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之外,一片血海腥风,青石板上满是血迹。
东宫的侍卫被锦衣卫全体斩杀,一个不留。
局势瞬息万变,方才还气焰嚣张欲逼宫退位的太子祁寒连,现在断了手指,跪倒在地上不断抽搐。
裴争冷眼看着他,挥了挥手,几个锦衣卫架着祁寒连拖到了殿门外。
皇上也被人扶着走了出去。
此刻宫殿之外满是群臣,皆是不明所以就被押来了宫里,都是明眼人,今夜宫里发生了何事,一眼便知。
皇上在殿门口站定,“东宫太子祁寒连谋逆造反,伤及皇子,今,废除太子一位,打入死牢,听候发落!”
跪在下面的大臣噤若寒蝉,天子发怒,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太子党羽,全部罢黜官职,诛族!”
此话一出,几个大臣立即猛地磕起头来,连连哭嚎。
“皇上饶命啊皇上,皇上饶命啊”
皇上闭了闭眼,让人把祁寒连及其党羽拖了下去。
“众位爱卿皆知,朕的身体不便,太子一位,朕其实早已意有所属”
下面有人偷偷抬眼去看站在皇上身后的祁长风,但是祁长风眼神放空,意识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为绝后患,朕现在就宣布,新任太子”
下面的众臣为表敬畏,头埋得更低,但是却迟迟没有听到皇上的后话。
一直都没有露面的裴争站在皇上身侧,伸手拖出了皇上的手腕。
他目光坚毅,缓缓摇了摇头,无声道,“皇上,不可。”
众臣皆以为要立之人是四皇子祁长风,但是裴争知道,并不是这样,皇上要立的是现在他怀里抱着的这人。
但是裴争做了这么多,就是不想让小人儿当这个太子。
若是现在皇上就把旨意下了,那以后再想扭转就会更加麻烦。
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让皇上现在就说出太子人选。
皇上沉吟良久,终是没有继续再说。
遣散了众臣,皇上已是一身的虚汗,被人扶着回龙榻上歇着去了。
祁长风也要出宫回自己府邸,裴争让人送他回去,实际上是派人就此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江逾白一溜小跑的赶来了,远远的看见裴争和祁长忆,忙不迭的问两人道,“没事吧?你俩受伤没有……”
话没说完,他就看见了祁长忆脖子上的血痕,心下一惊,“殿下,这里怎么弄得!”
仔细凑近了看,还好伤口并不重,只是划破了皮流了血。
“裴大人,先给他清洗一下伤口,涂这个药,然后用纱布包起来,不然伤口没愈合的时候蹭到衣服会很痛的。”
裴争接过了药膏来。
内殿有人喊道,“江太医,您快来看看皇上,皇上他又吐血了!”
“来了!”
江逾白一边往内殿里走,一边回头道,“算了,殿下这个样子,我还是不放心,等我忙着宫里的事去你府上看看吧。”
裴争目送着江逾白的身影消失在内殿后面,然后才拥着怀里的人儿提步离开。
坐上了回府的马车,小人儿一直安安静静的窝在裴争怀,不动也不说话。
裴争替他理了理发丝,无比怜惜的抬手摸了摸他的下巴,看着他的脖子上的伤,不由得想刚才只斩断祁寒连的四根手指实在太轻了些,应该直接砍掉他的手臂。
这事吩咐下去让人在死牢动点手脚就行了。
拿出手帕来,轻轻柔柔的在那段白皙柔嫩的脖颈上蹭了蹭,蹭掉了一小块血污,引得怀里人儿颤抖了下。
裴争凑过去,疼惜的呼了口热气。
“还疼吗?”
小人儿不说话,眼泪却已经悄悄的蔓延到了眼尾。
裴争又低头,伸出舌尖来,轻轻舔了下血痕,温热湿软的触感融掉了干涸的血迹,点点湿润,卷走疼痛。
尝到了口的血甜后,裴争收回舌尖,吻了吻旁边的莹白如玉。
这下子,原本还在竭力隐忍的小人儿眼泪“啪”的一下就砸了下来。
然后一双眼睛便像决了堤的春水,沾湿眼睫,携风带雨而来。
裴争下意识的就伸手捧住了他的两颊,他看出了他眼底的伤痛,内心便也跟着细细密密的痛起来。
“怎么哭了,心肝儿,是不是弄疼你了?嗯?那我不弄了好不好?”
裴争压低了嗓音安慰,抱着吻着哄了好几句,小人儿才开口。
“裴哥哥”
“嗯、……
小人儿帯着浓重哭腔,揪着裴争胸前的衣襟,细白的小手上暴起了点点青筋。
“棠哥哥死了棠哥哥,他是不是死了?”
裴争身子猛地一僵,呼吸也重了几分,“好了,心肝不哭,跟我说,是谁告诉你的?”
