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登没有明白主世界超人的意思。
大概就像是每一个考试的学生遇见超纲太多的题目，戈登甚至没明白主世界超人所谓‘消息’到底指的是哪个方面。
但这并不妨碍他意识到对方针对的很有可能是他不久之前刚发出去的那个通讯。
毕竟主世界超人来的时机实在是太过巧合了，而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需要深究的消息的互通，即使偶尔有些小的讯息，也大多数都是细细碎碎的闲散消息，远不到在这个节骨眼能让主世界超人过来一探究竟的地步。
那么就只能是他不久之前刚发出去的那一个。
但问题也就出在这里——戈登也不知道那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
那是一张颇有些奇怪的图片。
在记忆里追溯其来源，戈登可以很轻松的回想起来自己发现那张图片的时机是在一个并不那么安稳的傍晚。
难得短暂停歇的暴雨，让他透过GCPD的玻璃，甚至还能看得见大片暗沉的橙红色晚霞，以及玻璃窗镜面里灰蒙蒙倒映出的，他自己的那张满是疲惫的脸。
随后就像是往日一样穿过嘈杂的走廊，戈登路过一间间仍旧开着灯挤着许多人的房间，走到了最内侧自己的办公室内。
开门，开灯，放衣服。
似乎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
除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背对着办公桌的窗户被人打开，有潮湿的冷风从外面被吹进来，掀动半掩着的窗帘来回鼓动，惊起一阵生理性的鸡皮疙瘩。
戈登扭头看了眼窗户，默默的绕过书桌走到窗台前，想要关窗。
但大概是外面的风太大，又或许是窗户被打的太开，就在戈登即将把窗户关好的前一秒，有一股冷风恰好的从外面猛吹了进来，直接扑过戈登的脸，绕到其身后，把桌面上的纸张吹掉了一地。
戈登：“…………”
不是不烦的，毕竟他桌子上不久之前还放着不少散开的文件，全都是单页单页的纸张，被这么一吹全掉地上了不说，他还得自己过去捡起来挨个整理好。
说是工作量骤增也不为过了。
戈登叹了口气，把窗户的最后一丝缝隙掩盖好。
但等他转过头来的时候，他已然忘记了自己不久之前还在想着的骤增的工作量。
——就在那被风吹散了的文件之下，在那平日里干净整洁的桌面之上，此时赫然呈现出了一行本不该出现在那里的字迹。
血色，偏淡，粗细不匀，极有可能颜色来源自于留下这些自己的人的本身。
其中大部分都是奇怪的看着像是图案一样的东西，夹杂着些许字母和奇怪的点，斑驳而难以辨认。
而更诡异的是，那些颜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他看到了就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这会儿居然伴随着时间的延长，开始慢慢的淡化起来。
戈登不知道这些混杂着的血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这并不妨碍他清楚的意识到这极有可能是别的什么人留下的信息。
于是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掏出了自己的手机，赶在这些字迹彻底消失的前一秒，用现代科学机器留下了其最后的影像。
随后，就是【GCPD】的突然遇袭。
对于戈登来说，哪怕直觉或多或少的提示了他这大概是什么重要信息，但彼时的他也没多少心思去思考那到底代表着什么了。
战斗和炮火，包括身边警员的死伤甚至是【GCPD】能否守住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把图片通过通讯发送给主世界蝙蝠侠纯属作战之前的条件反射。
也因此，虽然信息是发出去了，他其实最开始也没觉得主世界蝙蝠侠会那么快的反应过来这内容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现在，主世界超人来了。
主世界超人在询问他，这消息的来源到底是哪里。
这足以证明主世界蝙蝠侠已然在他发出去并等到救援的这一段时间内，极其迅速的破解了这串奇怪字符的具体内容。
这多少是有点不可思议的，虽然也可以用‘因为他是蝙蝠侠’来解释对方着反应奇快的速度，但之于戈登来说，他其实更加愿意相信另外一个理由。
——这看似出现在他的桌子上，似乎为了和他沟通而产生的字符，其实原本最初的想要告知的指向目标，就是主世界蝙蝠侠。
……
…………
另一边，把时间倒回到不久之前。
对于主世界戈登来说，他暂时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遭遇什么。
哥谭的雨滴绵延不绝的从天上坠落到地上，盘踞成水洼，在泥泞中折射出细细碎碎的灯火，随后被车轮碾压飞溅，破碎的彻底。
像是往常一样，主世界戈登在下班后回家的路上。
这一阵子蝙蝠侠的失踪给这个城市带来了太多的混乱，哪怕有其他的超级英雄过来帮忙，也仅仅只能在糟糕的基础上勉强进行扼制，让情况不至于太过失序。
