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没有刚才那么毫不犹豫果决赴死之时,也从来没有现在这么贪生怕死之刻。
最后一重雷劫会给渡劫之人充足应对的时间,谢折风千年前渡劫,直至化出根骨化身,寻到并斩除心魔,最后一重雷劫才落下。
春华剑气张开的结界像是一面无垠之镜,倒映着海水,苍穹之上雷声不断,劫云滚动,如同镜中沸腾的海水。
谢折风的灵力不断地通过傀儡印渡给他。
安无雪知道这没有用。
最后一重雷劫渡不过,是因为天道有缺,雷劫问心的那一步走不到。
灵力再多,修为再高,都无法走一条已经断了的路。
但流转在他经脉中的仙力多少让他恢复了点力气。
他推了推谢折风。
男人将他抱得更紧,闷声说:“是我无能,不曾解决妖魔骨,还让姜轻逍遥千年,酿成今日大祸。”
安无雪失笑。
姜轻存世几千年,远比他们知道的还要多,南鹤用因果大阵同姜轻同归于尽,最终都失算了一步。他们两人当年全盛之时,也不曾发现此人在背后的谋算。
若不是谢折风仙者境成了定局,姜轻又跌落浊仙之境,他们连这一步都走不到。
谢折风被心魔缠身八百年,若还要这人提前解决这么多不可能之事,那也太过苛刻了。
他有太多反驳的话想说。
但他好累。
他便只能沉默。
师弟紧接着便说:“最后一道天雷,我陪你一起渡。”
那和一起送死有什么区别?
他逆流千年寻到南鹤,同姜轻相争,好不容易寻到摘除因果这一步,最后就拉着谢折风陪自己在天劫之下陨灭?
他张口:“我……”
安无雪话语一顿——他的喉间满是鲜血腥甜之感,嗓音太哑了。
他顿了片刻,这才顺畅地说:“让我看看你。”
谢折风一愣,这才稍稍松手。
雷鸣声不断,风声飒飒,可四方唯有细细碎碎的归絮海落雪,远天的琅风城浊气已散,霜雾逝去,琅风剑隐约可见。
他身为琅风剑阵主,已经能感应到阵法归于平静。
唯有他和谢折风,还站在劫云之下。
附近海底的妖魔早已在谢折风和容姬交战之时被斩灭,结界拦着所有生灵的靠近,茫茫海域只有他和谢折风二人。
安无雪抬眸看着师弟。
他果然十分贪心。
从前分明还能行路无悔,悍不畏死,现在回想先前半个月和师弟待在落月峰无人打扰的时日……
当真有些舍不得。
他已经死过一回,居然比上一世还要怕死。
但是……
“我很开心。”他笑着说。
谢折风满目通红。
他的眉心,雪莲剑纹纯白无暇,银光流转其上,仿佛能同天地万物相照。
他直勾勾地看着他的师兄,缓缓地眨着眼睛,生怕自己一眨眼,失而复得的师兄又会消失在自己面前。
安无雪同他说:“我本来以为,千年前我金身玉骨尽碎,就那样死在落月峰山门下,就是我最好的结局。现在已经好太多太多了——”
“师兄接下来是不是想劝我走?”
安无雪神情一僵。
他低声说:“这是我的天劫,你趁着劫云落下前离去,不会有事。”
“师兄果然还没有原谅我。”
安无雪怔然。
谢折风还在抓着他的手臂,不住地给他渡着灵力。
仿佛给他的灵力再多一点,这不可能渡过的天劫就会有一线生机。
安无雪睫毛轻颤,垂眸敛下慌乱,低声说:“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已经过了没有师兄的一千年,度日如年日日难熬,夜夜不曾有过美梦。你不让我陪你渡劫,与你同生共死……”
谢折风喉结滚动,似是在咽下苦意。
“是还没有原谅我,所以想让我继续活着,受此苦楚千千万万年吗?”
“你——”
安无雪神色微恼。
强词夺理。
可他却不知该说什么。
春华和出寒分别浮在他们二人身侧。
出寒稳稳当当地悬浮在一旁,一动未动,其上剑意凛然,已剑指苍穹。
春华不住地转动着,泄露出主人心绪。
安无雪倏尔道:“……好。”
他答应得太过痛快,谢折风反倒愣了一下。
“但我刚刚耗尽灵力,现在连剑都拿不稳,”他一字一句道,“师弟可以再渡给我一些仙力吗?”