“我听太子哥哥说的”
祁寒连?
他也在暗监察着边疆的战况?
可是这么大的事情,为何自己的探子并没有传来消息?
裴争稳定心神,觉得此事还需要再进一步确认才行。
可是小人儿已经信以为真,并且哭成了个泪人儿。
“先不哭了,好不好?这件事情我会派人再去查清楚,没有确认的事情,就不一定是真的,对不对?”
裴争一下一下的拍着怀里人儿的后背轻声安慰。
马车到了丞相府门前,怀里的人儿已经哭的累了睡了过去,裴争抱着他下了马车,来到了自己房间。
让乘风去打探消息,然后裴争在房间里照顾睡着了的小人儿。
把他的外袍脱了去,放进柔软的被子里包裏着,拿打湿的手帕轻轻擦着他脖子里的伤痕。
“棠哥哥”祁长忆在睡梦嘤咛一声,“你要好好的”
说完便继续睡了过去。
裴争捏了捏手的手帕,随后扔到了旁边去。
身后站着个小丫鬟伺候着,是个生面孔,赶紧过去把地上的手帕捡了起来。
裴争侧目,“你是谁?”
小丫鬟哆哆嗦嗦的解释,“大,大人,奴婢是殿下在街上救下来的,名为吴秀秀,现在是府里的下人。”
裴争挥了挥手,便让她出去了。
房间内重新安静下来,给床上躺着的小人儿上好了药,裴争坐在床边。
好像是又做了什么噩梦,小人儿眉头紧皱着,口还在喃喃着什么,时不时就要冒出来一句“棠哥哥”。
裴争眼渐渐蒙上一层冰霜,心里酸酸涩涩的感觉堵得他胸闷,但是又不能发作,只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忍着。
有时候他真不希望赵隶棠再出现在眼前。
乘风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主子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床上熟睡的人,目光狠厉的像是要把眼前的人吃了,但是手下掖被角的动作又轻柔的不像话。
“主子,刚收到边疆来报,军营确实有人在传,赵将军已经战死沙场了,但是据说,并没有人亲眼见到过尸体,而且最近蛮族那边的情况也有些不对劲,已经消停了快有一个月没有主动进攻了,所以,边疆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裴争思量了会,慢慢眯起了眼尾,“如果人没死,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乘风正色,“赵将军,难道是被俘了?但是不可能啊,若是蛮族人抓到了赵将军,肯定第一时间就把他杀了,怎会无缘无故的休战了?”
“个缘由,再去查。”
“是!”
乘风退出门去。
房间内的烛台闪了两下,登时熄灭。
裴争脱衣上床。
手臂一伸过去,热乎乎的小人儿就自动缩进了怀,蹭着他的脖子,在颈窝里嗅了嗅,然后软糯糯的呜呜嗯嗯两声,唤着“裴哥哥”,再继续睡过去。
天边悬着一轮明月,映着万里星河。
赵将军,你还是不要死了才好,裴争心想。
天一亮起来,江逾白就出现在了丞相府,旁若无人的直接闯到了裴争的房门口,开始“眶眶眶”的敲门。
“殿下!殿下!起床了,太阳都晒屁股了,赶紧出来晒晒啊!殿下__”
房门忽的被人拉开,裴争穿着单薄的内衫,发冠没束散在背后,俊美无俦的面容此刻冷的像是数寒冰,看着江逾白的眼神弥漫着杀意。
江逾白被他这么一盯,吓得往后踉跄了两步,站到了台阶下面。
“哈哈哈,裴大人也在啊,今日,没去上朝?”
话一出口,江逾白才想到因为皇上病重,早朝都已经许久没上过了。
“那个,我不找你,我,我找殿下来的”江逾白挥了挥手的药膏,咧着口白牙人畜无害的笑,“我来
给殿下送药的,殿下的伤好点了没”
房门已经“嘭”一声重新关上了。
江逾白扬手就想把手里的罐子撇到门上去,想了想还是冷静了下来。
“不生气不生气,我心胸豁达,不跟禽兽一般见识。一看就是没吃着肉的样子,可怜你们的江大爷还要跟在后面任劳任怨的伺候着,一大早跑来受这个气,衣冠禽兽还不满意,还想怎么的,不是看小殿下的面子上,我今天非把这药甩你脸上”
“甩谁脸上?”
背后突然传来道声音,吓得江逾白一个猛回头,鼻尖擦着某个不知名的湿软物体而过。
乘风就站在他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呼吸相闻。
江逾白眼睛瞪大,他能从乘风浅琥珀色的瞳孔看到自己放大的一张脸。
他赶紧向后撤了一大步,耳垂微红,不知是吓得还是气得。
“你你你你怎么偷听人讲话!”
乘风面不改色,“没偷听,是光明正大的听。”
江逾白脸色一会白一会青,咬牙切齿道,“你们丞相府没一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