对于主世界哥谭的GCPD而言，他们的疲惫基本来源于工作量骤增之后的加班，以及和全新的，不符合这所城市的超级英雄之间痛苦的磨合。
但对于主世界戈登来说，他需要忙碌的内容，还包括和前来支援的超级英雄们暗地里的接洽。
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毕竟每个超级英雄都有自己的性格和行事风格，他们或许适应自己的城市，但未必适应的了哥谭。
就好像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震慑住那些罪犯。
对于大部分犯罪分子来说，哪怕明知道这所城市依旧会有其他的超级英雄前来帮忙，但当他们知道蝙蝠侠消失的时候，内心原本因为恐惧而压下的恶念也仍旧会不经意的在心底再度复苏，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犯罪率下降是不可能的，甚至时间稍微长点，还有些隐约的回升。
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是接踵而来的所谓幻觉。
似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世界各地陆陆续续开始有普通人莫名失踪的讯息，就好像这个世界上突然出现了一张隐形的大嘴，在不经意间开始扫荡这个世界，偷偷的在人群中择取一部分人吞掉。
其中或许有些运气好一点的，在同行人被吞掉的时候侥幸逃脱，但都不可避免的出现了精神恍惚的症状，甚至还有些运气不好的，人是没失踪，一扭头就看到自己身边的人疯了一样的尖叫消失，随后就直接被吓崩溃，住进精神病院去了。
这种事情让各地的精神病院的受欢迎程度开始急剧上升，床位匮乏到难以周转。
主世界哥谭作为本身就不怎么安分的城市，其中的混乱更是疯了一样的增长，哪怕是有其他超级英雄轮班帮衬，也依旧改变不了夜里越发混乱的局势和GCPD陡增的工作量。
以至于有些时候加班加的太久，戈登只从椅子上站起来都会觉得头晕，这些天抽掉的烟比之前更是增加了两倍不止。
警局内的不少警员把城市内受害人所谓的幻觉认定为外星的入侵，或者是某些新的超级反派即将正式出道的前兆，但主世界戈登知道并非如此。
他大概是GCPD最早接触到异常的人。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那时候失踪已久的主世界夜翼的再度出现，却也足够这个经历颇多的男人，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不同寻常。
而他所能做的，也不过只是把消息传递给主世界的正义联盟残留人员，并在自己的老战友回来之前，努力让主世界哥谭的情况不至于太糟糕而已。
默默的在心里叹了口气，主世界戈登加快了回家的速度。
这是这几天里走习惯了的路。
按照往日里的车速，大概再需要几分钟就能到家门口。
路上的人不算太多，路过红绿灯的时候，主世界戈登停了下来。
嘴上叼着的烟尾闪烁的火光和红灯互相照应，直到转绿，主世界戈登转了个方向盘，转入了另一条稍窄的道路。
大概是天太黑了，转入这条路之后，车灯只能照亮面前的一小部分范围，剩下路边不那么亮的路灯细细碎碎的伴随着车辆缓慢的倒退。
雨滴滴落在车窗上被雨刷刷掉，徒留下细细碎碎的雨声被隔绝在车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雨开始逐渐变小，慢慢的，周围逐渐开始变得安静起来。
主世界戈登扭头看了一眼后车镜，漆黑一片，被雨水刷的到处都是水渍，斑斑驳驳的什么也看不清。
他下意识地放缓了车速。
——说起来，他已经开了多久了？这条路有那么长吗？
主世界戈登隐约的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总觉得今天回家的这条路似乎太长，也太安静了些。
但转头再看的时候，周围微弱灯光里的建筑却又不似作假，某些仍旧还亮着的房间内，甚至还能看见隔着窗帘的模糊人影在走动。
这似乎和平日里也没什么区别。
如果是普通人，大抵在观察到附近的建筑之后，就会把这一切都归为自己过于忙碌之后产生的错觉，随后继续前行。
可主世界戈登做不到。
直觉在脑海里毛刺刺的若隐若现，长期活跃在警察这个职位上的经验，让他很难在这个时候顶着这种糟心的感受继续若无其事的前进。
他突然不想继续前行了。
刹车被一脚踩下，主世界戈登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但本该停下车轮却似乎并没有接收到车主人的指令，在刹车被踩到底之后，就像是坏了那样，仍旧在自顾自的飞快的行驶。
而前车的大灯却是在此时猛地闪烁了一下，极其突然的熄灭了。
一瞬间，就好像周围所有的光源尽数消失，主世界戈登直觉不对，下意识的反手就要去握身侧的枪支。
却还不等真正触碰到其本体，就觉得有一种强烈的积压窒息感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蔓延开来，以一种无可阻挡的架势直接席卷了他的整个身体。
黑暗中，车猛地开始加速。
