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那么安静地坐着, 一言不发。
“你以为他们都很信任你吗?他们早就不信任你了!”
“琛哥说,他们一直在调查你。”
“如果你想知道真相,今天晚上就去金城盛世7号馆。”
“琛哥他一直在等你回来。”
大黄带走赵洋之前, 赵洋没头没脑对他说的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谁在调查他?
虽然一个犯罪嫌疑人的话不值得相信,可是,赵洋故意提到金城盛世7号馆一定是出于某种目的。
谢遇知拾起茶几上的医用纱布,把伤口简单一缠,整个人仰躺进沙发,突然前所未有涌上一种对身边事物无比厌倦的感觉。
他想要安静,想要随心所欲, 想从头开始重新审视自公大毕业的几年,自己到底是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存在于这个世界。
在漫长时间的神经紧张状态下,只有独处能让他稍微轻松些, 短暂的放空自己。
他抬起胳膊, 对着灯光观察受伤的手腕, 被玻璃碎片划伤的伤口已经止了血, 纱布上只洇出一点点暗红色的印记。
一点也不疼。
谢遇知都快忘记, 他的痛感神经是什么时候变迟钝的了。
白炽的灯光在他手掌笼上深浅不一的阴影, 修长手指也染上层虚光,有些微微透明,要不是那些纵横的青色血管清晰的可怕, 他都觉得自己的身体随着放空的心快要一起消失了。
“如果你想知道真相, 今天晚上就去金城盛世7号馆……”
赵洋说的话在脑中再度响起。
真相?是什么真相?
谢遇知猛地从沙发上起身,抓过衣架上的灰色休闲衬衫换上,把袖子随意卷到手肘, 推门离开了办公室。
他想,宗忻应该已经在审讯室了, 审讯是个漫长的过程,不会那么快结束,局里很安全,在他回来之前,陈林、大黄他们会把宗忻照顾好。
悍马缓缓驶出车库,车大灯扫过主干道前方岔路口,忽然一辆黑色福特探险者闯入视线范围疾驰而过。
谢遇知握着方向盘的手瞬间一紧。
那辆福特探险者是小花的,难道有人借走了小花的车?
谢遇知心里想着,脚已经不自觉加快油门追了上去。
出来市局,宗忻径直开上长椿立交,在转弯的一瞬间,他好像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谢遇知的悍马,仔细对着反光镜又看了两眼,发现根本就没有悍马车的影子。
难道是出现幻觉了?
宗忻单手搭着方向盘,自嘲的笑了笑,看来真是上年纪了,眼神都变得不好使了。
·
“你你你!下车!”
谢遇知降下车窗,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对方:“什么事?”
对方是个男性,身高看着不足一米六,顶着飞机头,本来气势汹汹的过来砸车门,看到谢遇知那张生人勿近的脸,瞬间没了底气。
“哥儿们,你撞到我车了,你看怎么处理啊?”
谢遇知往外面看了眼,“你压线。”
飞机头:……
“不是,哥儿们,你,撞我车了!你得,你得赔我维修费!”
谢遇知拿出手机,点点头:“你等下。”
“哎。”飞机头看他准备要赔钱了,开心道:“咱们开车的路上难免碰到剐蹭,你看你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嘛,什么压线不压线的,你后车撞前车就得……”
“梁大队长,天桥高架底下有车辆压线,叫两个人过来一趟。”对着手机说完,谢遇知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飞机头惊恐地看着他:“不是,哥儿们你刚给谁打电话呢?”
“负责这片区的交警。”谢遇知冷声道:“有什么问题吗?”
飞机头顿时恼了,“你下来,你下来,我不是不讲理的人,哎你这个人怎么追尾还有理了?我今天非得好好给你掰扯……”
谢遇知从车上下来站定,关好车门,举目往高架桥上望了眼,居高临下看向飞机头。
近四十厘米的身高差,飞机头不到他胸口。
“……就是,有话好好说,我这破车不值什么钱,自己修修就成了,您忙,您忙。”飞机头掉头就走,心里暗搓搓骂了句:今天算老子倒霉。
谢遇知压根没搭理他,视线追随者宗忻那辆福特,直到福特车淹没在车流橘色的光点中。
两名穿着制服的骑乘把摩托车往路边一靠,向他这边走过来,客客气气喊了声谢队。
谢遇知没给他们寒暄,指了指前边那辆准备逃离现场的白色大众,利落道:“压线变道,你们处理下吧。”
交警立刻上前,拦住了准备开车的飞机头:“下车,出事驾驶证、身份证。”
飞机头都在心里骂娘了,但是又不敢多说什么,孙子似的熄了火拿好证件下车上交:“警察同志,我……”
·
金城盛世7号馆门口的迎宾美女身材火辣眉眼勾人,涂着鲜艳的口红,对每一位顾客都表现的十分热情。
而那些进入会馆的商务成功男士们,对于美女的主动投怀送抱来着不拒,上下其手,吃尽了便宜才放开迎宾小姐意犹未尽走进电梯。
宗忻穿着米白色上衣,从裤兜里摸出根烟叼在嘴角,戴上墨镜,双手插在裤兜随意看了看周围。
没有便衣警察。
倒是路边有几个染着黄毛的小混混在抽烟,声音很大的聊着什么,时不时发出几声张狂的爆笑。
看来,陈林很按规矩办事。
宗忻叼着烟径直上了台阶。
几个美女看到他立刻花枝招展迎了过来:“哟,帅哥是新客吧?第一次来?”
