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宴琛点点头, “你办事我放心,德叔那边有回信吗?”
“没有。”陆远摇头叹气,“你也知道, 滕纾德八百个心眼子。当初他加入暗网是情势所迫,要不是巧爷和他在道上各占半壁江山,他不会让步什么都听咱们的,现在巧爷死了,生意场上没有了威胁,就更不会跟咱们一条心了。而且,据我所知, 德叔绕过暗网系统私下在金三角出了不小数量的四号货,接货人是一直在暗网下单的那些‘兵马俑’。”
“什么时候的事?”周宴琛神情凝重起来。
陆远说:“一周前,也就是我们得知冯巧死亡的消息后没几天, 在云贵守着的人被莫名其妙干掉了, 我回京台的时候正好顺道去查了下, 是滕纾德动的手。”
“没有查错?”
“绝对不会有错。”
“看来, 这只老狐狸是打算独占金三角那边的渠道, 和我们撕破脸了?”
“那个结盟, 他当初就有意见,这些年没有明目张胆搬到台面上跟咱们对着干,是因为咱们手里握着大部分‘农夫’和‘飞行员’, 切着金三角交易命脉, 去年被那个女人给卖了,条子盯上冯春来,发现了蜂后和蜂蛹, 搞得咱们措手不及,损失惨重, 现在蜂后和蜂蛹全出了问题,他怎么可能不在这个时候趁人之危反咬一口?”
周宴琛闻言,顿了一下,“这件事,你和滕纾德挑明了吗?”
“没有,现在不是和他撕破脸的时候,咱们还有一堆烂摊子要处理。”陆远收回吊儿郎当的表情,一脸严肃,但却没有把这件事继续说下去,而是觑眼宗忻,嘴里抽着凉气说道,“老板,说起来你这眼光,多少年了也没见变过,每次都挑这种细腰长腿一脸柔弱的,可真是长情。”
不知道为什么,宗忻听着他这话,觉得刺耳,心里很不舒服。
周宴琛眼含笑意的看着宗忻,对自己的审美非常骄傲:“他不一样,他比那些人,更像。”
“可惜,我认识老板太晚,没见过。”陆远抬手用食指挠了下鬓角,“不过的确,形削骨立、我见犹怜。”
宗忻凝眉,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隐隐约约猜到一点,陆远说‘认识周宴琛晚,没见过’,应该说的是没有见过以前的周宴琛吧?可周宴琛说的,比那些人‘更像’,又是指的像谁呢?
“那老板,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周宴琛端着杯温水正递给宗忻,闻言手指微微一顿,“这么晚了还要连夜赶回去?”
“嗐,我这人贱骨头,就喜欢吹吹山风,您还不知道我?”陆远点上根烟,自嘲着,“老板,让宗警官送送我吧,这才刚打了一架,万一回头我还得叫声弟弟,那不得今天把这不是给赔了?可别让他记恨了我。”
“到不了那步。”周宴琛放下茶杯,话音里都带着笑,“不过你的面子我给。”然后对着宗忻扬了扬下巴,“去吧。”
宗忻一直没有插言两人对话,满脑子都在想怎么联络陆岩封,现在陆远主动提出让他出门相送,对他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立刻就答应下来,“陆先生,请。”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客房。
走廊里马仔笔挺的站在两边,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他们每个人的腰上,都别着枪。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陆远把未吸完的烟掐灭,舔舔嘴唇,压低声音淡定开口:“水、饮食,周宴琛给你的所有东西都不要碰。”
宗忻警惕地看向他,“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安全。我早就跟老李说过,不要让你牵扯进来,结果还是牵扯进来了。你父母的死确实和暗网有关,但那时候暗网和现在的周宴琛没有牵扯,就算你放不下想查出真相,也不该以身犯险……”
“我父母的死和什么有关?!”宗忻瞬间一震,忽然揪住陆远的衣服,不能置信道,“你说,他们和暗网有什么牵扯?”
陆远茫然片刻:“你……你不知道?”
“我父母死于三川里氏8.0级地震,是普通职工,为什么你说他们的死和暗网有牵扯?你到底知道什么?你究竟是谁?!”宗忻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原来,盛阳什么都不知道。
他还以为李副局告诉了盛阳真相,盛阳才会出现在这里。
陆远突然反应过来,他这是误打误撞,把当年盛祈言死亡的秘辛给说漏嘴了。
“既然你不知道,那就以后再说,我没有太多时间给你讲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但你现在必须清楚一件事,日光倾城是周宴琛的地盘,这里严丝合缝水泄不通,就算警察来查也不会有任何收获,你得想办法自救。我不能太明目张胆的帮你,会引起周宴琛的怀疑。”
“你是公大毕业的,但谢遇知说,他和你不熟,你只在他们宿舍待了三天,你的年龄、身份,个人情况家庭背景,公大从未给任何人透漏过,你到底是谁?”
