一声尖锐的长鸣，雀母缓缓扇动翅膀，冲入无边的黑夜之中，黑色的巨大身体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

小观月雀见状紧紧跟上，一刻不停地拱卫在雀母的身边。

深渊之内阴风阵阵，时不时有对冲的灵气气流横亘在空中。魔魂渊中空间紊乱，不过这群观月雀世世代代居住于此，早已对各种变幻轻车熟路，根本不可能迷路。

元妩只觉得灵气气流刮得脸疼，便从系统空间中掏出【恶人的面具】带上，顿时便感觉好了许多。

观月雀羽毛厚实，并不怕阴气和气流。只是雀母到底重伤未愈，在气流中翱翔片刻就牵动了伤口，身姿不稳起来。

坐在鸟背上的两人感觉到了颠簸，心中有些担忧。

现实并非游戏，不是血条少了一截吃了丹药就可以恢复的。雀母身上的伤能通过丹药恢复的程度有限，愈合也需要时间，就算再给它吃药也没用。

“雀道友，你没问题吗？”元妩扒着它的脖子，“不会坠机吧？”

雀母恼怒地叫了一声，大概意思是：信不过我就滚下去！解药留下！

“雀道友可真暴躁。”元妩将手收回，开始翻找戒指里能用的丹药。

一些治伤的药是用不了了，她现在想找的是有麻醉功能的药，至少需要让雀母忽略背上的疼痛平稳飞行才好。

元妩平时很少用这种药，不过戒指里一般也会有几瓶以备不时之需。但因为这药已经是八百年前放进去的了，早已混进了各种药中。明明急用，却怎么也找不到。

注意到她脸上的困扰神色，金雪信试探着问道：“你在找什么？”

元妩回过神：“我在找麻痹痛觉的药。你那边有没有？”

说起来金雪信也是个狗大户，戒指里有各种品质上佳的丹药和法器，让她不止一次疑惑过他的身份。

金雪信思索了片刻：“没有。”

他也不怎么喜欢用这东西。更何况他以前通常都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根本不受伤，自然没有储药的意识。

“好吧……雀道友，麻烦你忍一会儿吧。”元妩无奈地拍拍它的翅膀。

却见金雪信想了想，忽然道：“或许我有其他办法。”

元妩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金雪信拿出自己的琴来。

和之前与烬融战斗时用的琴不一样。这把古琴是白的，是用剔透的矿石制作而成的，琴弦泛着流光，应该是某种蜘蛛类妖兽的灵丝，漂亮中带着一丝豪横之气。

他怎么忽然换琴了？

察觉到她目光中的疑惑，金雪信指尖摸了摸琴弦，解释道：“那把琴琴弦断了。”

“琴弦断了？”元妩一愣，转眼一瞧，却见到他神色中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悲伤。

他不太想多谈那把琴的事，双手拂在弦上，行云流水般弹了起来。鸟背上颠簸，周围又时不时传来呜咽的风声。可他一刻不停，信手拨弦，清脆如玉碎的悠扬琴声从他的指尖流淌而出。

比起战斗时他弹出的魔性且狂乱的琴声，这曲调要清越平静得多。琴声如清泉一般游动，使人听之精神振奋。

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元妩顿了顿，到底是不忍打破这片刻的宁静，将未说出的疑问埋在心底。

温和宁静的曲调有着抚平伤痛的作用，很快，元妩便感觉身上的伤口没有那么疼了。

雀母更加卖力地扇动翅膀，穿过危险的灵气气流，不再像之前那般颠簸。想必也是他的琴声起了作用。连那些小型的观月雀也沉醉在他的琴声中，直至声音停止才如梦初醒。

元妩心下了然。待一曲奏罢，她这唯一一个人类观众非常给面子地鼓了掌。

周围的观月雀见此，也努力扇动翅膀做出鼓掌姿态。元妩不禁笑了起来，道：“它们也很喜欢你。”

金雪信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普通的曲子。”

“是普通的曲子，才能说明你厉害呀。”元妩戳了戳身下的雀母，“雀道友，现在好点了没？”

从雀母那中气十足的叫声中，她得到了肯定答案。

穿过层层的气流，飞过重重的深渊。渐渐地，仰起头已经能看到一线天光。这说明，他们离出口不远了。

“现在是日间啊。”元妩喃喃道。

深渊下无日无月无星，唯有一片深沉的黑色。下面的人无法通过光线来判断时间。

更何况深渊一行险象环生，她也没空推测时间。

在二人的注视下，那一线天际逐渐变大，像是一道划破黑暗的裂痕，为深渊下带来光辉。渐渐地近了，元妩便能看到蓝色的天空。

终于，新鲜且温暖的空气将二人重新包裹，那挥之不去的阴寒被太阳的暖光所取代。

观月雀载着两人冲破魔魂渊，元妩得以重见天日。她和金雪信对视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欣喜。

体力已经恢复了不少，两人一前一后跳上去，身体顿时被霞光照亮。

原来此时正是清晨。

朝阳从东方升起一半，透过薄雾射出一层朦胧的微光，将地面染成金色。雀母落在两人面前，斜睨着元妩，意思很明显：给你们送到了，解药呢？

“放心好了。”元妩拿出小瓷瓶倒出丹药，随手扔进它嘴里，“虽然我喜欢骗人，但从不违背承诺哦。”

雀母衔住小小的药丸，仰着脖子将它吞服下去，而后抖抖蓬松的羽毛，从深渊崖壁处展翅而飞，黑色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深渊中。

两人站在原地看着它的身影消失不见，沉默一会儿，金雪信才问道：“你真给它下毒了？”

“没有啊。”元妩耸耸肩，表情无辜，“我都说了我喜欢骗人了。”

谁家会把毒药掺在伤药里啊。

就算真有人练这种奇葩的丹药，她手头也没有。也就是说，她给雀母吃的，就是普通的疗伤丹药，什么掺了毒都是骗人的，不过是她威胁它的借口。

如果雀母不听话，她也没辙。因为她根本没有控制它的手段。最后喂给它的所谓“解药”，就是颗品质不高的补灵丹。

不过呢，元妩一点也不怕雀母反水。

因为对人性，或者说对生物趋利避害本能的利用和控制，比任何毒药都要有用得多。

从这方面来讲，她的手段可比只会有毒药这种可怜的手段控制属下的魔君们高明多了。元妩有些自恋地想。

念及此，她愉悦地轻笑一声，又想到此行的收获。

虽然受了重伤，差点和金雪信一起死在魔魂渊，但现在她活着回来了，或许能通过手里掌握的情报换取最大的利益……

薄雾渐渐地散了，化作水汽打湿泥土草木。元妩结束了沉思，环顾四周。只见两人现在处于一片小树林之中，周围并没有城市的影子。

脑中闪过魔域地图，元妩判断两人应当还处在烛武魔君统治的冶州境内。

情况不算坏。若是落在烬融魔君的地盘上，那才叫糟。

那她现在该怎么做呢？是回到云下天向云重危报告烬融的野心？如此一来，烬融是肯定活不成了。

但这不是性价比最高的选择。

念头飞转，元妩短短几息间就做出了决定，叫上金雪信，坚定地朝着某个方向走去：“我们走。”

金雪信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一边走一边问：“我们这是要去哪？”

元妩笑了笑：“去冶州城，找烛武魔君。”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