宗忻扶扶眼镜框,抬手捏了捏美女下巴,“朋友约我过来放松放松,一般不来这种地方。”
“朋友?帅哥的朋友,不知道我认不认识呀?”迎宾美女说着就往宗忻耳边凑,嘴唇似有似无擦过他的耳廓,轻启齿尖准备咬上去。
宗忻微微侧颈,避开她喷吐的热气,“我这个人喜欢玩点儿不一样的,恐怕要辜负美人了。”
迎宾一听瞬间明了,拢拢披肩撩了下额前碎发,“哎呀,帅哥不早说。帅哥是过来找男朋友吧?”
宗忻弹弹烟灰,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何杰,杰少。”
美女听到何杰的名字,脸色微不可见地变了变。
“是杰少啊?”
宗忻在她的反应中,觉察到一丝异样,心中不禁暗自揣测,‘销’的身份是不是已经暴露了。
“是啊,杰大少爷,他不会是今天放了我鸽子吧?”尽管心里百转千回把所有可能都揣摩了个遍,宗忻表面伪装的仍旧无可挑剔,“他天天忙得脱不开身晾着我,我都快变成深闺怨妇了。”
“哎呀,既然是杰少的人,那咱们就是自家姐妹……”美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表情一尬,“自家姐弟,自家姐弟。杰少这会儿在总经理办公室,弟弟,你跟我来吧,我带你到包厢等他。”
悍马车在金城盛世对过远远停下来,谢遇知看着门口正在和几个女人纠缠的宗忻,眉头微锁。
他还以为,车是别人借来开的,没想到居然是车主本人。
而且,车主本人现在还在这种声色场所门口做|嫖|客!
谢遇知艰难控制着想要冲上去把宗忻扛回家的冲动,抓着方向盘的手指不由攥地更用力了。
眼睁睁看着宗忻像个浪荡二世祖对美女迎宾吐烟气,拍着人家屁股进了7号馆,谢遇知的焦躁神经成功被挑起。
他拉开车门,活动活动手腕,掏出黑色皮质手套戴上,黑着一张脸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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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你跟杰哥是怎么认识的呀?我还是第一次见杰哥外面的相好。”美女迎宾走出电梯,引着宗忻往包间走,笑着搭讪。
“我家里穷的很,还有个几岁的弟弟得了病等着用钱,杰少愿意给我钱,各取所需呗。”宗忻笑了笑,简单敷衍两句,忽然反客为主,开始盘问美女迎宾,“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干这行多久了?”
美女迎宾一听,忙道:“我姓金,你叫我声金姐就成了。我在7号馆待的时间长,其他人都得管我叫声姐。”
“金姐。”经过走廊镶金边垃圾桶的时候,宗忻熄灭了手里的烟,开口问了句:“杰哥得多久啊?”
金姐站在离他不远处打开包间门:“我可说不好,得看总经理什么时候放人了,你在这等着他吧,来都来了,总不会还急着走吧?”
宗忻脚步一顿。
谢遇知还在办公室等着他,他的确没有在金城盛世待太久的打算,不过,他完全可以确定,自己的演技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也没有表现出着急离开的情绪,这个金姐怎么会…
电光火石间,宗忻立刻换上一副吊儿郎当的笑意:“瞧金姐说的,好像我背着杰少在外边偷了人似的。”
“我哪有那个意思。”金姐就着他的话回了句,“弟弟,我还得下去陪客,你自己在这里等吧,一会儿我会让人把红酒送上来。”
“行,那谢谢金姐。”宗忻走进包间,简单打量打量,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金姐也没再多说话,临走给宗忻把包间门带上了。
金姐走后,宗忻瞬间就收起了笑意。
‘销’约他在金城盛世见面,定好的时间是23:26,现在时间已经过去几分钟,‘销’仍旧没有出现,很可能‘销’身份被识破了,他现在的处境或许很危险。
继续留下来等,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但如果这时候溜走,就无法知道‘销’现在处于什么局面。
思索再三,宗忻还是决定在包厢继续等‘销’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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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遇知搂着陪酒女纤细柳腰走出电梯,勾着人往包厢里带,一边解陪酒女衣服的扣子,一边挑逗道:“我个人有些不良嗜好,不知道你玩不玩的开,能不能接受?”
陪酒女眼神迷离,烈焰般的红唇一个劲儿试图往谢遇知脸上亲,都被谢遇知不着痕迹的躲开了,她以为谢遇知欲擒故纵,这是嫖|客|们惯用的伎俩,故作嗔怒将谢遇知扑到包厢门上,娇声道:“我就是满足你不良嗜好的小妖精,你想怎么玩儿?”
谢遇知踢开包厢门,顺势就把她拉进包厢,然后反脚轻轻一勾,门严丝合缝的关了起来。
陪酒女抬手去解他衬衫领口的扣子,却被谢遇知反手抵在了墙上,这三百六十度的态度大转变,陪酒女都懵了。
不过到底是混风月场的,对这种顾客的特殊小癖好接受非常快,一秒入戏,嗔怪道:“哎呀,你弄痛人家了。”
谢遇知勾唇一笑:“委屈你先一个人在包间待着吧。”他随手抓起一块毛巾塞进陪酒女口中,又用皮带把人绑了往沙发一扔,紧紧手套推开包间门,摸到了宗忻的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