宗忻虽然松开了抓着他衣服的手,却仍旧没有放弃逼问。
这时,电梯到了一层,叮————打开了。
大厅里几个侍应生都向这边看了过来,立刻有个穿着大堂经理模样的男人迎上前,毕恭毕敬喊了声远哥。
陆远抬抬手,“阿夏,我今晚连夜就走,你去给我准备点吃的和水吧,省得路上挨饿。”
“我这就去。”
支开人,陆远示意宗忻跟着自己出去,虽然并肩而行,幽静的院子里也没人,他却闭口再也没提起刚才的话头。
“宗警官,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以后我陆远有事相求,还得麻烦你在琛哥面前替我说两句好话,我看琛哥很喜欢你,荣华富贵,先在这里恭喜了。”
宗忻闭口不言。
陆远这是在点他,告诉他周宴琛性取向不正常。
————与此同时,楼上房间里,周宴琛端着酒杯站在窗前,居高临下看着偌大院子里并肩而行的两人,优雅地抿了口红酒。
阿彪站在他身后,有些担忧道:“老板,就这么让他跟着远哥出去,会不会有点……”
“不会。”周宴琛弹弹杯底,酒杯中暗红色液体微微漾起几圈波纹,像新鲜而健康的血,“陆远这个人,值得信。”
“是。”
“不过,滕纾德那边……”周宴琛若有所思地捏着酒杯,沉吟片刻,转身吩咐阿彪,“虽然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最好还是做两手准备,你也让人去调查一下滕纾德,万一陆远失手,就替他补个刀。”
“是,老板。”阿彪答应完,又抬头问了句:“老板,直接做掉吗?”
周宴琛走到桌边,放下酒杯单手插进裤兜:”赵洋之前和冯巧瞒着我在国外搞了新的服务器,虽然他们出发点是想要借此压制滕纾德,但总归是背叛了我,所以我借滕纾德的手做了冯巧,又利用京台公安局那些条子,把赵洋和黎凃一起办了,给方尖送了个三等功。现在只剩下滕纾德,他的野心可比赵洋他们大多了,这是个老狐狸,有九条命,杀一次是杀不死的,让老狐狸放松警惕可没那么容易,除非,让他先吃到肉,而且吃饱喝足。”
龚彪背着手,点点头,回道:“老板,我懂了。”
“嗯,去吧。”周宴琛挥挥手,“做的隐蔽些,不要让陆远发现,我不想让他对我有所猜忌。”
“是。”
龚彪回答完,毕恭毕敬走了出去,替他关上房门。
周宴琛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个外形小巧精致的香熏瓶,拾起桌上的手帕捂住口鼻,将香薰缓缓滴在桌面上的书本纸页里,他看看被宗忻放在桌角的水杯,不露痕迹的将药片泡了进去。
宗忻在保镖的监视下,重新回到房间,却发现周宴琛和阿彪都不在屋里,不由拧了拧眉毛。
“周宴琛呢?”
保镖站在门口并没有进来,简单回答道:“老板在用餐,吩咐我告诉宗先生不用等他,可以自行休息。”
宗忻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那就不打扰宗先生休息了。”保镖说完,替他关上了门。
门一关,宗忻立刻起身把整个房间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上到天花板摆件桌椅,下到地面床底,只要是有可能装隐形摄像头的地方,他一处都没有放过,直到确认这间客房里面确确实实没有任何监听监控设备后,他才放心下来,开始调试耳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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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遇知开着悍马,还在沥青路上晃荡着,忽然耳麦响起了沙沙的电流噪音,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立刻顿住,脚也落在了刹车上,神经紧张起来。
噪音大约持续了十几秒,耳麦里终于响起了声音。
“小陆,时间紧迫,你别说话,听我说,周宴琛临时终止了交易,那批四号货已经秘密转移,下一次具体交易时间不知道,我会想办法调查清楚。另外,联系下郢口市区的派出所,让他们帮忙调查一家名叫日光倾城的酒店,看看是什么背景,负责人是谁,之后我会想办法再联系你,随时……”
沙沙沙沙沙……嗤嗤……吱——————
紧接着耳麦恢复安静,再也没有了声音。
谢遇知捏着耳线,呼吸加深:“小花!小花!你怎么了?回话!小花!”
信号中断,联络器根本无法联络上宗忻。
“操,王八蛋。”
谢遇知咬牙,把耳麦拽下来往中控台狠狠一摔,他不知道宗忻在哪里,连救人都做不到,只觉得自己都快要疯了,毫无理智可言。
他很清楚,非常清楚,现在必须冷静,一定得保持头脑冷静,去分析周宴琛有可能会把宗忻带到什么地方,但他快要克制不住了,越是克制,越觉得思维混乱,直到他一拳打在空调开关上,出风口的冷风直吹在太阳穴,他才终于冷静了些。
刚才,小花说,让他去查日光倾城酒店……
日光倾城 酒店
谢遇知目光一亮。