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心如止水」
莫兰德老先生眉头微挑,“这对于你来说,是很好的选择。”
一听就是骗人的。
一千万英镑的现金流说拿就拿出来了?昨天米福才拒绝和他见面,今天就准备好一千万英镑来和我谈交易?就算是身价几百亿的人,也得花几天卖个小别野凑这笔钱吧?更别说身价几百亿的富豪名单上也没有这个人的名字。要不就是偷税漏税,私藏一堆钱。
我一边等,一边靠着沙发坐着,翻手边的书,发现上面写着一句话「好的棋手总是好运」。这句话是那个13岁就成为了古巴国际象棋冠军的何塞·卡帕弗兰卡说的,跟我们华夏那句「强者运强」一个道理。简单讲,都是说强者运气都不会差。
我想起上次意外猜到艾琳的手机密码,就觉得自己真的运气到了。我以后应该就没有这个运气了。
弹幕上也跟着我对夏洛克的推理一阵分析,都觉得我确实是抓到了什么关键,才能够正确推断出来的。有人甚至真的去翻漫画前面,看到了婕米修补的华夏画确实挂在她全是欧洲风格装饰的客厅里面。不过,讲真吧,我觉得我这种推理是用结果来编造过程,只是刚好应合而已。这种严格说起来,只不过是牵强附会。
如果看过江户川乱步的《一张收据》的话,恐怕就对我此刻的话深有体会。
对比起弹幕说的「侦探」来说,「我只是个空想家而已」。
我看着古巴棋手那句话,正要合上书,突然发现那句文字不是印刷上去的。因为字母最后有一个小小的突出的墨点,我这才意识到这是人真实手写上去的,漂亮得不可思议。我都不知道自己要练多久才能写这种字,思维正在发散过程中,麦考夫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你喜欢的话,这本书你可以借走。”
他是关上门的时候才说话的,因为俱乐部有个规定,那就是内部不允许交谈,得在特定的房间里面才可以聊天。
我第一个反应是,“麦考夫先生,这本书是你的吗?”我甚至连书名都没有读,只是随便翻了一下周围的书。说着的同时,我顺势翻过来看了一眼,从封面不是与国际象棋相关的任何内容,而是一本与历史学有关的书《希腊化史》,看编号还分了3卷。我这才想起来,之前我和麦考夫有聊过一次,他提过他一年看至少250本书,在每本书上,他都会有自己的批注。
麦考夫对这个问题并不算太热衷,这种对他而言只是废话文学中的一种。于是,他问我说道:“你找我什么事情?”他的目光很冷淡,一瞬间就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我知道他的防备,也知道他那么果断地答应,可能有其他目的,可是我还是把装在盒子里面的奶酪蛋糕提了提,“我来请你吃蛋糕的。”
麦考夫坐在我对面的椅子,双手交拢放在膝盖上,并不买账,说道:“你可以说得再明白一些。现在既不是某个节日,也不是某人生日,为什么突然做从来没有做的事情,这能想到让人想到的就是做贼心虚,对不对?兰尼先生。”
麦考夫单刀直入,“联想到最近的事件,你在心虚什么,就更显而易见了。”
我其实对这一段彩蛋是看不懂的。
因为我觉得,这个故事情节还与正片挺脱节的。一般来说,所有的故事要么是有寓意,有暗示的,要么就是已经发生的,作为增补情节而用,可是这故事情节让人猜不透这里面是什么含义。
这句话让他的眉头微微挑起。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每一下都充满节奏感,似乎在思考我现在每句话背后的意图。
我说道:“我觉得,麦考夫先生,你完全可以把事情做狠一点,做绝一点。我完全能够理解,也能够接受。我过来这里,表达信任和诚意,是我个人问题,没有打算打任何人情牌。”
我微微坐正,继续说道:“我从小下围棋长大的,围棋告诉我,这个世界没有对错之分,只有胜负有别。我不会因为做任何事情而感到后悔和失望,甚至由衷埋怨别人不能按照我自己的想法走,我只会想这局是你领先了。你认为合适,就按照你的想法走,不用让。”
“你觉得要开枪崩掉我的话,可以。”
“如果你想要派特工监视我,也可以。”
“不要让自己后悔。”
麦考夫的瞳光跟着我的话动了动,而后笑了笑,单手支着侧脸,姿态变得更从容自适起来。
在整个对话中,我都能够感觉到麦考夫一直都保持着疏离冷漠的态度。无论我之前说什么话,他都是以一种冷眼旁观的姿态,在分析我的心理状态。我甚至能感觉出他在说「人情牌」的时候,更偏向于一种说教批评的态度。只是我后来自己又说了一些话…尤其是他现在笑起来的时候,我才敏锐地感觉到,氛围明显地发生了一些柔和的变化。
“兰尼,我可以跟你说实话——”
我支起自己的耳朵听。
麦考夫说道:“我舍不得你死。有些死亡是垃圾回收再利用,有些死亡是资源浪费。对我来说,你是后者。你这次的回答让我很满意。我要看到的,不是你的逻辑推理和求和态度。我想看到的,就是你对本身和整个事态有着怎样清楚的认识。”
他顿了顿,说道:“很多人都喜欢你,你却从来不利用这一点。我相信,这也将是你最大的手牌。”
麦考夫则端坐在椅子上,一丝微笑掠过他的嘴角。
“旅途愉快,兰尼先生。”
“回来带一块芝士蛋糕吧。”
我离开读书俱乐部之后,突然有一个错觉。
麦考夫是不是挺欣赏我的?