话音未落。
谢折风拥他入怀,稍稍低头。
双唇相碰。
情念牵动傀儡印,神魂交缠,离了妖魔骨后,这人神魂澄澈,灵力纯净,神魂之力与仙者灵力不顾一切地朝他汇集而来。
明知无用,却还倾尽全力。
……
归絮海外。
裴千拍打着安无雪立下的结界,慌乱道:“怎么回事?这个雷劫到底是谁的?”
“雪停了,雪妖不曾出世,仙尊也没有入魔,首座多半赢了。”
曲忌之面色沉沉,“但归絮海中,唯一能引动雷劫的人,只剩下首座了……”
“阿雪……咳咳——”
戚循踉跄着来到结界前。
他灵力尽失,根骨已毁,转瞬白头,境界跌落至与凡人无异。
天涯海角符颤动着飞出戚循的灵囊。
他以最后的修为打开灵符,只听在鸣日城的秦微焦急问他:“琅风城怎么了?为什么我看到登仙劫云蔓延这么久!?谁在渡劫!?你们不是说现在已经无人可以登仙了吗!?”
“阿雪……”
“什么——”秦微一怔,“什么阿雪?”
“渡劫的人是阿雪。”
天涯海角符猛地一颤。
……
劫云正下方。
安无雪感受着体内灵力充盈,而抱着他的男人仙力渐弱。
那人同他一般不舍,直至雷鸣声压到耳边,天雷眼看快要落下,这才松开了他。
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唇边残存的温暖。
谢折风已经抬手准备结出法印。
他和他说:“师兄莫怕。”
不论雷劫多么无可匹敌,他都会将安无雪护在怀里。
法印将成,雷劫将落。
安无雪倏地抬手,双指凝结灵力,趁着谢折风灵力亏空虚弱,眨眼间封了他周身经脉大穴,锁他神魂之力。
谢折风对安无雪毫不设防,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被安无雪灵力制住,动弹不得。
他呆了呆,神色突变:“师兄!”
安无雪指尖轻点谢折风雪莲剑纹,另一手瞬时结印。
“得到又失去地渡过无尽时光,确实痛苦。”
他嘴角噙笑,嗓音温和。
“我自然是不忍心让你如此的……”
谢折风已经认出了安无雪在用什么术法。
他疯狂摇头:“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我再也不给我下无情咒的……”
他双目通红,瞬息之间满目泪痕,拼了命地挣动着。
雷劫快要落下了。
他知道他以长生仙之力出手只会助长雷劫,只打算护在师兄,陪着师兄一同死在天雷之下。
这么简单的愿望。
“我不要,”他徒劳地说,“忘了你不如让我陪你一起死,我不要……”
安无雪缓缓眨了眨眼。
他双眸发涩,却没有泪水。
“我确实答应过师弟。”
“若我毁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谢折风双瞳一震。
“你看,”他说,“我也不算言而无信。”
“轰——”
闷雷声愈来愈大。
雷光闪动。
第五根天柱伫立一旁,无数因果线蔓延而出,银光流淌于海绵之上,比深海雪莲还要明亮,比破晓晨星还要夺目。
安无雪最后看着谢折风。
他已经感知到雷劫快要降下了。
无情咒凝于他的指尖,随时可以落入谢折风神魂。
他准备好了将师弟推离劫云之下。
他只想这么再看一眼。
他对上师弟哀求而又绝望的目光。
只是一眼。
他赶忙收回视线,猛地闭上双眸,正待落印。
这时。
第五根天柱中蔓延而出的因果线转瞬之间飘出归絮海,直入琅风城,隐入琅风剑中。
刹那间。
琅风剑阵阵纹流转,剑阵荡起滔天剑意,巨剑嗡鸣震颤!
剑阵之下,埋葬着无数失主灵剑的剑冢送出万千剑光。
这些剑光——全都朝着归絮海劫云覆盖之处而去!!!