主世界戈登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在这一瞬间也开始跟着车一同加速，粗粗的呼吸声似乎就是在耳蜗深处响起，伴随着越来越明显的心跳声，几乎要把鼓膜震裂，大脑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无法思考，空白的近乎一张新纸。
对于此时此刻还在家中等着自己父亲回家的主世界芭芭拉来说，猩红的警报几乎是一瞬间就传导到了手机上，带来强烈的震动。
蝙蝠系统在瞬间被启动，主世界芭芭拉猛地一怔，随后迅速的意识到了不对。
下一秒，她飞快的打开了手机，私人通讯迅速的连接到了主世界GCPD内。
主世界芭芭拉：“不好意思，我想问下我爸爸现在在警局吗？”
接通电话的是个小警员，闻言一怔，随后立刻反应过来：“啊，现在不在。”
又扭过头看看身边的同事，得到了对方一个指指外面的手势，他探头看了一眼外面，一边道：“不过刚离开没多久，应该是下班回家了。”
回家？
不，不对。
但心知肚明对方也提供不了其他什么信息，主世界芭芭拉也没非追着要问，道了声谢，干脆利落的挂断了通讯。
糟糕的预感伴随着闪烁的警报刺激着主世界芭芭拉本就不那么平静的内心。
蝙蝠电脑光线的折射下，她的脸色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难看。
但这会儿不是急躁的时候，主世界芭芭拉迅速的开始连接附近的监控。
这并不难接手，对于前任蝙蝠女，现任神谕来说，主世界芭芭拉几乎是立刻就追查到了不久之前GCPD的监控录像。
能看的见他的父亲的确是在忙碌了之后，下班离开警局，随后打开车门坐进了车子。
沿途的监控内，能看的见车辆行驶途中车窗里主世界戈登疲惫的脸，似乎一切都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
转折是发生在距离家不远处的十字路口。
主世界戈登的车在红灯的时候停下，随后却在绿灯的时候，突然的没了动静。
排列在第二的车辆大概是有什么急事，发现前车有一会儿没动，暴躁的摁了摁喇叭，起初只是叭叭的两下，在某一个瞬间，却突然连续而刺耳的长鸣了起来。
监控内，赫然能看的见此时就像是虚拟成像信号不好一样，主世界戈登所在的车，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闪烁扭曲了一下。
随后，车开了，似乎没有半分异常一般驶入正常的道路。
但在监控内，以主世界芭芭拉的角度，她能极其明显的看到就在那之后，主世界戈登的车开始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透明，直到在即将到达家门口前不久，彻底消失不见。
主世界芭芭拉当然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虽然情况似乎和之前的都不太一样，但参考一下最近频发度极高的异常，这并不难以猜测。
那代表着她的父亲，主世界戈登，在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情况下，以一种难以被掌控的方式，进入了和另外一个世界之间的重叠点。
重叠地点未知，重叠方式未知。
但毫无疑问，危险度奇高。
……
另一边，主世界戈登还不知道自己失踪的全过程已经被自己的女儿全部知晓，他还在从黑暗中缓和过来的平复之中。
之前的糟心体验混淆了他的大脑，他的意识，以至于哪怕现在异样全部消失，主世界戈登也仍旧没能在第一时间查看周围的情况。
直到几分钟过去，那足以让人直接歇菜的眩晕和眼前一阵阵发黑的难熬体验过去，主世界戈登才终于提得起精力观察起周围来。
值得庆幸的是，此时此刻他仍旧在车内，身上没有明显伤口，除却烟头掉落把衣角和车里面的皮质层烫了个洞以外，几乎没有半点损失。
坏消息是，车坏了。
以主世界戈登的角度能清晰的看见车头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和墙壁来了个亲切的会面，虽然没有冒烟要爆炸的趋势，但显而易见已经报废，彻底下线。
而还不是最坏的情况。
最坏的情况是，当主世界戈登费劲的摆脱扭曲的方向盘从主驾驶座位下来之后，他发现自己似乎已经不在哥谭了。
干净的小巷，透过小巷口清晰可见的同样干净的街道。
这里甚至连垃圾桶都是干净的，桶盖子被擦的锃光瓦亮。
可以说除却此时此刻都是天黑以外，和他自己回家的道路没有半分相似的地方。
虽然经历和所处位置都不尽相同，但这仍旧让主世界戈登想起了自己上一次意外见到主世界夜翼的场景。
默默的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侧的枪，再看了眼身后报废的汽车，主世界戈登顿了顿，决定先出去看看这次是什么情况。
毕竟有所行动，总比坐以待毙要好的太多。
但很快，他发现自己想当然了。
在第不知道多少次和人搭话，却又在下一秒立刻被人忽略之后，主世界戈登扭头看了看自己倒映在玻璃窗里的脸，若有所思。
不知道是不是他想的太多，他总觉得，他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存在感，好像有点低的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