我们下午按时坐飞机去美国波士顿了。
我又重新看回漫画的内容,这里并没有讲他是从哪里过来的,但是我很明确他并不是从他家正门出来的,否则我就算在玩手机,也是能注意到来人的。
他们家还有后门吗?
我觉得我又知道了我不该知道的东西。
漫画里面,教授眉目温柔,言笑晏晏,与此同时,正在把手放在膝头的黑发青年下意识地迎上对方的眼睛,并且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把自己的手机界面按灭。
教授敏锐地注意到这一点,但是他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意。但漫画上面明晃晃地写着教授的心声。
「兰尼,他对我有防备。」
我顿时就急了起来。
不不不!
教授,教授。
我只是在玩消消乐,你不要误会我。
我只是个普通的有自己消遣的学生而已。允许我是个凡人!
漫画里面的教授也不提这件事,只是说道:“在见杰克先生前,你陪我先喝杯咖啡吧。”
教授说他有事情要跟我说。
这段漫画里面并没有提到教授说他不喜欢吃坚果的事情,只有教授开口说:“为什么不考虑暂时搬到我们家住呢?“
我的记忆开始痛打我的大脑。
我完全不记得教授跟我说过这件事。
这是真实发生的吗?
我怎么只记得他跟我说他其实一直都不太喜欢坚果。
天啊,我当时是怎么回应他的邀请的!
我完全没有回应他的邀请吧?
我从漫画抬起头,下意识看向了教授的方向。
这至少过了一个星期了。
教授完全不再提那件事情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想的,我现在跟他说我其实被他那句话打击到了,忘记他的邀请,教授会不会觉得我太麻烦,然后笑着说:“我其实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这样就把我给拒了。
教授现在也不知道和夏洛克争辩到什么时候,注意到我的视线后,朝着投来疑惑的目光。
我在想,我要不要之后跟教授说,今天就把教授带回公寓啊?
当然话不能说得那么糙。
不过,这样做的话,能让他拒绝一次。
他也许就会忘记我没有应邀请这件事,原谅我那时候走神的事情。
教授因为我不说话,这个时候反而已经完全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了,甚至朝着我发了一声“嗯?”这下其他人都往我的方向看了过来。
在众人目光里面,我就像是被老师抓到唯一一个在班级里面开小差的学生,顿时气血翻涌,连忙摆摆手,“没事没事!”
这件事本来就这么结束了。
在那里,漫画又更新了一个新的预告。
我确实就是担心他想要把我嘎了,想对他示好。
可是现在想想,自己的行为不就是更像是在自投罗网吗?
我这种反向冲刺冲得太过了。
然而,我觉得有些事情该说还是应该说清楚的,彼此回避这个话题,是没有效果的。当我们既没有为彼此做出付出,也不能够公正地看待彼此时,我们之间势必会产生无法调和的误解。我说道:“艾琳把手机给我的时候,是我改了密码。不过我没有看里面任何的内容。”
麦考夫张了张口,我马上明白他的意思。
“你一定会有以下很多问题,
第一,为什么艾琳要把手机给我?
第二,我怎么知道密码的?
第三,我凭什么证明自己没有看手机的内容?