安无雪身周灵力大震,他猛地睁眼,同谢折风视线相对。
他们神色怔然,满是意外之色。
几乎眨眼之间。
劫云之外。
满头白发的戚循见到琅风剑颤动,听到传音符那一边的秦微在说:“鸣日剑……鸣日剑在动!!!”
照水城。
宋不忘正打坐于照水剑下。
他不知遥遥远天的登仙雷劫是怎么回事,也不知大雪为何突然来了又停。
他护持剑阵两日,已经精疲力尽,正在调息。
可他身后的照水剑陡然发出阵阵剑鸣。
巨剑之下,剑冢剧烈晃动。
他赶忙起身,还未来得及查探,却见千年前在仙祸中失去主人的无数灵剑自剑冢而出。
无数道剑光冲天而去,直奔琅风。
北冥城。
大雪扫尽,浊气散去。
乔听躺在登云楼顶端,躲着乔吟,看着西方乌黑一片的登仙劫云。
“……又是一个登仙劫云?之前北冥的登仙劫云是傀儡作乱,琅风是怎么回事?不知宿雪他们如何了——”
他嗓音一顿,猛地坐起,回身望去。
只见万千灵剑与浩浩剑光自北冥四十九剑阵而出,比修士御空而行还要快上许多许多,眨眼之间,已经落入归絮海。
不过一刻。
四海万千灵剑同鸣,数不胜数的剑光汇集而至。
归絮海晃出滔天巨浪。
剑光斩风切雪,割碎长空。
“轰隆——”
第九重雷劫落下!!!
安无雪怔然间,手中灵力一滞。
谢折风赶忙冲破灵力封印,仙者灵力张开,他将安无雪揽入怀中。
雷光漫天。
万千剑光纷至沓来。
预想之中的疼痛与苦楚没有到来。
他们没有神魂俱灭,没有身骨尽碎。
安无雪被谢折风护在怀中,于交织的刺目剑光与雷光之中举目望去。
四海万剑阵交映流转,四方剑冢送出万道剑光。
照水、鸣日、琅风、北冥。
四柄巨剑插入苍穹,替代天柱之能,沟通因果之柱。
它们是安无雪所立。
它们是安无雪的“剑”。
它们……能与他共抗天劫!
谢折风以仙者力将安无雪护在怀中,被天劫算在渡劫之列。
这雷劫威力比过往几千年的道道雷劫还要大。
可天地为他们渡劫,雷光耀目,无一能落在安无雪身上。
谢折风紧紧抱着他。
不知多久。
广袤海域陡然归于平静。
光芒忽停。
四海万剑,五根天柱,居然为安无雪,拦下了不可能渡过之劫!
雷劫结束了。
他听到师弟和他说:“师兄,渡劫……结束了。”
渡劫结束了。
他没死。
他……登仙了。
他登仙了!?
安无雪恍惚之中,撞见谢折风眼角挂泪地看着他。
“……你哭什么?”他抬手想触碰这人面容,“我们不是还活着吗?”
对方却先一步抓住他的手腕。
死死地抓着。
劫云退去。
安无雪浮生道大成,天道降下福泽。
第五根天柱彻底隐入茫茫,因果线散去,可安无雪金身玉骨通感天道,只觉天地因果尽在眼前。
他手臂之上傀儡印自行消解,磅礴仙力充盈经脉。
无数灵剑被雷劫打落,如剑雨一般,簌簌落下,砸入茫茫大海,渐起朵朵水花。
不知多少雪莲花瓣飘荡而至,凝出纯白光晕,自四面八方送入谢折风体内。
他也在天劫之下。
渡劫成功,天道为他送来福泽。
他诞于琅风归絮,生于雪莲飘荡的无尽深海。
归絮海万千雪莲汇集而来,送他躯体。
天边乌云散去,四方仙鹤齐鸣,灵兽嚎叫,海浪轻荡。
绯红云霞缱绻舒展,自归絮海而出,蔓延千万里。
两界皆目睹此浩渺仙路。
附近仙修终于得以靠近。
安无雪听到有人再喊。
“仙尊!!首座!!!!”
安无雪张望而去:“有人找——”
身侧之人突然揽起他的腰,无上仙力流转,眨眼间,将他代入已飘于云端的灵舟之上。
裴千随后落于他们曾经待着的浮冰,举目四望,茫然道:“人呢?刚才不是站在这里吗?”
天穹云层之上,灵舟之中。
安无雪只觉天旋地转,回过神来之时,那人已经欺身上前。
灵舟狭小,他无路可逃,局促喊道:“谢出寒!”
那人轻咬他耳垂。
安无雪一个颤栗,耳根陡然红至脸颊脖颈:“……你干什么?”
“秋后算账。”男人嗓音低哑。
“哪来的账……?”
“师兄要给我下无情咒。”
安无雪一愣,错开目光,躲着那人温热鼻息,心虚道:“没下成……”
小师弟一把将他拖入怀中,低声说:“果然让师兄许诺是没有用的,还是要让师兄不敢再这么做比较好。”
“你什么意思——唔!!!”
……
数月后。
仙鹤敛翅,落于霜海门前。
云皖从仙鹤背上跳下,来到霜海门前,却没有敲响那破旧的魂铃,而是送出传音灵符。
不多时,出寒仙尊一袭白衣、玉冠束发地走出来。
他便是在渡劫修士之中,也还算年轻,更遑论仙者境。
如此缓步走出,乍一看去,似是凡世哪个误入仙境的矜贵公子。
云皖赶忙行礼道:“仙尊。”
她心中嘀咕:又是仙尊。
自首座登仙回到落月峰后,她因着和霜海还有安无雪的关系,一些要事都交给她来通传。
可她有事禀报见着的都是仙尊,从未见到首座。
“何事?”谢折风神情淡然。
她说了几件要事,其中包括南鹤仙尊一事。
她问:“数月前举世大雪,雪妖现琅风城,事情莫名其妙终了之后,两界不知其中真相,不少仙门都在询问落月峰此事。”
谢折风大手一挥,眨眼间将当年真相刻于玉简之上,递给云皖。
“你将此玉简记入落月藏书,此后若有仙门或是修士来问,便刻一份玉简上的内容给他们。”
云皖接过,刚想称“是”。
可她不过一瞥玉简之上的内容,便瞧见“南鹤仙尊”“破道折剑”“祸起北冥”“胎灵族”“妖魔骨”等字眼。
她一惊,险些没能拿稳玉简,赶忙跪下:“仙尊!”
“你在怕什么?”
“这、这里面,涉及仙尊和南鹤剑尊……两界千余年尽皆流传南鹤剑尊以命拯救苍生,乃落月功德。玉简之上的内容却是……”
她抱着玉简磕头,“弟子不敢传扬此玉简……”
谢折风神色依然冷淡。
“有何不敢?”他问。
云皖一滞。
出寒仙尊嗓音不疾不徐,从容不迫:“功德也好,错处也罢,坦然处之,让苍生知晓当年真相,不冤枉无辜之人,不隐瞒祸世之罪,方才是落月功德,大宗之责。”
云皖心下一震,豁然开朗。
“弟子明白了。玉简我会交于掌管落月藏书的峰主与长老。”
她又磕了一下头,谢过谢折风点拨之恩,这才起身,递出一个普通的玉简,说:“还有最后一件事——首座的登仙宴,这是刚拟出的仙门清单,还有一些宴席所需之物,不知首座是否想要过目,诸位师兄师姐便差遣我送来。”
刚才谈及苍生大事都面不改色的谢仙尊居然眉眼微动,急不可耐地将她手中的玉简摄入掌心。
“我知道了,”他转身便往里走去,“你回去吧。”
云皖才发现自己手中空了,抬眸看去,白衣身影隐入霜海,结界落下,出寒仙尊就这么不见了。
云皖:“……”
……
霜海内。
谢折风拿着玉简,便直奔安无雪卧房而去。
卧房之外还笼罩着结界。
困困正在房门外玩耍,窜行中,在结界里外往返,都没被结界阻拦。
这结界不拦困困,不拦声响,甚至不拦轻风霜雪,只是……
他抬手,指尖轻碰结界,眨眼间便被结界往回弹了弹。
谢折风:“……”
——只拦他。
困困路过他的身边,看了他一眼,圆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
小瘴兽头也没回地从门缝里回屋了。
只余谢折风一人还站在结界外。
安无雪立下的结界,他以前可以随手破开,却不敢破。
如今想破开,却无法随手破了——安无雪也登仙了。
他只好在屋外乖巧道:“师兄,云皖送来了你登仙宴需要的一些清单,我给师兄送进去?”