第四,我在回答问题的时候,是否事先就做好了足够的理由和准备?
第五,麦考夫先生你凭什么要相信我?”
“首先,个人情感上来说,我是很希望你相信我的,但是相信这种情绪是非常主观的,取决你自己的判断。我还不到三言两语间就能获取你的信任。再来,因为我本质上还是希望你相信我的,所以我肯定会说出足够的理由和依据,所以我肯定在内心有自己的草稿。在这样充满自我主义的言辞下,麦考夫先生你还是要听我如何解释吗?”
麦考夫面上并没有因为我的话出现任何多余的情绪,这是比较好的,说明他至少在听。
他继续说:“我自己有自己的判断,你说。”
“第一,我不知道艾琳会把手机给我,当时她跟我说这手机可能是假的。我本质上是觉得她真话反说,认为她其实是希望通过我把手机秘密送出去。”我顿了顿,继续说道,“第二,我想着我能不能试一下密码,心存侥幸地试了试。第三,我只换了密码,中间任何软件都没有碰。这一点福尔摩斯先生可以证明,此外,也可以交给技术部去追踪手机软件的使用情况。”
我中间若是真的改了密码之后,还打开了其他软件,肯定有使用记录,让人查一下,自然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麦考夫对我的言论并没有直接发表言论,而是反问道:“那你这么肯定你是无辜的,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呢?”他低头看了一眼桌子上被我用来示好的轻乳酪蛋糕。
我被他问得一愣,干巴巴地说道:“…因为这个很好吃,想看看你喜不喜欢而已。”
我这句话都让麦考夫也沉默了。
我继续说:“我们这次去那边肯定要玩的,所以我就想着顺便问问你要不要吃什么?我顺便带过来?这样子……你不是请我吃小熊软糖吗?”
我这话落下来后,麦考夫都露出了一种无语的表情。
他很快反问我一句,“我跟你很熟吗?”
“那你为什么要请我吃小熊软糖?还那么大一个?”
我跟着比划了一下大小。我昨天晚上还想过要不要带到被窝里面,但是还是怕温度问题,让它外表有点黏糊糊的。然后,我就摆在床头柜前面了,无聊就看一眼。我还在心里给它取了名字“小熊软糖”。我事实上也给我们的黑车取了个名字,叫做“哔哔”,但是想到会被群嘲,我就没有说了。
麦考夫定定地盯着我的眼睛,最后说道:“我原本是打算如果你没有对我我坦白任何事情的话,我会派人去监视你的行动。”
麦考夫继续说道:“兰尼,你不要把一切想得太过天真。有些东西不会是你可以碰触或者涉足的,再做任何事情之前,你自己稍微掂量一下自己到底有什么样的底气和能力,让你能全身而退?你要知道,这里没有任何人会保护你,只有你自己。假设刚才我进屋的时候,是拿着一柄枪呢?假设我根本就不打算听你说任何话,在你开口前,直接崩了呢?你有底牌和我讨价还价吗?”
麦考夫瞥了一眼蛋糕,说道:“我希望下次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你是有底牌在和我进行博弈,有底气让我坐在这里,听你说这些废话的。”
他摇了摇头,对我的表现很是失望,语气冷漠而果断,“你的人情牌既可笑又不堪一击。”
我清楚地看见麦考夫的眼神从淡然转为锐利,如同刀锋一样,似乎在嘲讽,也是在责备。
我思考了一下,重新措辞说道:“我没有和福尔摩斯先生他们说我来找你。我只说我会去市中心买东西到飞机上吃。”说话间,我又把口袋里面的两把手枪放在桌面上,眼睛直直地望向麦考夫,继续说道:“我做了心理准备过来的,你如果现在对我开枪的话,没有人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相信麦考夫先生也可以做得非常完美。”
我脑袋里面有很多反驳的话。
比如说像他这样的有钱人,是不会让自己花的钱都打水漂。为了保证我兑现承诺,肯定要起草一份契约,以免被我占了便宜。真打算给我一千万英镑,合同在哪里?
再比如说,他要求我住在米福那里,签证帮我搞定了吗。未来在美国的绿卡也是由他来准备,否则我因为签证被赶出美国,不能履行契约也不是我的过错。这样我反而通过契约也拿捏住了这个老先生。他能把事业做的那么成功,会没有想到这一点。
我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这个老先生是不是当我是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