屋内传出清冽嗓音:“困困,帮我拿进来。”
白团子飞出屋门,从谢折风手中叼过玉简。
谢折风从灵囊中掏出冰糕塞给它。
小家伙接受了他的贿赂,吞下冰糕,尾巴摇了摇。
“呜。”
爱莫能助。
谢折风:“……”
他只能看着困困把玉简带进结界里,又进了屋。
“师兄,”谢仙尊可怜兮兮地说,“我已经数月不曾见到师兄了。”
“哦?那又如何?”
“师兄要是还生我的气,打我骂我都行,让我进屋可好?”
“我可不干,若是又得罪了仙尊,还不知仙尊会不会又记着仇,要找我算账。”
谢折风:“……”
可是……
劫后余生,师兄在灵舟之上,还未回过神,显露出不少少年人才有的慌乱之时……那些模样当真……当真让人难以忘却。
他不过下意识思虑了片刻,里头便传来安无雪带着怒意的声音:“你又在回想不正经的事情!!”
谢折风被抓了个正着,正打算狡辩。
“砰——”
屋门合上,连最后一点缝隙都不再留下。
结界骤然往外扩大,把谢折风又往外送了几丈。
几个月过去,谢仙尊不仅没能进屋一步,还让结界范围扩大了四次。
四次。
他已经直接站在院子外头了。
他愁眉苦脸地在院外站着,思忖许久。
这一回,他干脆不走了。
他一点也不在意白衣染了脏污,就这么在安无雪院门前坐下,从灵囊之中,拿出了许多凡尘买来的工具。
——他就这么做起了花灯。
他边坐着,边自言自语:“我记得师兄第一次带我下凡尘的时候,我们去的凡尘还很乱,没有什么奢华之物。但有一个凡人小姑娘养了只浑身虎斑的小猫,你说那小猫的脸长得真像困困,你很喜欢……”
他说着,握剑的手握着画笔与刻刀,专注摆弄着手中的工具。
过了许久,一盏栩栩如生的小花猫灯笼便被挂在院门之上。
谢折风却继续坐了下来。
“第二次见到花灯,是在一个小仙门里面,那仙门还有不少凡人,又有仙修庇佑,稍微平安一些。灯笼样式好看,师兄盯着一个八角灯笼看了许久……”
“第三次是落月峰下凡尘的夜集,师兄带着我和一众师弟师妹。你看中了一盏莲花灯,但你不想被师弟师妹们瞧见自己喜爱花灯,犹豫了许久没有买下来……”
“第四次好像是在离火宗……”
“第五次……”
“……”
一盏又一盏花灯挂在院外。
不知何时,霜海入了夜。
花灯亮起,随风摆动,洒下一层层光晕。
谢折风抱着出寒剑,倚靠在院门之上,抬头看着摇曳的花灯,高声道:“霜海风大,夜里寒凉,也不知会不会冻到这些花灯……”
院内仍然没有动静。
他做着做着,渐渐有了睡意,眼看就要睡着。
“吱呀——”
开门声连同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传来。
他一怔,带着期望回眸望去,只见素衣青年从长松上摘下一盏雪白的莲花灯,便转身往回走去。
谢折风面露失落。
回屋之人却停步于门前。
如耳边呢喃般轻轻的语调伴随轻风而来,拂过他的脸颊,送入他的耳中。
“……结界撤了也不见你进来。”
谢折风双眸一亮。
又是一阵风。
“砰——”
屋门再度合上。
屋外却已经没了人影。
明月悬于长松之上,浮空岛盛着整个落月峰唯一的月色。
层层山峦安静地躺在大地之上,落月山门前长明灯闪烁,万丈石阶送入山林,停于磨剑石前。
剑石之上,道道剑纹,尽皆来源于落月峰历代剑仙。
鸟兽徜徉星河里,千风游荡层云外。
山河久安,天下无雪。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